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十三载春秋冬夏 下
黄谷平地飞沙起,百日一新喜迎春。
黄春谷作为荣城境内不入流的势力,今日张灯结彩,好不热闹;谷主真如适更是拿出了珍藏多年的黄春古酒出来准备迎接贵客。
山门外谷主真如适让身边女弟子为车辇上的人备凳撩衣,从鎏金白玉镶嵌的车辇上下来的之人身材高挑,相貌俊朗,腰间挂着一枚龙形玉佩,正是那在林中放火杀人的纪连山。
“纪先生能到我们黄春谷来,真是让我们黄春谷蓬荜生辉啊!”真如适跟在纪连山身后殷勤追捧道
纪连山言语轻慢,毫不在意真如适的追捧,但客套话却是说的漂亮“真谷主言重了,纪某不过是九殿责令,你我同乡论起年龄资历应当叫您一声前辈才是。”
“不敢,不敢;纪先生岁不过甲子便有如此高深莫测的境界修为,真某人自愧不如。”真如适连忙否认,不过纪连山此等上位者之客套话对于真如适来说是极为受用的。
……
十日前黄春谷来了个不速之客,那少年一身黑衣,头戴蓑笠立于黄春谷山门外。
“来者何人?”黄春谷山门看守冷声问道
“告诉你们真谷主,玄天殿有客来访。”
“贵客稍等,在下这便去通知谷主。”山门看守听闻此言,忙不迭的向谷内跑去。
三月前黄春谷谷主便通知谷内上下,近几日有贵客来访,若是玄天殿来客,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若是坏了黄春谷大事,别怪老祖我心狠手辣。
“快快告诉谷主,玄天殿有客来访。”看门守卫气喘吁吁的朝谷内弟子说道
“你一外门看守,若真是玄天殿来客,能如此让你安然报信?”黄春谷内门弟子讥讽道
“师兄言之有理,但既然那人说了自己是玄天殿的,那便不是我等能决断的了。”那外门看守总算喘了口气,作揖后接着说道“还望师兄以谷主大计为重,是与不是当由谷主定夺。”
内门弟子听那看守如此识趣便也不好再过多为难“若真是玄天殿来客便也罢了,如若不是,你且看我如何与你算账。”
那黄春谷内门弟子自然是不敢真的误了谷主大计,毕竟他不过谷内长老门生;若是谷内亲传弟子定要抽这外门看守两耳光。
内门弟子不慌不忙的朝山上走去,眼中尽是风轻云淡,不过是外门看守之言,若真是玄天殿来客,定然是不会让这看守全然无恙的上门报信,内门弟子是不甚在意的。
“报,报告谷主;山外有人自称玄天殿来访,弟子心中谨记谷主吩咐,万不敢忘;便匆匆汇报。”黄春谷内门弟子头重重磕在黄春谷宗主大堂。
黄春谷主手握拂尘,猛地睁眼道“你可肯定此人为玄天殿的?”
“算了,料你也不知玄天殿那位大人是如何模样;老道便随你走一趟吧。”黄春谷主真如适冷冷看着那内门弟子。
内门弟子被宗主三言两语吓得瑟瑟发抖,也在心头记恨上了那外门看守;若那来人是玄天殿来客也就罢了,如若不是,定然要他好看。
真如适带着内门弟子纵身飞向山门,临近山门只见那山门外之人头戴蓑笠,一身黑衣,居然看不出样貌便,真如适心中有些许不悦。
此人藏头露面,如此小人行径怎可能是那天玄殿之人,真如适冷冷看了身旁内门弟子一眼。
内门弟子虽然在黄春谷中算是内门众弟子中的佼佼者,但如今还不会飞行,一直沉浸在这飞行的喜悦之中,自然是注意不到真如适的眼神的。
山门前还未等真如适开口,少年便先开口说道“真谷主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别来无恙。”真如适连连点头。
“此人是谁?为何会认得老夫?听此人的声音,老夫定是没见过的。”真如适心中想到
“不知大人来我黄春谷可有什么吩咐?”真如适落地后小心翼翼的问道
“沈某听闻纪师兄与真谷主相交莫逆,沈某又与沈师兄关系匪浅,便前来拜访,若是能等到师兄定然是最好不过的。”沈三观褪去斗笠露出那风华绝代的容颜。
真如适见沈三观的样貌,心中想到好俊俏的少年,此人定然不凡,说不得真与纪先生师出同门。
“小先生能够到访我黄春谷,真某能够接待小先生真是万分荣幸,不知小先生是玄天殿哪一殿的弟子?”真如适如何也不敢再有怠慢,但他还是小心翼翼的问道;毕竟若是搞砸了那位的大事,怕是黄春谷要走练宗的老路了。
“沈某既然与纪师兄相识自然也是九殿弟子。”
“这是沈某的玄天蛟佩,真谷主请看。”沈三观知道,若是不拿出能够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这老匹夫自然是不信的,索性便将玉佩丢入真如适手中。
黄春谷主真如适接过玉佩,以自身元力探查,此玉佩倒是如假包换;但心中依旧是忐忑不安。
“不过我与纪师兄差了十万八千里,我虽自认与纪师兄相交莫逆,但纪师兄常年不在玄天殿怕是早就不认得沈某了,真先生不妨等到纪师兄来时,让纪师兄猜一猜沈某名讳。”沈三观笑着说道。
真如适听沈三观如此说道,心中难免有了一些动摇,若是真如沈三观所言那他与纪先生,可能说不上什么莫逆之交但关系也绝不会差。
