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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相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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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盖布下的杏色洒金叠纱绫,让桑无争有种内室的光线都亮了一瞬的错觉。

    这洒金叠纱绫是今年江南织造局新做出来的,因纱和绫都是极轻薄的织物,要在不损坏其本身光滑透气特质的情况下用金线织进一明一暗互相呼应的图案十分困难,所以最终呈给宫中的也仅仅五匹。

    其中两匹归皇帝独有,余下三匹,一匹给了皇后,一匹给了太子,还有一匹则由淑妃与王昭仪平分。

    其实东西是否美丽,如何稀有都是其次,最要紧的是代表了众人在皇帝心中的位次。

    王昭仪那半匹叠纱绫就给才两岁的七皇子做了件短袍,这几日只要是晴天,她都带着七皇子在广霖湖与御花园之间闲逛,唯恐宫中还有人不知道她得了好东西。

    “太子妃说这匹布颜色太嫩,太子觉得他们夫妻二人用都不太合适,所以便给你带来了。即便如今已是秋末,再做新衣来不及,留着来年用,又或者日后作为陪嫁之物都是不错的。”

    宁婕妤复述着太子妃的话,凝视眼前叠纱绫的目光纵有担忧,也有掩饰不住的欣赏——毕竟美好的事物,谁不喜欢呢?

    “太贵重了。”桑无争摇摇头。

    “阿娘也这么觉得,只是推脱不掉。如今收也收下了,再退回去反而得罪人。这……”宁婕妤是喜欢这匹叠纱绫,但也知道自己和桑无争的地位配不上,真把它做成衣裳穿出去招摇,那就是去惹祸。

    桑无争倒也不急,转眼就想到了办法。

    “回头给锦绣居的绣娘一些赏钱,托她们裁制成小孩的衣裳吧!正好勉儿生辰快到了。”

    作为太子夫妇至今为止唯一的独子,乳名“勉儿”的皇长孙绝对配得上这稀罕织物。借花献佛退还了人情,还能省一笔准备生辰礼物的开支。

    宁婕妤之前也是钻了牛角尖,如今被女儿提醒,顿时眉开眼笑。

    “好,明日我便差人去办。”

    宁婕妤原先不赞同桑无争以公主之尊,还未及笄就差使手下的人去做经商这等末流之事。可如今看来,若没有桑无争宫外的产业支撑,单凭她们母女俩的份例,哪能如现在这般轻松的用银子解决问题?

    女儿确实比自己敢想敢做多了。

    宁婕妤心中忽然升起淡淡的感伤,但更多的是骄傲。

    “我的无争这般出色,以后不知怎样的驸马才能配得上你……”

    听见话题又绕回婚嫁之事上,桑无争连忙借口今日在宫外玩累了,需要养精蓄锐以备明日听先生讲课,逃离宁婕妤的叨叨。

    说起来,她还真有要向先生请教之事——观鱼所说的“不妨效仿前人所为”,到底指的是哪个“前人”,对方又做了什么事?

    她虽已决定不插嘴战事,但遇到自己不明白的东西,仍是本能地想要弄清楚。

    -

    午歇时分,桑无争刚准备去找先生提问,小太监毕尘反倒先找上了她。

    昨日才让太子妃和大公主亲自送礼,今天怎么又差人来送信了?

    “殿下可是有什么急事?”桑无争来到隐蔽处,低声问。

    毕尘却一反往日的精明利落,脸上神情满是纠结,似乎有什么极其难以启齿的事。

    瞧他这模样,桑无争心中反倒放松下来了——若是替太子传话,毕尘绝不会这么扭扭捏捏。

    “是你自己有事找我?”

    桑无争话音方落,毕尘已跪地叩首,小声而快速地说:“小的确有一事想求公主相助!”

    这让桑无争很是犯难。

    会让毕尘这样的小太监冒着被责罚的风险开口求助,他欲求之事定然比受罚还要严重。是得罪了位高权重的人,还是被其他同僚们欺负了?

    不对,毕尘好歹也是太子殿下安排给自己传讯跑腿的人,不可能没眼色到得罪不该得罪的上位者。而与他地位差不多的太监,也不会轻易招惹他这种能攀上太子关系的人。

    桑无争脑海中飞快浮现几个猜测,又都被她自己否决了。

    她作势要走开:“你不先说出是什么事,我可不敢随便答应。”

    “小的想求公主替义兄谋条生路。”毕尘不敢拉拽桑无争,只能换个位置重新跪倒,堵在桑无争的去路上。

    他作出行动时浑身都在抖,显然很清楚此时只要桑无争大声叫破,他便会因为僭越被当场拖走。

    可开弓没有回头箭,他既已做了,只有硬着头皮说完。

    “起来说话,当心被人看见。”桑无争仍是没有答应,但至少流露出愿意听详情的态度。“给我拿些鱼食来。”

    不用她说得更明白,毕尘知道这是要用喂鱼掩饰两人长时间待在一处的反常。

    他小跑着拿来了桑无争要的东西,一边呈过去,一边抓紧机会继续说:“小的有个叫程厚的义兄,平日在西宫门值守。数日前他无意间撞到了几位大人密谈的场合,当时没出什么事,但之后几日他身边都有意外发生,险些要了他的性命。”

    “喔?他听清那些大人谈了什么吗?”

