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贴符，服帖
“那个少年道士尊卑不分的，公主就不该理他。”
游玩结束回到山庄里，憋了一路的辛琳终于忍不住说上两句。
聆天观作为皇家道观，是地位超然，可也得排在“皇家”后面。岂不见聆天观的观主见了圣上也是客客气气的吗？他那弟子倒好，对着公主也敢随口胡说？
“也是公主您性子好，换了别人，他今日定然要吃些教训的！”
絮叨了半晌，没听见桑无争回应，辛琳偷眼一看，却见桑无争手上把玩着刚从观鱼那儿强要来的清心符，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她莫名就觉得有些心虚。
与看着桑无争长大的白芍不同，辛琳是确认白芍出宫后才被选来伺候桑无争的。
彼时，春澜殿侧殿的宫女们“行事怠惰，不尊公主”而集体挨板子的风波才平息不久，得知自己是被调去顶受罚宫女的缺时，辛琳和其他同伴心中都害怕极了。
永朝宫廷史中，这还是头一个亲娘不受宠，公主却得了皇帝关心的例子。
别说下面的宫女们，便是内务司的掌事，一时间也把不准对待桑无争的态度，只吩咐她们自个儿留点神。
辛琳就这么战战兢兢到了桑无争手下，让白芍带着当了几天差，刚适应了一点，白芍就离开了。
没了可以请教的前辈宫女，辛琳心中就没了底。
尽管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桑无争并不像她们想象中那般骄纵和得势不饶人，甚至可以说她大部分时候都是位很让下人省心的主子……可她提的要求越少，辛琳就越摸不准她的喜恶。
她只能壮着胆子，一点一点试探。
比如昨日在太子来找桑无争时识趣避开，又比如今日凭着以往打听到的情报辨别出圆脸“道士”是四皇子时，悄悄给桑无争提示。
再比如现在马后炮一般骂观鱼。
‘五公主聪明着呢，你只管记住忠心二字，别的都听她的就是了。’
为白芍送别时对方提点的话忽然浮现在脑海中，辛琳后怕得就要下跪。
“帮我把这张符贴床栏上。”桑无争将一张清心符递给辛琳，而后对其他摆膳的侍女道：“你们也去用饭吧，这儿屋子小，挤进来的人多了，空气反而不好。”
这是要单独留自己说话了。
辛琳垂头上前接了黄符，边往床栏正上方贴，边听着其他人退出去时裙裾摩擦的轻响，额头渐渐渗出汗来。
桑无争耐心等辛琳贴完符，站稳了，这才道：“你是新来的人，想要表现一下自己，我是明白的。今天你提醒我四哥的身份时做得就挺好。”
辛琳不敢吭声。
桑无争继续道：“你们这一批和白芍不同，当中有一部分，日后极有可能要和我去公主府，所以我不会纯把你们当成内务司派来的外人用。”
她这话也算是在许诺辛琳前程了。
虽说宫中女子只要入了皇帝的眼，谁都有可能飞上枝头变凤凰。然而现实更多的却是少小入宫至白头，枯望宫墙了此生。
所以对那些不曾幻想过成为嫔妃的宫女来说，最好的出路就是跟着皇子公主开府。
桑无争相信辛琳就是看准了这条出路，否则也不会特意讨好自己。
“我没有太多规矩。你只需记住……”桑无争放缓了语气，一字一字说。“少说话，多做事，不该听的不要听。尤其别教我该做什么。”
“婢子错了，以后定不再犯！”
见辛琳是真的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没有半点不情愿的情绪，桑无争心中也轻松一些。
她已观察了这人一段时日。
与凡事求稳，有时候甚至显得懦弱的白芍不同，辛琳心思活泛，消息灵通，却有点赌运气的莽撞。
换了是大公主或者三公主，只她刚才那句“公主你不该”的话说出来，就该被拖走了。
但桑无争需要白芍那样稳妥心细的人，也需要辛琳这种利落善于经营关系的人，所以她愿意花点时间教对方如何跟自己相处。
毕竟她不像那两位姐姐，有挑肥拣瘦的资本。
旁人都以为始丰帝责罚宫女是“宠”桑无争，她自己却很清楚，皇帝出手一半是为天家威严不容小看，另一半纯属想起贞仁皇后的事迁怒。
她只是赶巧混到了“虎皮”，必须趁着这面“虎皮大旗”还有效的时候，为自己多争取一些。
这样即便以后暴露了外强中干，总不至于被一朝打回原形。
“起来吧，别让其他人觉得你挨了我的骂，看轻了你。”桑无争是有心让辛琳以后代管其他侍女的，见敲打的目的达成了，也不再施压。
辛琳再起来时，毛躁的感觉消退了些。
但本性难移，没过一会儿，她还是控制不住欲言又止地打量桑无争。
“怎么了？”桑无争好奇对方还想说什么，“现在就你我二人，有什么想说想问的，直说无妨。”
她以为辛琳是想把自己的喜恶问得再清楚些。
不料辛琳吞吞吐吐半晌，问出的却是——
“公主，您和大公主今日真的看见了……那种东西吗？”
嗯？
桑无争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见辛琳不住回头看床栏上贴的清心符，这才恍然。
想来是观鱼装神弄鬼的话，以及她自己要了符还真贴上的举动，让辛琳对浮游院内院闹鬼的事信以为真了。
其实桑无争压根不信鬼神之事，她今天怕的是大公主极不稳定的情绪。
至于抢观鱼的符……从领路的小道童口中，可知观鱼顽劣，常被观主教训。但这样一个常受罚的家伙仍能被观主带到皇帝面前，可见其颇受重视。
桑无争摸不准观鱼的底，就不会冒冒失失地摆公主的架子责罚对方，免得不慎得罪不该得罪的人。
只是观鱼老在她跟前摆半仙的谱，同样让她不太高兴，因而使点不过分的手段让其吃瘪罢出口气罢了。
这当中的想法，桑无争觉得幼稚，不想说透。
再看辛琳似乎真有些害怕，桑无争转了转眼珠子，把剩余那张符赏了她。
“这可是在聆天观里，不要胡说。这符你拿去贴在你们轮值休息的房中吧，安安心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