“沈先生快快请进。”真如适眼珠子滴溜溜直转,心中已有了决断。
黄春谷山半腰,枫叶飘落而下,山路上如同铺上了一层红毯,走起路来沙沙作响“纪先生有所不知,前些日有人自称纪先生同门,已经住了些时日了。”黄春谷主真如适说道
此般言语自然是为了让纪连山记得黄春谷的好的同时将黄春谷脱离出去,不管那自称纪连山同门师兄弟的人是否与纪连山相交莫逆,都与黄春谷无关。
“哦?莫非是我九殿某位师弟?”纪连山好奇问道
纪连山此人心思缜密,自然不会把话说的太满;毕竟要拿捏这黄春谷,就不能给这真如适抬得太高,要不自己的计划便泡汤了也说不准。
若是这黄春谷这种小门派都无法拿捏,如何成就我纪连山的千年大计?纪连山心中自有斟酌,又将问题推向了真如适。
“嘿嘿,纪先生还容真某卖个小小的关子,若是此人当真是纪先生同门师兄弟,真某愿拿出我黄春谷镇谷至宝赔罪与先生,如若不是,真某便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提先生和天玄殿将此僚斩与谷内。”真如适说的模棱两可,他都已经看过沈三观的玉佩,怎可能造假,除非这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才敢冒充天玄殿的人。
如此言语可谓是做了万全准备的,若是说黄春谷至宝;那黄春古酒自然算的上是其中之一,黄春谷开宗立派千年有余,古酒秘方可以说是开宗老祖留下的最大的造化,比之后天灵宝也是不遑多让。
想来这些个玄天殿的大人物也没喝过此等琼浆玉液,毕竟此酒之秘方还在黄春谷,如今八十年陈酿也有不少,以此赔罪再好不过,二十年之后便能再次充盈,这黄春古酒便是黄春谷的底气,只此一家绝无仅有。
“呵呵,听真谷主如此说,纪某倒是真有些好奇我这位师弟是何方神圣了。”纪连山敷衍道,他虽然是天玄殿弟子,但因职务原因常年在外,殿内弟子他认识的并不算多,认识他的他就不知道了。
日过三竿,黄春谷大殿内陆陆续续来了不少荣城境内排得上号的各宗宗主,不过十之八九脸色都算不上好看。
“纪先生,此次议事除却三阳山,平落宗未曾到来,其余各宗基本都已到齐。”真如适站在纪连山身旁小心翼翼的说道,他虽贵为一宗之主但论起地位,却是远远不及天玄殿弟子的。
“嗯,既然他们不想来,那便开始吧!”纪连山轻轻敲了敲身前桌案淡淡开口道
“且慢,沈某来迟,还望纪师兄莫怪。”沈三观姗姗来迟
未等纪连山回话,沈三观接着说道“纪师兄许久不见,真是想煞师弟了!”
沈三观一身白衣胜雪,站在殿中对着纪连山作揖行礼;纪连山身旁的真如适以极其微妙的动作悄悄歪了身子,算是躲了沈三观的行礼。
“哈哈,沈师弟能来荣城便是好的,不晚不晚。”纪连山看着沈三观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这是哪位,像此等容颜的师弟若自己真是见过,怎可能不记得呢?索性先应承下来,看看此人到底要闹什么幺蛾子再说。
“此次纪某召集大家前来,只为一事一议,对于今后荣城修真者来说是极有裨益的。”
在座诸多宗主岂能不知纪连山是何心思?练宗是怎么灭门的,他们这些人再清楚不过了,这也是他们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一宗之主,为何会来参加一个小小的黄春谷议事并且老老实实坐着的原因。
“纪先生贵为天玄殿责令使,有何吩咐差遣一声便是,何须如此大动干戈。”黄发老者客气的开口道,如一尊不动明王般闭眼端坐在那里
老者说话虽然客客气气,但言外之意不言而喻,你纪连山不过天玄殿责令,若是天玄殿有什么吩咐,自然是不需要这什么狗屁议事,一纸公文便能调遣我等,但你纪连山不行。
纪连山自然是能听出老者是什么意思,但他还是客客气气的朝老者拱手道“詹老言重了,纪连山虽然是天玄殿责令,但却万不敢以权谋私,此事随得了师尊应允,纪连山却还是想着与大家共同讨论,再下决断。”
沈三观听这些人在这儿你一言我一语的客套试探,甚是无趣。无非是纪连山想要扶纪家为荣城修真者之首;灭了练宗这种冥顽不灵的顽固派杀鸡儆猴,又拿黄春谷这种不起眼的小门派作为自己明面上的门面吸引仇恨,再以为荣城修真者这种大义搅弄风云,然后他纪家坐收渔翁之利。
正当殿内众人吵得不可开交之时,沈三观打了个哈欠“啊。”众人听到沈三观的哈欠声响起,如此激烈的讨论中沈三观的哈欠声显得有些过于不和谐了些,瞬间大殿内寂静无声,众人齐刷刷的看向沈三观。
沈三观见众人看向自己讪讪笑了笑道“抱歉,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哼。”黄发老者不满的瞪着沈三观
又要将矛头指向纪连山的时候,沈三观表情痛苦的喊道“别慌,别慌,容沈某上个茅厕。”
“真谷主,咱这黄春谷有茅房吗?”
