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骤变
这段日子，秦左又像以前一样开始做噩梦。
有时候是梦见妈妈把他丢在一个空旷的荒野上，有时候又梦见晟煜把他带到幽暗的森林里，然后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一个人在荒野上，在森林中，彷徨四顾，哭喊挣扎，被刺的满身荆棘，却没有一个人能回应他。
每一次都是哭着醒来。
秦左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不能总是胡思乱想，他需要找些事来充实自己的时间。
于是，他开始帮钟瑶做家务，甚至在她要出门的时候，主动帮她带孩子。
钟瑶看秦左对她的态度似乎好了很多，也就对他殷勤起来。
这天，她给了秦左一张大额超市购物卡，说是秦明和公司发的，让他有空带秦北一起去逛逛，自己想吃什么就买什么。
秦左就带着秦北去了附近的一个商场。
秦北看起来要比秦左去上大学之前长大了许多，他很乖，不太会闹人，只是一看见秦左就会说：“哥哥抱抱”。
秦左虽然不喜欢钟瑶，可是每次听见秦北叫他哥哥，心里都不由得泛起一股暖流。
这种连着血脉的骨肉亲情还真是奇妙。
“北北想吃什么？哥哥给你买。”秦左把弟弟抱在怀里，北北的小手就搂住他的脖颈。
“糖糖。”
“你妈不让吃糖，别的呢，还想吃什么？”
秦左抱着他在商场里一边走，一边环顾四周。
也就大半年的时间，商场里又新开了好几家店铺。
经过一家新开的手工饰品店时，秦左被店铺的装修风格和门口的广告牌吸引了。
「情侣对戒diy体验——情人节 送ta独一无二的礼物」
对啊，过完年就是情人节了，秦左差点把这事忘了，可是想到他和晟煜现在的情况，也不知道还能不能一起过上这个情人节。
“帅哥，要进来看看吗？我们新店开张有优惠哦！”店员小姐姐热情地迎了出来。
秦左心头一动，情人节的时候，如果送上自己亲手做的戒指当礼物，表示诚意，晟煜应该会很开心吧。
“呃……我想……”秦左指了指门口的广告牌。
“哦，想做情侣对戒？您跟我来这边，我先带您了解一下。”
秦左和北北跟着店员走了进去，在一张桌子前坐下。
一名工作人员端着一个大大的戒指托盘走过来。
“我们这里有一些做好的成品，您先看一下，可以直接选这里的款式，也可以根据您自己的想法来设计。您看……”
工作人员话还没说完，北北就好奇地伸出小手上去抓起了一枚戒指。
“哎，北北，别乱动，这个不能玩。”秦左赶快把戒指夺下来。
“不好意思啊，真的很抱歉。”
“没事没事，小孩子吗，正是好奇的时候。”
另外一个店员站在一旁说：“这小朋友好可爱啊，真好看，是你弟弟吗？长得有点像。”
“嗯。”秦左礼貌地对她笑了一下，又继续看那枚被北北选中的戒指。
这戒指上有一些奇怪的纹路，看着像字母，又不是字母。
工作人员看出他的疑惑，笑道：“您把另外一枚和它放到一起看看。”
秦左拿起这对戒指的另外一半，将两枚戒指合到一起，果然，出现了完整的字母和图案。
“我想做这款。”
“好的，那您看看想要什么材质，这款可以做白银也可以做铂金。白银做的快一点，价格也相对便宜，铂金制作工艺更为精细复杂，学起来有点难度，耗时长，价格也偏贵。”
“耗时长……是要多久，过年之前能做完吗？”
“您要是学得快，动手能力强，过年之前应该没问题。”
秦左又询问了价格，他看了一眼自己的账户余额，做这对戒指倒是绰绰有余。
说起来，这笔钱还是之前国庆假期没回家，秦明和听说他要跟同学出去玩，就给他转了些钱，但整个行程他基本没花什么钱。
他本来想着干脆把钱存起来还给晟煜，可他又知道，以他们现在的关系，晟煜根本不会要他的钱。
“好，那我要铂金的。”
秦左付了款，预约了下次过来的时间，就带着秦北去逛超市了。
明明之前一直因为晟煜不主动找他而郁闷，现在他心里想着，不联系就不联系吧，等回去见面给他个惊喜。
这么一想，心情莫名放松了不少，好像连宋文琦的事，都已经烟消云散了。
秦左一手拎着购物袋，一手牵着北北，还没进家门，就听见秦明和和钟瑶在争吵。
进门的时候，秦明和正发脾气推倒了什么东西，当啷一声——
北北吓得缩到了秦左身后，秦左摸摸他的头，轻声说：“没事。”
又看了看秦明和，淡淡说了句“我们回来了。”
钟瑶被气得脸色很难看，抱着手臂往沙发上一坐，扭过头不看他们。
秦明和压着火气说：“秦左，带你弟弟回房间去。”
等到兄弟俩关上房间门，秦明和像是怕孩子们听到似的，压低声音，咬牙道：“你去给我告诉他，有什么问题自己解决，别再来烦我，还有，工期也不能再拖了。”
转眼就到了新年。
因为秦明和和钟瑶始终闹不愉快，他们家这个年过得死气沉沉，没有一点新年的喜庆之感。
