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太子所托
“太子殿下一时半会儿可能忙不完，委屈五妹久候了。我让人给你再上些瓜果点心可好？”
“多谢殿下，小妹我着实是吃不下了。”
桑无争一早看过宁婕妤确无大碍，便遣人往太子居住的天枢殿求见，得了同意方才过来。
可即便已经做足了事前功夫，真到天枢殿后，接待她的人却是太子妃。
她已在天枢殿等了快两个时辰。
桑无争本想说若是太子今日忙碌，自己便改日再来。话刚起个头，就被太子妃微笑着截了，只让她继续等。
“都是自家人，何必唤得这般生疏，叫我一声大嫂也是使得的。”
听见太子妃这么说，桑无争也便顺势笑着改口叫了声“嫂嫂”。
平心而论，太子妃并不是难相处的人，一上午都态度友善地给桑无争递话题，还让人把皇长孙养的猫儿抱来给她打发时间。
只是态度再温和亲切，也改变不了桑无争实际在天枢殿坐了快半日冷板凳的事实。
自己应当没有得罪这位太子大哥吧？若他真对自己有意见，那昨日在二哥府上就不会给自己带消息，还让人送自己回宫了。
先给了甜枣，到自己来道谢时又吊着自己，迟迟不露面……
桑无争低头摸了摸怀里的白色猫咪，心情反而不似早上刚过来时那般忐忑了。
因为她已有八成把握，太子是有事想让自己做。所以先卖人情，再略微展现威仪，让自己感谢他之余，又不会忘了彼此身份差异。
这样，等他开口交代自己去办事时，自己就会服帖得多。
至于太子妃一直在此相陪，想来是要观察自己得不得用吧？
若是两年前，桑无争还不至于可以从旁人的种种反应中分析出这许多道理。她得承认，在王昭仪的春澜殿寄居的这两年，让她察言观色的本事长进不少。
且为了控制好自己手下的人，她也算无师自通了一些手段。
终于，当桑无争开始走神想是否午膳也要在天枢殿用时，太子现身了。
“殿下，您真是让五妹好等。您要再不来，我都不知还能给五妹找什么乐子消遣了。”太子妃娇嗔地迎上前去。
“哈哈，对不住，实在是那些个幕僚太烦人，难得进宫一次，什么鸡毛蒜皮的事都要攒一起说……五妹可是觉得无聊了？”
“没有，嫂嫂一直陪我说话，还有侄儿的云朵给我玩。”
听闻桑无争回话，太子顿了顿才反应过来：“哦，你是说睿儿那只猫。对了，五妹今日过来所为何事？”
这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吗？
桑无争没想过太子竟是这样不干脆的性子，面上则换了感激羞怯的表情道：“妹妹是为了昨日殿下差人送我回宫照顾母亲一事，特意来道谢的。只是备的礼薄，恐怕入不了殿下的眼。”
“兄妹之间，何需如此见外？来，坐下说话。”太子上了主位，摆摆手示意。
太子妃则借口时候不早，让人备膳，退了出去。
心知接下来才是今日的重点，桑无争规矩的仅坐在椅沿处，乖巧看着太子，静待其下文。
“昨日的事闹得大，我也只是偶然得了消息，想着你在宫外恐怕还不知晓，所以顺路通知一声，旁的也没出什么力。”太子看着桑无争，接续刚才的话。“宁婕妤今日可好了？待会儿回去时，带几根老参回去给她补一下吧。”
“阿娘没落下什么病症，只是受了惊吓，御医说要静养几日，谢殿下关心。”
“诶，刚才已说了，兄妹之间不必见外。以往母后仍在世时，已听闻你常出入她的凤栖殿……故而咱们虽少有见面，在我心中，你却如同二妹一般。”
太子这话让桑无争差点笑不出来。
不光是因为太子提及已故的陈皇后，还因为他所说的“二妹”是夭折而亡，死时年纪正与如今的桑无争仿佛。
好像也反应过来自己所说不妥，太子歉然道：“一时口快说错了话，五妹莫要介意，为兄在此向你赔个不是。”
桑无争哪敢受？连忙侧身避开。
“不瞒殿下，这些年来，妹妹也常怀念陈娘娘在的日子。”一边揣测太子的意思，桑无争一边缓缓道：“陈娘娘于我，如同另一位阿娘。若非娘娘余荫，我们母女只怕还要过得……”
“怎不说完？”太子笑问。
“再说就得罪人了，如陈娘娘大度之人罕有。”桑无争也笑。
无论如何，对于取代陈皇后的柳皇后，太子定是看不顺眼的。暗示一下自己并无转投柳皇后的心，总不会坏事。
果然，得了她的表态后，太子姿态稍稍放松了些。
他将目光投向天枢殿外，叹道：“可惜母后走得早，偏又遇上那场人祸，如今连想要追思她，也无处可去了。”
太子看的是凤栖殿原来的方位。
只是凤栖殿烧毁后，从天枢殿往那边看，最抢眼的并非空旷的遗址，而是更远处，从皇宫往外扩建而成的……东宫。
永朝历代太子“开府”后的正式居所。
只有迁居东宫后，太子才算真正得了允许发展自己势力的资格，可以任命自己的属官。其门人也不必像今日这般，有事请示太子，还得攒起来等待能进皇宫的日子。
桑无争看着东宫，仿佛看到了太子的野心。
太子今日的言行都是有目的的，此时和自己说这些，就表示他想让自己做的事也和“开府”有关。
可自己在这事上又帮不了他什么？
想不明白，桑无争索性也不假装懂了，而是直言：“当日未能回报陈娘娘，我与阿娘心中始终存有愧疚。不知可有我能为殿下或长姐做的事？也算告慰陈娘娘在天之灵。”
太子笑容不减的看着桑无争的眼，似要判断她这番话有几分真心。
片刻后，他方才转开视线道：“你还小，哪有需要你做的事。不过你若是也想念母后，不怕惹恼柳娘娘，不妨有空时多往凤栖殿遗址附近走走。”
这就是要自己做的事？
太子自语般呢喃：“走了的人若无人时时提起，慢慢的，便要被彻底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