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同行
马车宽敞的车厢内，一名年纪与桑无争相仿的蓝裙少女早已端坐其中，正是四公主桑棠。
白芍扶桑无争上车时，桑棠有些局促的抬头看了一眼，很快又用手中书卷遮了半张脸，一副不善与人交谈的拘谨模样。
桑无争心中叹着气，率先行礼：“见过四姐。”
“别、别，都是自家姐妹。”
桑棠的侍女在其示意下赶紧上前托住桑无争，没真让她拜下去。
桑棠从书册上方露出的双眼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看着桑无争，小声道：“父皇下令让我等去为二哥乔迁道贺，然我从未出过宫，一时间也不知道当准备些什么。得知有车驾接你，便厚颜上来了，还望五妹莫要介意……”
你人都上来了，我介意也没用啊。
“自是不介意的，这一路有四姐相伴，我也多一个可以说话的对象。”桑无争客气道。
“啊，要闲谈吗？可我书还没看完……”
“公主。”
桑棠直白得不带丝毫委婉的回答，让她的侍女都听不下去了，冒险插话打断。
桑无争以往只知自己这位四姐是个沉迷书画，不喜言谈的主，没想到对方真说起话来是这样的风格。
愕然一霎后，她心中残存的介怀消去了。
说话直来直往的人相处起来，至少不像一句话藏了好几层深意的人那般艰难。
“四姐既然要看书，我便不打扰。”和善看了桑棠的侍女一眼，暗示对方自己并不介意，桑无争自个找了个与桑棠互不干扰的位置坐下。“只是待会儿我有些事需去别的地方办，将您送到二哥府上后……”
“什么事？我不急的，我陪你一起。”桑棠这次答得飞快。
“……”
迎着桑无争的目光，桑棠红了脸：“我、我不敢自己在二哥府上待着。该怎么说话做事，我都糊涂着呢，阿娘也让我多看看其他姊妹怎么做的……”
“公主！”
这一刻，桑无争觉得桑棠的贴身侍女已经快要晕过去了。
她耐着性子道：“四姐，我想去外祖家拜访，你若同行，恐怕不便接待。”
“啊……”桑棠发出一声极度失望的叹息。
只是再不通人情世故，桑棠也知道话说到这份上，再死缠烂打就是自己的不对了，所以恹恹的闭上了嘴。
车厢里死寂一片，只能听到车轱辘滚动的声音。
“你的外祖家离得近，真好。”
闭目养神的桑无争听到这声极轻微的感叹，不由得睁眼看向桑棠。
桑棠像什么也没说一般，微微将车窗的帘子掀起一角，看着窗外道：“以前只听人说京都街头繁华热闹，今日怎么不见多少行人，难道二哥净街了？”
受其影响，桑无争也从自己这边的窗户看向外面。
正如桑棠所说，长街空空荡荡，不见任何商贾游人在街上行走。虽然也没见到任何侍卫，但想来他们应是守在了主道两侧的路口处。
如此做派，未免也太过了……就算是太子殿下出宫，也未必会每次都净街吧？
由于净街的缘故，桑无争与桑棠乘坐的马车很顺利便抵达二皇子府。
负责接待的女官端立在马车旁，低眉顺目道：“见过二位公主殿下。三皇子殿下、四皇子殿下和五皇子殿下到得早些，已逛过了府内，刚由殿下领着去城外庄子里跑马了。”
桑无争眨眨眼。
在宫内，他们这一辈所有的兄弟姊妹中，仅太子一人可以被称为“殿下”，但到了宫外，这规矩就松动了。
桑棠却没注意到这些细节，反而顺着女官的话笑问：“太子殿下没有来吗？”
接引的女官脸上笑容僵住了。
“太子殿下有公务在身，不似我们清闲吧，晚些应当就能见到了。”轻描淡写将这话题带过，桑无争对接引的女官道：“我尚有些事处理，既然二哥此时不在府中，我便先不进去了。劳烦看顾好四姐。”
她现在只想将四公主这个心直口快的烫手山芋交出去。
女官似乎也习惯了这些金枝玉叶离了皇宫就无拘无束的做派，没有丝毫讶异地应下了桑无争的吩咐：“我们殿下安排酉时开宴，请五公主殿下万勿迟了。”
“我会记住。”桑无争本已准备吩咐走人，忽然冒出别的念头，问道：“二哥府上可有朴素些的车辆？”
若是乘着这辆代表皇家的马车去宁家，恐怕会多出不少繁文缛节，而且闹出的动静也太大。
抬起左手轻轻下压，示意白芍不要插话，桑无争转而对护送车驾的那名侍卫队长道：“护卫之人也派三四个跟着就行了，不要太招眼扰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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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简了行头后，桑无争总算能真正体验书中所说的人间烟火气。
一离开王公贵族聚居的东平坊，路上行人便多了起来，沿街都有吆喝的声音，偶尔还有不知哪家茶馆或酒楼客人大笑的声音混着各种食物香气飘入桑无争换乘的青棚牛车内。
白芍刚才没能成功劝阻桑无争裁减护卫人手，此时既是懊恼也是紧张，补救般屡屡止住桑无争要开窗往外看的行为。
“我就看两眼，不会有事。”桑无争无奈道。
“公主，谨慎为上。市井中不乏流氓无赖，若给他们瞥见您的相貌，难免生出事端。传到圣上那儿，我等随侍之人都逃不了关系。”
见白芍一脸愁苦，桑无争只得作罢。
“行，我不乱动了，你让人前头打听一下宁家具体的位置，可别走错了。”
“有婕妤给的地址，错不了。”找补似的，白芍试探道：“公主难得出来，可要买些民间的小玩意儿解闷？”
“侍卫人手已经够少，就别给他们添乱了。”
有桑无争这话，主仆俩只得待在光线昏暗的车厢里无言对望。过了些时候，白芍自己就忍不住了，眼睛直往车窗的方向瞟。
桑无争这才轻笑道：“知道无聊了吧？”
白芍赧然：“公主……要不，还是把窗开个缝？”
车窗外忽然传来侍卫队长的声音：“殿下，快到宁府了，但前方似乎有人办法事，是否要让他们收拾收拾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