秦左站在阳台上，手里攥着他亲手做好的那对情侣戒指，看着万家灯火，看着夜空中时不时绽放的烟花。
他想起了圣诞节的夜晚，也是在这样的烟火下，晟煜就站在他面前，给了他无与伦比的幸福。
晟煜……他此时在做什么呢？
是不是也像他一样，在看烟花，还是在和爷爷吃年夜饭。
今天是除夕，也许他应该主动给晟煜打个电话。
秦左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他们已经很久没听到彼此的声音了，他真的很想听听晟煜的声音，哪怕只有一句——新年快乐。
在一阵阵令人窒息的嘟声之后，电话的那头，传来了一个冰冷的声音——
“您好，您拨打的号码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秦左慌了，他继续拨，又拨，无数次，直到对方的电话被打到关机。
他不停地翻看各种群消息，拜年祝福堆积如山，唯独没有晟煜的消息。
这段时间晟煜没在群里出现过，不过晟煜本来也很少在群里说话，所以秦左一直都没多想什么，可是今天是除夕啊，他连一句新年祝福都没发吗？
这会不会太反常了。
他颤抖地咬住自己的手指，怎么回事，大过年的怎么会联系不上。
他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想想该怎么办，对，贺子锐，他应该问问贺子锐。
秦左又打电话给贺子锐，贺子锐很快就接了电话。
“hello，新年快乐秦左！”贺子锐那边似乎很热闹。
“新年快乐，锐哥。”
“嗯？你怎么了？你这声音听起来一点都不快乐啊。”
“我……我想问问你，晟煜跟你联系了吗？我打他的电话一直没人接。”
“啊？你不知道吗？难道你们最近一直没联系？”
“知道什么？”秦左下意识握紧手机，绷紧了神经。
“听说他爷爷病了，好像这回挺严重的，现在应该在医院呢。”
爷爷……
秦左倒吸了一口气。
听到爷爷病了，他又着急又难过，恨不得马上就能去医院看看爷爷，他知道晟煜这时候也一定很需要他的陪伴，可是他什么都做不到。
他发了一条信息给晟煜：
「晟煜，我听说爷爷病了，他现在怎么样了？你呢，你还好吗？我很担心你，看到消息跟我联系好吗？」
秦左几乎一夜没睡，他在房间里转来转去，始终无法平静。
一整夜，他始终没等到他的消息。
一天，两天，直到大年初三的夜里，他突然接到了晟煜的电话。
电话那头没人说话，只有呼啸的风声。
“喂？喂？晟煜？是你吗？”秦左说话时，唇齿因激动而打颤。
半晌，电话里才传出一个熟悉又陌生，无比疲惫嘶哑的声音：“小左，爷爷走了。”
“……”
那声音低沉暗哑，冰冷刺骨，秦左反应了好一阵，才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
“爷爷……”泪水不受控制地拼命掉落，瞬间就淹没了它的主人。
电话的那一端是死寂般的沉默，这一端是无法抑制的悲泣。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秦左在泪光中仿佛又看见了往昔快乐的时光，爷爷坐在花园里修剪月季花，他负责把那些花盆搬来搬去。
他陪爷爷下棋，有时难分胜负，爷爷说，胜负未分，这棋就好像永远也下不完。
一场永远没有下完的棋，但他，已经失去了唯一的对手。
秦左又想到了自己的失约，他明明答应过放假要去陪爷爷下棋聊天的，却因为自己的一时任性直接跑回了家。
爷爷曾对他那么好，他却没能去见他最后一面，没能陪伴他最后的时光。
爷爷……
不，我要回华州！
要回去，送爷爷最后一程。
要回去，陪着晟煜，晟煜需要他。
回华州的念头，就像一群蚂蚁在啃噬着秦左的心，他回肠百转，再也坐不住，等不了。
秦左立即打开手机去订票，却发现所有航班都取消了。
怎么会这样，秦左狠狠抓了一下头发，双目赤红。
他打客服电话去询问，对方说因为华州近日有大暴雪，为安全起见取消了所有航班，航班恢复时间待定。
没有航班，那就搭高铁。
秦左又马上去咨询高铁，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的。
局部暴风雪红色预警，所有公共交通暂停运行。
秦左无力地瘫倒在床上，泪水顺着眼角横流。
秦明和看出秦左最近不太对劲，整个人甚至都憔悴了，但他自己目前也是一堆事焦头烂额，实在无暇去关心儿子的情绪。
没想到新年伊始，秦家就笼罩在了一层阴霾下。
而远在华州的晟家，又好的了多少呢。
至少对于晟煜来说，这是一个痛苦万分的开端。
这场生活的骤变几乎让他掉进了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