“额,有的,有的。”真如适愣神数秒,这沈三观是在搞什么?自己这等修为都已经不需要去茅房了,沈三观的修为连他都看不透彻,怎么可能还要如厕这等凡人之流才会有的污秽行径。
但沈三观这般说了,他一小小黄春谷主又能说什么呢?
真如适只能无奈用眼神示意身旁弟子带沈三观去茅厕。
“沈先生,这边请。”
黄春谷后殿,沈三观见四下无人,轻轻的打了响指;一道无形的屏障便将他和黄春谷弟子与外界隔绝开来。
“沈先生这是何意?”黄春谷弟子战战兢兢的问道,他这般身份地位的弟子便是沈三观将他杀了,也就杀了;这子弟心中自然是害怕。
“你们黄春谷有传音之类的法宝吧?”沈三观问道
“传音法宝是有的。”
“不过我这等内门弟子没有。”
这黄春谷主怕不是个蠢货,这么重要的场合自己身边弟子连个传音法宝都不给配备;生怕自己能逃出那纪连山的手掌心?
“弟子这有张低级的传音符,不知对沈先生可有用处?”这弟子也是个机灵人,要不是凭他一个男弟子也不会被真如适带在身边。
“可以。”
沈三观接过黄春谷弟子手中传音符,咬破手指朝着符纸又画上几笔,只见那符纸由黄色转为金色,随后金光大盛,而后又趋于平凡。
“真谷主在吗?”
“真谷主在吗?”
沈三观朝着符纸喊了几声。
“谁在叫我?”大殿内真如适本来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但听到沈三观叫他猛地问道
大殿众人齐刷刷的看向真如适,准是在想想这人在发什么病。
沈三观拍了拍脑门儿,这真如适真蠢啊,到底怎么当上一宗之主的。
“是沈某,我现在说的话,你安安静静的听就行了,莫要声张。”
突然大殿之内真如适啪的拍向身前桌案怒道“胡闹,这是什么场合。”
“滚出去。”说罢随手将身旁弟子给丢出大殿
“弟子顽劣,真某在这儿给诸位赔不是了。”真如适说罢端起身旁樽中酒一饮而尽
“诸位请讲,莫要因那劣徒扰了大事,回头真某一定严加管教。”
见众人目光从自己身上移开,真如适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心想还好自己机智,差点就阴沟里翻船了。
“这沈三观到底要搞什么鬼,差点害死老夫了。”真如适心中想到
“真谷主,既然心中思变,何不铤而走险让黄春谷来次翻天覆地的大变化?”
“难道你就甘愿今后做那纪连山的门下恶犬?”
真如适听着沈三观的传音陷入沉思,大殿之中的争论不休也被他隔绝开来。
自己已经赌上了黄春谷全宗性命上了纪连山这条贼船,现在临阵倒戈,怕不是两头都不讨好。
“真如适,你就不想想那练宗全宗上下是如何消失的?他纪连山既然能灭一个练宗,自然也能灭你这小小的黄春谷。”
黄春谷一个以酿酒为生的门派,为什么要铤而走险与纪连山搞在一起?因为这是一个大世,一个能够化腐朽为神奇的盛世。
真如适在赌,在赌纪连山会是一匹马,一匹一骑绝尘的黑马;但是这匹黑马是匹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黑马,这让真如适心中直犯嘀咕。
“给我一个理由。”真如适敞开心扉,如今沈三观与之传音便不再需要传音符了
沈三观知道,这黄春谷真如适已经动摇了,所谓的理由不过是为了谋取利益,要一个比纪连山给出的更高更好的条件。
“沈某可以向你承诺此计若成,黄春谷的地位将位列荣城三甲。”
真如适心中思索,他在权衡利弊,沈三观也不着急,就这么等着。
如今自己已然得罪了荣城其他各宗,如果临阵倒戈向沈三观,届时便说自己是为了瓮中捉鳖才出此下策……
成功细中取,富贵险中求;干了。
“好。”
“真谷主,黄谷平地飞沙起,百日一新喜迎春;沈某先在此恭喜真谷主成为黄春谷的中兴之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