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宫门纷争
白芍领命而去,桑无争便站在汉白玉台阶上遥望后续事情发展。
只见白芍到了宫门处先与当班的侍卫队长互相见礼,随后就有位看着体型丰腴的锦衣妇人冲到白芍跟前,气焰嚣张地指向宫门另一边的角落,似在诉说什么。
白芍与锦衣妇人说了几句,桑无争便见宫门前堵着的那群人都朝自己看过来。
她手指微微扣紧了汉白玉栏杆,在心中默念自己是公主,是这巨大皇城的小主人……镇定地隔空领受了那些人行的礼。
或许是知道有位公主正看着自个儿的一举一动,锦衣妇人未再生事,不一会儿便让今日负责引领来访女眷的小太监领着,避开桑无争所在位置,朝鸿雁馆去了。
宫门处这才恢复秩序。
让桑无争意外的是,了结事端的白芍随后却带着一老一少穿着素净布衣的妇人朝自己走来。
心知这位年长自己十岁的大宫女行事一贯稳重有分寸,桑无争在对方来到近前时并未抢着质问,只待白芍解释。
后者轻声道:“回禀公主,方才骚动是王婕妤之母王夫人所乘的牛车受了惊吓引起,婢子前去询问后,得知被她攀扯不放之人是宁府的老夫人和二夫人,故而擅自做主,将两位夫人顺道领过来了。”
宁府。
桑无争听闻这话微微怔住,再定睛打量时,果然从老妇人脸上瞧出了与自己母亲相似的轮廓。而对方也在偷眼瞧她,此时目光一触,老妇人就要向桑无争跪拜。
“老身李氏,见过五公主。”
身体先于头脑动起来,桑无争一把扶住身躯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老妇人,口中说着“免礼”,却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宁老夫人李氏,那不就是自己从未谋面的阿婆?
此时反是被白芍扶起的那位宁二夫人知道有了靠山,再憋不住话的红着眼眶道:“妾与婆母好端端在宫门前等候进见,那王夫人的车驾忽然冲到跟前,险些撞了我等,却反诬我等惊了那拉车的牲口,为此不依不饶,还说……”
“住口,那些个污言秽语别脏了公主清听!”李氏厉声制止。
此时桑无争已平复了心情,柔声说:“阿婆,都是自家人,且让二舅母说完吧。待会儿进了鸿雁馆,阿娘定然也要过问细节的。”
然而看似温和的李氏性格却比其女宁婕妤刚强固执,只摇摇头回道:“烦心琐事既已过去,公主还是不要深究了。今儿是个好日子,莫为旁人触了霉头。”
随后直至走到鸿雁馆的这一路上,李氏都用眼神压制着宁二夫人,不让她再说一句。
桑无争拿这位不熟悉的阿婆也没有法子,等到这二人与宁婕妤见上面,泪盈盈地互相搀扶着去了供私下谈话的小厅里闲话家常,她才抽空出来,将白芍叫到僻静处细问。
“你是替阿婆与那王夫人调停的人,应当知晓一些刚才二舅母没能说出的事吧?”
白芍摇摇头:“婢子到得晚,那王夫人一听您在远处等着便消停了,所以婢子也仅是从侍卫口中问了个大概……”
桑无争静静看着对方。
白芍被她盯得没了声。
随后桑无争才说:“白芍,别忘了你是谁的人。还是因为我年纪小,你就不把我当主子了?”
孩童的声音稚嫩清脆,说出来的话却极重,白芍顿时脸色一变,仓促跪下。
“婢子不敢,实在是那王夫人说的话太欺负人……”
“学给我听。”桑无争坚持。
白芍只得苦着脸说:“其实婢子也没听得太仔细,只隐约听到她说宁老夫人和宁二夫人是、是不知打哪儿来的穷酸,也敢在皇城丢人现眼,莫不是指望草窝里能飞出只金鸡来……”
说完,白芍再不敢看小主人的脸色,头也不抬地伏低身子。
桑无争听完只觉得额角突突跳动,似浑身的气血都往脑子里冲去了——平日里王婕妤就常常无事生非嘲弄阿娘,今日王婕妤之母又来羞辱阿婆和二舅母。偏偏这亏已经吃了,自己此时还不能跑去质问对方!
而且,日后恐怕也无法将这王家母女如何……
久久没听见桑无争的声响,白芍悄悄看了一眼,见她气得连嘴唇都白了,慌忙安慰道:“虽然那王夫人说话没有分寸,但今日当值的侍卫却是个尽责公道之人,婢子过去时,他正替宁老夫人和宁二夫人辩解呢,并未叫她们难堪。”
桑无争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气,示意白芍起身。
“可知道那侍卫的姓名?”
“婢子问了,他不肯说。”
闻言,桑无争疑惑不解:“不肯说,他难道不想要些赏赐吗?虽说我能拿出的好东西也有限……”
白芍淡笑道:“公主,今日能进宫的女眷不论出身高贵与否,那都是宫里有人,至少能在皇后娘娘跟前说上话的。像他们这些守宫门的侍卫,只想谁都不得罪,把差事顺顺当当办完了就行。”
后面白芍没说,但桑无争自个儿思索一下便懂了。
如果那侍卫收了她的赏,回头让王婕妤那边知道了,说不定就要发难。横竖侍卫们跟宫中昭仪妃平时也没什么往来,倒不如哪边都不理会,也省得麻烦。
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桑无争正准备回鸿雁馆陪母亲与阿婆说说话,一转身却见五皇子从回廊另一边晃晃悠悠走过来。
以对方的性子,桑无争觉得八成是觉得待在房内听妇人们谈话无聊,这才出门闲逛。
见着桑无争,五皇子先是挑眉,紧跟着脸上就露出嘲讽的神色来。
“五姐,方才我从阿婆口中听了件趣事,正巧碰到你,说与你听——我阿婆今日来到宫门前时,竟见到两个讨饭的乞丐混在侯见的队列中。她瞧着对方身上行头还不如牛身上的辔头值钱,还想着随便赏两个子儿呢,对方却不领情,还冲撞她的车驾。你说可气不可气?”
听见这话,桑无争忽而笑了。
她刚才憋了一肚子火正愁没地方发,对方却偏要自个儿撞上来,还专捡她不爱听的说,这可不就是老天给的泄愤机会?
五皇子见桑无争不怒反笑时,已觉得情况不对,但他还未来得及作出反应,桑无争已迅速蹲身抓了把鸿雁馆荷塘边上的湿泥,使劲朝他身上掷去。
边扔湿泥,桑无争边道:“我自幼生长在宫中,可没见过乞丐长什么样。莫非就是五弟你现在这腌臜样子?那我确是开了眼了。”
“桑无争!你——”五皇子张嘴欲骂,却不巧吃进一口污泥。
趁着五皇子一边跳脚一边吐泥的功夫,桑无争扯了白芍一把,飞快挑了个方向跑了。
她奔往的方向是今日皇后设宴招待一众外命妇及其儿女的广霖湖。
现在虽然还未到众人入席的时候,但那些个勋贵名门的少男少女们,想必已在附近游湖赏景了。只要跑到广霖湖附近,即便五皇子桑季气不过追来,也没法报复。
只是得找个地方把自己的手洗干净。
桑无争脑子里迅速盘算着,刚跨过一道拱门,忽然听见一声娇柔的惊呼——
“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