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不巧偶遇
拱门之后，一名粉紫衫裙的豆蔻少女立在几丛竹枝之后，两颊绯红的紧抓着上身衫子，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
陪在少女身侧的宫女手上拿着件披风，亦是面露尴尬。
而距两女数步之遥的位置，乃是一位大约弱冠年纪的俊逸公子。只是他衣领处开了两粒扣，略有些凌乱，且眼神有些迷离，似小醉模样。
如此场景，让见着的人都忍不住会生出几分遐想。
譬如白芍就以为是自己与公主不小心撞破了别人的私会——她与还是孩童的桑无争不同，已是情窦初开的年纪，顿时眼都不该往哪儿搁。
心中知晓非礼勿视，却又按捺不住心底的好奇，白芍多往那公子脸上瞄了一眼，随即心底就涌出无尽悔意。
“陈二公子……”
桑无争对眼前所见之事还处于不甚理解的懵然中，听见白芍仓促叫出的称呼，也不知道是谁。
只是，被白芍叫破身份的男子眼神骤然清醒的同时，同在这处小院中的众人都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谈笑声，似有不少人正要途径此处。
先前惊叫的少女一听这动静，眼中霎时泛起水光，俨然急得要哭出来的模样。
桑无争则听见白芍飞快凑到自己耳边说：“陈二公子是大公主的未来夫婿，这位小姐婢子倒是不认识，他俩这情形让旁人看了恐怕解释不清……”
话说到这份上，即便是对情爱之事还一窍不通的桑无争也回过味来了。
与此同时，有个女声说着“方才张家妹妹衣裳溅了水后，似是往这边来了，我看看她是否已更换好衣物”便从小院另一侧的拱门处走了进来。
陈二公子脸上这才后知后觉露出慌乱来，却已来不及回避了。
情急之际，桑无争上前扯住他的衣袖，朗声道：“陈二兄，五弟眼看就要追来了，你答应要帮我挡住他的，可不能食言啊！”
“呃？！”
“啊！这是怎么回事？”
陈二公子疑问的声音被惊讶的女声盖过，接着，被五六位贵女簇拥着的大公主出现在桑无争等人眼前。
抢在粉紫衫裙的少女说话之前，桑无争先对大公主一拜道：“长姐，我方才与五弟闹着玩，污了他的衣裳，幸有陈二兄替我遮掩，才顺利逃到这儿，让诸位姐姐看笑话了。”
唯恐陈二公子是个呆子，桑无争又轻拽其衣袖两下。
“是，在下原本独自散步醒酒，不想被五公主当作躲避五皇子的遮掩。”陈二公子面露苦笑，似乎正为此困扰不已。“现既偶遇大公主，有您压阵，想来五皇子即便追来也不会发作。在下模样狼狈，不便与各位多谈，还请容我回避。”
从头至尾，他既没有看粉紫衫裙的少女一眼，也没提对方一句，就好像对方全然不存在般。
大公主原本听了桑无争和陈二公子的话，眉头还微微皱着，五皇子桑季却恰巧也追到了此处。
“桑无争！我今天就要跟你算个总账——啊，长姐！”
不明白自己只是在追桑无争，怎么眼前会忽然蹦出一群不相干的人，桑季惊愕之余，倒也没忘了礼数，连忙先向大公主行礼。
这本来僻静的小院此时是既热闹，又气氛诡异。
直至一声轻笑响起。
大公主边笑边抬袖掩唇道：“我家五妹与五弟正是调皮的年纪，让各位姐妹见笑了，还请姐妹们给我留些脸面，别把他俩胡闹的事儿传出去。”
她这番话，就是给今天一连串的意外定了调。
最先说着要找人而走来小院的那名少女原本还想说点什么，大公主却已移步越过她，走近桑无争，伸手轻轻捏了捏她肉嘟嘟的脸颊。
“还不撒手，表兄的衣袖都被你弄脏了，净仗着年纪还小胡闹。”大公主虽然在说责备的话，眼神却温柔中透出几分感激。
松开陈二公子的衣袖，桑无争道：“妹妹也是看陈家阿兄一人无聊，想尽一下待客之道嘛。”
“你啊……”摇摇头，大公主看向桑季。“五弟，虽然五妹先招惹你有所不妥，但长幼有序，今天又有这么多客人来游园，你也该稳重些。我想想，就罚你带我表兄下去更衣吧，待会儿开席时还要把他好好儿带到湖心亭。”
直至此时桑季也不知道这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是长姐既然吩咐了，那他照做便是。
于是他学着大人的模样，朝陈二公子一揖后摆手道：“陈……嗯，陈兄，你跟我来。”
陈二公子也回礼道：“劳烦五皇子了。”
等到唯二的两名男子离开，大公主才转头对呆站在竹林边，从头到尾没插上话的宫女说：“让你给王妹妹引路，你倒好，将人领到林子里敷衍了事。谁家闺阁千金在这种地方更衣的？你是谁负责的宫女，报上名来，回头我自会让人问责教导你的人。”
那宫女闻言赶紧跪下谢罪。
“婢子本是要将王家娘子带去后面排房更衣的，只是到了此处见四下无人，她——”
“当差不上心还要狡辩，红螺，掌嘴。”
两声脆响后，不止受罚的宫女，便是其他在场的女眷都不敢出声了。
觉得此后的事都与自己无关，加上桑季也已被打发走了，桑无争惦记着仍在鸿雁馆的母亲等人，便小声向大公主告退。
大公主轻抚两下桑无争的发顶道：“去吧，待会儿开席时我再让人去请婕妤娘子，若宁家女眷尚未离宫，一并过来无妨。”
“谢谢长姐。”
桑无争乖巧退出小院。
今日的宴席，宫内原本只有昭仪位及以上的内命妇才能参与，现下大公主却承诺了会让人去请宁婕妤及宁家女眷，这无疑是给宁婕妤等人长脸的机会。
想到自己只是说了几句话就换得长姐这样的回报，桑无争心中喜悦不已，脚下也是越走越快，只想赶紧将好消息告知母亲。
“啊！”
闻声回头，桑无争便见白芍不知怎的，竟在走过一段青石台阶时踩滑了，正狼狈挣扎着从地上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