    毕尘隐晦地摇了摇头:“义兄不想连累小的,所以没告诉小的详情。”

    没说详情,那就是听到密谈内容了。什么样的密谈内容,能让人在皇宫内动手脚谋害性命?

    “那他撞见的是哪几位大人?”见毕尘还有些犹豫,桑无争冷淡道:“现在是你来求我,结果连事情原委都说不清楚,你当我是什么好哄的傻子吗?”

    “公主恕罪,小的也不知道是哪几位大人,但经小的反复试探,义兄看见的应是那位那边的。”毕尘从袖中伸出左手,悄悄比了两根手指。

    二哥一派的大臣,鬼鬼祟祟密谈?

    桑无争立即想到自己昨日刚从观鱼口中得知的前线真实战况。

    难道昨日她的揣测过于阴暗,冤枉了太子……实际导致粮草补给不及时,又压住消息不让上报的,真是二皇子的人?

    他们自己人坑自己人,图什么?又或者不是有意要坑谁,而是能力有限?

    “你想让我怎么帮?我既无权限可以给侍卫们更换职位,也没那背景去招惹二哥。”桑无争甚至都不明白毕尘为何会找上自己,莫非是病急乱投医?

    毕尘道:“小的想求公主向太子殿下进言,将义兄调入陈二公子军中。”

    他口中的陈二公子便是大驸马陈文铮。

    陈文铮在卫国公府败落后便一直赋闲,还让一个侍妾抢在大公主之前怀了身孕,简直是把年少时的好名声丢得一干二净。两年前要不是太子拦着,大公主说不定都闹到御前恳求皇帝允她和离了……

    结果现在毕尘却在替其义兄求一个调入陈二军中的机会。

    陈二什么时候领军了,而且,听毕尘的口气,还是太子给他的机会?

    桑无争是知道太子想利用陈家残留部将在军中的影响力,于西疆战事中谋些好处的。但今日耳闻之事,却都与她原本推算的差距甚大。

    这并非她能力太差,实在是她没有可靠的消息来源。

    桑无争顺着毕尘的话试探道:“军中之事岂是我能随便求情的?我不知道你打哪听来的消息,但你竟敢把太子殿下的事到处说……”

    “小的绝不敢到处说,从刘公公处听来此事后,小的就只与公主您说过!”毕尘慌忙解释。

    刘公公。

    桑无争姑且记下这人,又继续问:“他给你透了多少?他看来也是有些飘飘然了,连嘴都管不住。”

    她的这番话听在毕尘耳中,自然误会她是不但知晓太子的计划,还有能力处置刘公公。

    “不许跪,回我的话。”

    听到桑无争的命令,毕尘战战兢兢站稳了,小声回答:“刘公公十天前赴两个干儿子的认亲宴,喝得有些多了,小的负责送他回去休息,路上他一直说,太子殿下的好日子快到了,小的就……没忍住多问了几句。”

    “嗯。”

    “小的只问到太子殿下准备时机成熟就上折举荐陈二公子领兵,接替胡大将军出征西疆,多的就不知道了。公主,小的罪该万死,您之后将小的交给太子处置也无妨,只求您救救我义兄!当年若不是他出手,小的早就被人活煮了!”

    桑无争这才知道对方今日冒险的原因。

    为了曾经的救命恩人不惜舍命回护,她是欣赏毕尘这样的品行的。只是……她压根就不知道太子的计划,在太子跟前也没有任何话语权,她怎么能贸然跑去向太子举荐一个侍卫?

    毕尘却将桑无争为难的沉默理解为了生气。

    他咬了咬牙,丢出自己的最后一个筹码:“公主,义兄四年前还曾在宫门处帮过宁家老夫人和二夫人,求您看在过往这点缘分,帮他说上一说吧!若能进陈二公子军中,即便不能立功,至少也能远离那位在宫中的暗算……”

    这番话让桑无争忆起了四年多前游园会的那个早晨。

    她如今拥有的许多东西,都是从那个早晨开始获得的。

    她自然也记得当初那位没收任何好处,却尽力维护住她外祖母和二舅母尊严的无名侍卫。

    桑无争心中一软:“我想法子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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