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交底
“太子殿下届时也去吗？”桑无争脱口而出。
“这，小人只负责春澜殿的传谕，并不清楚其他殿所之事。”
传口谕的太监低眉顺目，向宁婕妤和桑无争行过礼后安静退下了。
桑无争与宁婕妤对视一眼，后者握了握她的手道：“要不，你这几日沐浴时多用点冷水，到了那天称病吧？”
这怎么行，自己还有正事要做呢！
桑无争苦笑道：“阿娘，二哥可是单独邀了我的，再加上父皇都同意了，我到时候若是缺席，岂非更得罪人？您放心，到了那天，我一定离太子和二哥都远远的，只和姐妹们凑一块儿。”
宁婕妤愁眉不展。
桑无争却想着，横竖今日最大的事都已经说了，不妨把另一件事也一并处理了。
“阿娘，我还有事跟您商量。”
闻听此言，宁婕妤只觉得自己的头又隐隐作痛了。她无奈问：“还有何事？”
“前几日不是说皇后娘娘要放些宫女出去吗？白芍已过了二十岁，我想，能否放她出去？”
室内一片安静。
正要为这对母女换茶水的宫女脚下一顿，立刻当什么也没听到的，匆匆退回殿外。
桑无争本以为放白芍出宫一事应比去二皇子府简单些，没想到宁婕妤的神色却比刚才更加严肃。
“是白芍自己跟你提的吗？”
从未见过母亲这般不悦的模样，桑无争心中一惊，好歹没忘记解释：“没有，是我自己的意思。我只是想着，我们与外祖家的人见一面都颇为不易，像白芍这般一直待在宫里的人岂非更可怜？所以……”
“不是她向你提的就好。否则，我少不了得请内务司给她换一个地方。”
“阿娘？”桑无争不明白素来温和的母亲怎么会有这么大反应。
宁婕妤见她仿佛被自己的模样吓到了，便闭了闭眼，重新换上笑颜，温和道：“无争，娘是教过你要与人为善，即便是对待下人，也不要太过严苛。但你也别忘了，你是公主。娘出身不好，被人看轻便罢了，你不能被人看轻。”
桑无争这才回过味来，明白宁婕妤反应过度的缘由——她是担心白芍见她们母女俩这两年来迫于王昭仪的威势忍气吞声，所以生出了别的想法，怠慢桑无争这个主子。
白芍是自己日后还要用的人，桑无争可不能让母亲因为些莫须有的怀疑对其心存芥蒂。
快速思索片刻后，桑无争把心一横，将自己想放白芍出宫，为自己置办经营些产业的想法说了出来。
“本是想做成了再让阿娘一同欢喜一下的……”
宁婕妤愕然看着桑无争。
对方在她心里，始终还是那个蹒跚学步的小女儿。是从何时起，小小的女儿已经长大了，开始生出这些大胆的念头了？
“无人煽动我。”见宁婕妤的脸色变换不定，桑无争率先声明。“只是再过两三年，我也可以进出宫禁了，想着早做些筹谋也是可以的。”
宁婕妤本来想说，桑无争身为公主，自有固定的供奉，不需要沾染铜臭。但转念一想，女儿迟早也是要嫁人的，通过经商之事，学些管理人事的本领也不错。
反正就算赔了，也不至于和寻常人一般流落街头。
“白芍可信吗？”
“她是伴着我长大的人，再没有比她更可信的了。”
宁婕妤缓缓呼出一口气，起身来回踱步，好一会儿才又道：“我手上也有些积蓄，你拿去。”
“不用……”
“娘娘给你的那些首饰不能动，太扎眼。留着，以后要打点说得上话的人时再用。”说完，宁婕妤去内室取了个扁匣出来，塞到桑无争手里。“别再给宫里这些下人打点了，喂不饱，真有事的时候，他们也管不得。而且王昭仪不看到我真过得凄惨，心里那口气就始终出不掉。”
桑无争怔住，这才知道自己私下的小动作，竟都被宁婕妤看在眼里。
宁婕妤笑中带着轻愁：“我再没用，好歹也顺利生下了你，平安在深宫中活了十数年。而且你莫忘了，娘是从宫女升上来的，很多坐在高台上面的人看不见的腌臜事，我都见过了。”
一番话说得桑无争既羞愧又心疼。
“阿娘既然都知道，怎的还放任我……”
“你在试着自己飞，我又怎能捆住你的羽翼？终有一日你要离开我，飞出这宫禁，我也不可能照顾你一辈子。”顿了顿，宁婕妤继续说：“回头我会当着众人的面训斥你一顿，这样一来，他们只会恨我断他们财路，你打下的基础不会毁。正好也趁着停下打点的这段时间，仔细筛一筛哪些人可信……”
谆谆教诲传入耳中，桑无争只觉得鼻酸。
她一头埋进宁婕妤怀里，嘟哝道：“若能带着娘一起出宫就好了。”
宁婕妤失笑：“这怎么可能呢？我自受封时起，就彻底是圣上的人了。即便……即便先帝的太妃们，也只是从皇宫换到别苑里终老。”
桑无争默然。
心知这话题再说下去也是徒增感伤，她换了个话题，打起精神道：“去二哥府上那日，我想抽空到外祖家拜访，阿娘可有什么要交代的？又或是有什么东西，想让我带回来的？”
“阿娘做的汤圆……”话刚出口，宁婕妤又匆匆摇头。“宫外的吃食带不进来，罢了。你若真能过去，替我报个平安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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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便到了出宫的日子。
二皇子连日为加冠之事忙碌，竟也没忘记承诺过桑无争的事，真派了一辆车驾在宫门外候着她，只不过，随车的侍卫却不是二皇子的府卫，都穿着宫中侍卫的袍服。
领头那人上前对桑无争一拜道：“见过五公主。圣上说了，诸位公主不便在二皇子府上过夜，日落后还得回来，故而由属下等人护送更为妥当。”
这人倒像看出了自己的疑问。
桑无争不由定睛多看了这侍卫队长两眼。
对方谦恭地低下头提醒：“五公主请上车，四公主已在车上候着您了。”
一句话让桑无争原本飞扬的心情瞬间低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