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葬礼
华州迎来了百年不遇的暴风雪，整座城市化为一片白色，路上行人极少，只有一辆辆黑色汽车穿越风雪，驶向晟家老宅。
老宅每年这个时候都会里里外外装饰一番，以前装饰的是新年的喜庆，今年却是为了装点丧礼的凝重。
门前道路两旁，早已停满了各种豪车，一个个身穿黑色西装的人从车上下来，或携家眷，或带下属，涌进晟家的大门。
他们表情一致，心思各异。
晟家人考虑到天气恶劣，为了减少宾客的出行阻碍，吊唁仪式并没有选在道阻且长的华州殡仪馆举行，而是直接在老宅的大厅里设了灵堂。
晟老爷子的遗照就悬挂在大厅最夺目的位置，他的音容笑貌仿佛在烛光和长明灯的映照中生动再现。
他依旧和蔼可亲，笑看着眼前的一切。
晟家人着一身黑衣，站在灵位的一侧，接受来访宾客的哀悼。
晟煜作为长孙，和长子晟怀民站在最前面。
来的多数是商界名流，其中很多人根本不认识晟老爷子，但他们认识晟怀民，或者想和晟家搭上关系，于是冒着风雪跑来慰问。
对于他们来说，葬礼不过是另一种独特的社交方式。
宋氏的董事长宋子林带着夫人和次子宋文琦前来吊唁，宋家和晟家一向往来密切，宋子林就跟晟怀民多聊了几句。
宋文琦走到晟煜身边，想要去拉他的手，觉得周围人多不合适，又把手收回来，安慰道：“小煜，你别太难过，爷爷也不想看到你这么难过。”
晟煜一直低着头，整个人就像丢盔弃甲的败将，毫无精气神。
蒋烨晗没跟父亲宋子林一起来，而是跟蒋易一起来的。
本来蒋烨晗的姥姥也想来为自己的老朋友送别，但是蒋易没让她来，怕她年纪大了经不住这种生死离别的场面。
蒋烨晗走过来拍拍晟煜的肩膀，说：“小煜，你看起来不太好，要不要跟我出去透透气？”
柳月芸听到了，轻抚着晟煜的后背说：“小煜，这里不需要你，跟小晗出去走走吧。”
晟煜就跟着蒋烨晗走出去。
宋文琦也想跟着他们，却被晟煜的堂妹晟薇薇给缠住了。
晟薇薇曾见过宋文琦两次，因见他长得好看，总想往他身边凑，但每次宋文琦都跟晟煜形影不离。
晟薇薇从小就有点怕晟煜那张冷脸，连主动上前跟哥哥的朋友打个招呼的勇气都没有，这回倒是让她抓住机会了。
另一边，蒋易从一进灵堂，就看见了晟怀臻，他盯着他望了好久，才走过去说了句，“怀臻，好久不见。”
晟怀臻抬起哭红的眼皮，看着昔日的恋人，嘴唇微微颤动了几下，一别十年，没成想是在这样的场景下再见，百感交集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外面还下着雪，风已经小了很多。
此刻，晟煜丝毫感觉不到冷，像是丢了三魂七魄似的，目光呆滞，神情麻木。
蒋烨晗抓着他的手腕，带着他在花园里散步。
爷爷喜欢的那些月季花，为了防止受冻，已经被搬进了室内。
被清理过的雪地，随着他们的步伐，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你还记得吗？那一年也是下了很大的雪，爷爷做了两块滑雪板给我们，我就带你去后面那个雪坡上玩，一开始你不敢滑，我就硬是把你从坡上推下去了，你大叫着滑下去，还吓哭了，但是从那之后你就学会滑雪了。”
蒋烨晗笑了笑又继续说：“可是当时啊，其实我心里特别怕，我想我带你出去玩把你弄哭了，回去肯定会被爷爷骂的。结果爷爷没骂我，他听说后哈哈大笑，说我做得对。他说小煜就是这样的，有时候你就是要逼一逼他，他才能做得更好。”
晟煜的脚步顿住了，好像想起了什么，眼眶又泛了红。
“小煜，想哭就大哭一场，就像小时候一样，哭过了，一切就过去了，你会学会过一种全新的生活。”
“没有爷爷的生活。”晟煜突然哽咽道。
“对，没有爷爷的生活。”蒋烨晗上前抱住他。
晟煜靠在他的肩头，眼泪簌簌地掉下来。
雪花一片片落下，落在他们头顶，落在他们身上，整个世界都冒着凉气，只有泪水是滚烫的。
他们站在冰天雪地里静默了很久，手和耳朵冻得通红。
蒋烨晗拍拍晟煜说：“喂，还没哭够啊？咱俩再这么站下去就成冰雕了。”
晟煜抬起头，抹了把脸说：“我从小到大也没哭过几次，每次哭都被你看见，真是够丢脸的。”
“那你应该庆幸是被我看见，我嘴严，不会传出去。”蒋烨晗笑道。
“晗哥，我们好像很久没像现在这样了，我以为你……已经不记得小时候的事了。”
“小煜，我对你的关心始终都是一样的，小时候什么样，现在就什么样，没变过，你应该知道，对我来说你比宋文琦更像我弟弟。”
“可是你……”晟煜垂下眼帘，欲言又止。
“你是想说我把航母模型给了宋文琦？你觉得我根本不重视你，不在乎你的感受？”
晟煜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是因为模型？”
“小左跟我说过模型的事。我从来都没想过，你会因为那个模型生我的气，但是事情并不是像你想的那样，我并不是随随便便给他的。”
那时候蒋烨晗刚准备上高中，因为学校离宋家更近，宋子林就让他搬回宋家住。
当时的蒋烨晗还不姓蒋。
虽然同样姓宋，住在自己父亲的房子里，蒋烨晗却从不觉得那是自己的家。
他觉得自己只是暂住在那里，所以只带了些换洗衣物，和那个对他来说意义非凡的航母模型。
有一天，宋文琦趁他哥不在，好奇地跑到他房间参观，他转来转去，除了书桌上的一摞书和那个模型，没什么可看的。
他随手拿起航母模型研究了一番，虽然看着有点旧，但是做工精细，结构复杂。
这得组装多久啊，好厉害。
他越看越喜欢，竟然想占为己有，便带回自己房间了。
蒋烨晗回家发现模型不见了，就心急如焚到处找，以为是家里阿姨打扫卫生时收走的，阿姨却说不是她拿的。
当他推开宋文琦房间的门时，宋文琦正在摆弄那个模型。
蒋烨晗气得脸都白了，震怒道：“宋文琦！你怎么能随便拿我东西？！你这是盗窃！”
宋文琦惊了，盗窃？
他哥竟然说他盗窃？
不就一个破模型吗，他还成盗窃犯了？！
“什么盗不盗窃，你别说这么难听，一个破玩具也值得你这样？你想要我能让爸爸给你买一车。”
“宋文琦！”蒋烨晗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气得牙痒，真恨不得打他一顿。
可是蒋烨晗怎么可能真的对他动手。
但宋文琦却被眼前这怒气冲冲的高大身影给吓哭了。
宋子林回家正上楼，刚走到别墅二楼，就听见宋文琦房间里的吵架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