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前辈们
“你去二皇子府上游玩？不行，绝对不行。”
桑无争刚提了个开头，宁婕妤便连连摇头，态度坚定的拒绝她的恳求。
在皇宫中有众多分属不同势力的眼睛盯着，就算吃亏也有个底线。去了宫外，又是二皇子的地盘，受了委屈找谁说去？
“他往日与你毫无交集，怎会忽然想到邀请你？定是别有所图……无争，你最近没有再招惹三公主吧？”过于担心女儿，宁婕妤连平时强调的谨言慎行都忘了。
“没有，我可以发誓，除了游园会那次的意外，这两年来我都避着三姐走。”桑无争哭笑不得地回答。
宁婕妤仍是不太相信，细细观察了一会儿桑无争的神情，见她坦坦荡荡才稍安心了些。
“誓言可不能乱说。”提醒过后，宁婕妤又皱眉道：“既然你和三公主近来并无龃龉，那二皇子又为什么……”
“兴许是二哥高兴，想找些人瞧瞧他的府邸呢？二哥近来走路都带风呢。”桑无争这说的是实话。
对此，宁婕妤自然也有耳闻。
她示意桑无争坐下，而后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额角，缓缓道：“圣上的子女中，当下办了成人礼的仅太子和大公主。大公主是女儿姑且不提，太子加冠后虽已开始替圣上办事，但加冠三年有余，既未出宫开府，又没有领受任何实职，宫里对此一直有议论……”
永朝男子通常在十六岁到二十岁之间行冠礼，女子则是十五岁以后及笄。
太子和大公主都是年满十八才办的成人礼，所以无论前朝后宫，也都默认了其他皇子公主的成人礼也会在十八之后才举办。
谁知二皇子刚满十七，皇帝就打算给他行冠礼。
只是行冠礼倒也罢了，往昔不是没有成年后的皇子继续在宫中待上几年的先例。但这回，皇帝是打算在冠礼之后就给二皇子开府……这便让不少人浮想联翩了。
是皇帝看重二皇子，所以让他早些独立呢？还是皇帝看重太子，所以舍不得让他太早独立呢？
两种猜测都各有其受众。
皇帝对已故陈皇后的凉薄，大家都看在眼里。两年前立新后之时，曾有不少人揣测，皇帝会不会把太子废掉？
柳贵妃成了柳皇后，她的二皇子便也成了嫡子，是可以与太子一争的。
只是后来皇帝并未如众人猜测的那般行事，反而开始给太子派活，浮动的人心才又慢慢沉下去。
直到这次二皇子开府。
“阿娘是担心我卷入太子与二哥的争斗中。”桑无争明白宁婕妤的顾虑，笑着安慰道：“阿娘这是杞人忧天了，这两位兄长才不会把我当回事儿呢。且不说现在并非太祖时期，公主也能参政。即便是太祖时期，也轮不到一个没有背景的公主受拉拢呀。”
提及永太祖时期，桑无争心里泛起几分向往。
据史书记载，永太祖开国之时，其二姊骁勇善战不逊男儿，是帮永朝打下江山的功臣之一，所以得了镇国长公主的封号，且划得封地“成”，可独踞一方，其门生故旧也遍布永朝各地。
有此表率，之后几代永朝公主中，均有少数参与政事之人，只是再无像镇国长公主那般的手握实权，一句话便能影响朝局的人物。
直至永中宗时期，永朝才又出了个有名的公主。
与镇国长公主不同的是，中宗的这位顺宜公主出的名是……骂名。
其未嫁之时于上香途中瞧中了一位刘姓的英俊郎君，回宫后茶饭不思，非刘郎不嫁。中宗与皇后无奈，只得差人打听，不料刘姓郎君已有家室，且夫妻恩爱，无法尚主。
中宗与皇后并未以势压人，为免顺宜公主日后生出事端，便逼着她下嫁给安乐侯的三公子。
不料顺宜公主成婚后依旧对刘郎念念不忘，竟遣府卫将其强行擒入公主府，扣为面首。刘郎之妻被逼无奈，为让世人知晓自家冤屈，带着尚年幼的一双儿女撞死在公主府门前，闹得整个京都都知道了，害得年迈的安乐侯气血攻心险些一命呜呼。
中宗不得不亲自出面调停，破例允许安乐侯的三公子休妻另娶。
顺宜公主成为永朝开国以来第一位被休的宗室女，后囚于聆天观中，至死不得出观一步。
也是从顺宜公主开始，很长一段时间内无人敢娶宗室女。为了挽回名声，永中宗及后来的历任皇帝均对永朝公主、郡主们的权力进行了限制。
此例影响深远，以至于从永中宗到如今的始丰帝，中间已经换了五位皇帝，宗室仍以顺宜公主为反面例子，告诫桑无争等晚辈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行事须得顾及宗室颜面，不能恃宠胡来。
桑无争听先生说起此事时也深觉顺宜公主行事过分，受罚也是应当的，还罚得轻了。
只是，桑无争不明白，宗室的皇子王爷们，难道就没有行事如顺宜公主一般，甚或比她更悖逆的？远的不提，她那位荒诞疯癫的七皇叔怎么没被送去聆天观关起来？
不过她也知道，自己这些想法说出来也不会有人赞同，说不定还要被视为想要学顺宜公主的叛逆之人，所以只能将想法牢牢锁在自己心里了。
思绪回到当下，注意到宁婕妤因自己刚说的话露出受伤的神色，桑无争赶忙撒娇地靠在母亲肩头：“阿娘，我只是想出宫玩玩嘛！成日往返于闻知阁和春澜殿之间，好生无聊啊！”
“宫中那么多园林也不够你逛吗？”被桑无争哄得心软，宁婕妤叹息着缓和了语气。“你让我再考虑考虑。”
桑无争闻言依旧不肯撒手，宁婕妤则由着她抱住自己手臂，就是不肯当场点头。
母女俩无言依偎了片刻，反而是一道口谕打破僵局——
皇帝听闻二皇子有意邀请几位兄弟姊妹去其府上游玩的事后，觉得让这些孩子彼此亲近亲近也不是坏事，所以索性传令各宫，到了开府那日，让所有的皇子皇女都去给二皇子道贺。
此举给二皇子原本就惹人议论的开府一事又添了几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