第四十三章 启程

    太子奉旨彻查战报作假与军需拖欠一案轰动朝野，连带也在后宫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有他挡在前头，反倒没什么人议论桑无争即将被送去北地祖陵的事了。但真关心她的人，还是有的。

    “西疆战事都打了两年多了，父皇怎么这个时候忽然提起祈福的事，而且还派你去？”四公主甫闻消息，就赶来梧桐居。“即便三姐定了亲，去祖陵不合适，那也还有我啊！你比我们都小，怎么受得了舟车劳顿？”

    正如桑无争所料，对外，始丰帝是说战事耗时甚久，牺牲的将士们需要安魂，所以决定派一位皇家公主效仿前人，守祖陵为天下祈福。

    而不是说她犯了错，被罚过去反思。

    受罚这事，该知道的少数人知道便够了。

    “大约是算了生辰八字，我去更合适吧？”桑无争随口胡诌。

    “我看那些卜官八成是胡说八道。”四公主眼神忧郁。“咱们宗室已经远离北地多年，祖陵附近的行宫就算有人定期修缮打理，条件定也好不到哪去。你能带的东西，尽量多带点，尤其一些药材……”

    听着对方关心自己的絮语，桑无争心中一片柔软。

    宫中除了宁婕妤外，最在意她的或许就只有这位四姐姐了。尽管彼此熟悉起来，也只是因为一次同车出游。

    四公主合掌祈祷：“希望经太子殿下整顿后，西疆能迅速稳定下来，你也好早日回宫。”

    桑无争却道：“时间长短无妨，只望我方能大胜。”

    大胜了，就算要和亲，大约也不需要公主去了。

    “无争，你真愿意去北地吗？你的眼神……”

    “圣上旨意以下，我自然是愿意去的。”见四公主误会了自己看她的眼神，桑无争苦笑了一下，悄悄凑近她道：“四姐，京都东区的百叶斋是我的产业，日后你若需要养生药材或是别的什么药物，可去那儿找我以前的侍女白芍。”

    四公主闻言微笑：“好。不过宫中本就有定例供应，想来是不太用得到的。”

    桑无争也笑：“总是有备无患嘛。”

    例如毒药，宫中就不可能给。

    她想着若自己走后，仍要公主去和亲，且选中四公主的话……便让白芍给这位姐姐先备些不易查出的毒药。

    假使被和亲之人磋磨，那就先送对方上路。

    域外的医疗水平和永朝相差甚远，未必能查出真相来。即便查出了什么，作为和亲公主，身后也还有一个永朝在，总会有办法解决。

    不过这样的话太过惊世骇俗，说出来可能会吓到四公主。

    -

    观鱼时隔近一月再度离开接天峰，与师兄下山游历。

    山中清静，不谈尘事，即便上面的师长们知道什么，也不会告诉应该潜心问道弟子们。以至于他每回重返闹市之中，都有种时间过了许久的恍惚感。

    从熟悉的烙饼铺子中出来，观鱼正要去找跟自己分头行动的观林，街上却忽然来了一队杀气腾腾的兵士。

    “又一批，太子殿下真是雷厉风行。”

    眼见十数名蓬头垢面的囚犯被人用绳索拴着走过闹事，耳闻周围百姓的议论声，观鱼好奇地拉了位老人问：“阿伯，这是要做什么？”

    “小道长近日没来京都吧，竟不知太子殿下奉旨查办贪墨军需案？这些家伙，都是涉案之人。咱们的将士在前线流血流汗，他们这些蛀虫倒是吃个不停，呸，活该！就该砍他们的脑袋！”

    老人忿忿不平的说完，朝着囚犯的方向吐了口口水。

    看老人似乎要追着去看行刑的样子，观鱼放开对方，陷入沉思。

    现在这局面与那位五公主有关吗？

    当日虽然暗暗怂恿对方去御前告状，观鱼却也没抱太大指望，甚至后来在观中静坐冥想时，他反省自身，也觉得将太大的责任压到了五公主身上。

    不过，无论如何，事情终是朝着他期待的方向走了。

    既然连涉案官员都已受罚，那前线所缺物资应当也早已补上吧？

    观鱼不由得暗自琢磨，是否要再往西疆走一遭，看看后续的事态发展。

    此时他又听见一位大婶感叹：“这两日市口的地都杀红了……圣上大约觉得还不足以告慰阵亡的英灵们，这才遣五公主北上祭祖，为将士们祈福。”

    咦？

    “这位婶子，您刚才说圣上遣五公主做什么？”

    “祭祖啊！西疆战事打了快三年，好不容易拿回赤垭城，又出内鬼坏事。传闻圣上下了罪己诏，让五公主送去祖陵呢！今儿一早，就有人看见护送五公主的车队就从步青门出发了。”

    代皇帝送罪己诏，并为天下祈福？这样的事为何交给五公主去做，宫里不还有好几个闲着的皇子吗？这究竟是皇帝对这个女儿的看重，还是……惩罚？

    观鱼一听便知当中有些问题。

    他那天说让五公主效仿前人是一句玩笑话，可没真的想让这样一位养尊处优的小姑娘跑去北地啊！

    虽然皇帝派了人护送，但路途遥远，五公主那看起来颇为瘦弱的身板能经得起舟车劳顿吗？

    有些怪自己嘴贱，观鱼带着愧疚之情，调转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