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转机
三皇子桑琧（音同“厄”）早已习惯独处，骤然听见有人找自己说话，一时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垂下头看向蹲在自己身边的，粉雕玉琢般的小女孩。
平日里他并不太关注自己这些个同父异母的手足，尤其妹妹们的相貌在他脑子里一多半都是模糊的。但既然称他为“三哥”，那不外乎行四行五的两个妹妹——三公主一贯招摇，他还是认得的。
快速在脑中过了一遍以前听到的关于四公主、五公主的只言片语，桑琧不太确定地问：“小五？”
“是。”桑无争并不介意桑琧没有立即认出自己，只顺势接道：“常看三哥在此处独坐，不知是在回顾功课，还是有什么有趣的事物？”
她睁大双眼让自己显得更单纯无辜些，率先摆出好奇和闲聊的姿态来。
本以为桑琧就算跟自己不熟，至少也会搭理自己两句，没想到对方却又转开了脸，只冷冷扔过来一句：“和你无关。”
“……”桑无争被噎得无言一瞬，缓了缓心情又说：“我只是看三哥似乎有空，所以想找你一同玩耍。你若不愿意，我走开便是。”
“那便快走开吧，我与你这年纪的小丫头玩不到一处。”桑琧依旧很不客气。
桑无争没觉得随便说两句话就能拉近跟桑琧的关系，只是没料到对方会是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心里难免有些郁气。
现下就算继续死缠烂打，也于事无益……
权衡过后，桑无争起身向桑琧行了个拱手礼，安静退开了。
这位三哥不好攻克，看来自己下回得再准备得充分些才行。
头忽然被人不客气地敲了一下，桑无争忍气抬头，意外发现敲自己的竟是二皇子桑珏。
“你刚才跟老三说什么？他那人整天黑着个脸，跟全天下都欠了他似的，路过的狗都恨不得要踢一脚，你竟然还主动去招惹他？”桑珏脸上挂着调侃的笑，全然不在乎自己声量会不会大到桑琧都能听见。
桑无争不知道桑珏为什么会来“关心”自己。
想到眼前这人是三公主一母同胞的兄长，她不敢对其性格抱有太多期待，所以谨慎回答：“没什么，看三哥得空，想找他陪我玩耍，没想到扰了他思考。”
“哈，他和我一样都没领差事，在这闻知阁中混日子罢了，有什么可思考的。”
这话怎么接好像都容易得罪人。
桑无争只得捡安全的说：“近来听闻二哥要出宫开府了，想来很快便能替父皇办差，一展才华，妹妹在此先恭贺二哥。”
桑珏闻言双眼一亮。
他今日像只开屏孔雀般四处转悠，就是想看众人知道自己要开府的消息时有什么反应。谁知其他人都挺谨慎，他不明着提此事，其他人就也不主动说起。
就连亲妹妹都没点眼色，快把他给憋坏了。
没想到反而是在这不熟的五妹处听到了几句好话。
桑珏心中得意，倒也没忘了要谦虚：“开府也只意味着成年了而已，其他的还要看父皇的意思，可不能乱说。对了，你还没出过宫吧，到时候要不要来二哥府上逛逛？”
“我真能去？”
桑无争原本只是耐心听桑珏炫耀，不料对方竟邀请自己出宫玩耍，需知这正是她找桑琧闲聊的目的啊！
她忍不住一脸惊喜地追问完，这才察觉自己有些失态。
然而她这反应，似乎正中桑珏下怀。
于是桑珏爽快道：“你想去自然可以，无非是我跟母后说一声。哦，也要你阿娘同意才行。”
“我今日回去就同阿娘说。”看出了桑珏似乎很享受端着兄长架子的感觉，桑无争索性大胆一些，示意他弯下腰听自己耳语。“二哥，你开府那日，三姐也要去吧。我能不跟她一起吗？我有点怕三姐……”
桑珏还奇怪桑无争要说什么要紧事，得知只是这么个小小的要求后，差点笑出声。
只是他顺着桑无争视线往旁边一看，就见他三妹在瞪着这边。
三公主的刁蛮之处，身为亲哥的桑珏也不是没领教过，瞬间理解了桑无争的胆怯。
而且对比平时三公主仗着有母亲撑腰，没大没小地对自己耍性子，桑珏愈发觉得平时少有接触的这个五妹乖巧可爱。
为人兄长的成就感，不就是替弟弟妹妹遮风挡雨，在他们崇敬感激的目光中获得的吗？
想到此处，桑珏心中萌生出一股使命感：“行！届时我让我的府兵在宫门外接你。”
“多谢二哥，二哥你真好。”这两句话，桑无争此时说得可心甘情愿了。
两人之间的氛围和乐融融，倒像他们才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一般。
讲课的先生走到廊中，轻敲了敲悬在廊檐下的铜铃串，提醒午歇结束了。
众皇子公主并他们的陪读从庭院各处走回，有条不紊返回课室。
桑无争早已坐在自己临窗的位置上，满脑子都在盘算回去春澜殿说服宁婕妤同意自己出游的事。
一道阴影遮了窗外的阳光。
她迎上桑琧漆黑深邃的眼睛。
“原来你之前找我说话是为了出宫。”
方才桑珏和桑无争说话时并未刻意收敛音量，且两人所处的位置离桑琧不远，谈话内容自然没逃过他的耳朵。
只是被桑琧当面点破自己所图，还是有些尴尬。
意识到桑琧对此事有些介意，桑无争放低姿态，歉然地看着对方道：“除太子外，当下适龄的，够资格出宫的兄姊只有寥寥三人，所以……想试试三哥是否愿意。”
“哦，毕竟我比受宠的二哥和三妹好接近嘛。”桑琧语气淡淡的。“可惜我这人性格孤僻不好说话，让你失望了。不过五妹是有运气在身的，后来的结果可比找我帮忙要好。”
桑无争没有移开视线。
“二哥会来问我，是因为三哥先搭理我的缘故。若说是运气，这运气也是三哥分给我的。”她不卑不亢道。
桑琧身上那股紧绷的寒意消散了些。
“你比我会说话多了。”
留下这句话，桑琧缓步走开。
确定自己应当没被对方记恨上，桑无争悄悄松了口气。
有些人形单影只不是没道理的，她往后也不敢随意招惹这个性格怪异的兄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