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红衣非是旧相识
李广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路剑英回头望去,曾经儒雅的男子如今身上也多了几分肃杀之气。
“不知太子何事。”
先生只让自己率兵相助,并无其他安排,也就是说全凭自己随机应变。
“路将军是豪爽之辈,广印也不拐弯抹角了。不知这迫击炮和狙击枪可是你们先生献给当今陛下之物?”
路剑英闻言心头生出一抹怪异,却是没想到太子竟是如此天真。
李广印天真吗?当然不,他只是想找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给他与苏晴留下那么一丝可能性。
只要路剑英承认,那今日之事他权当没看见,他想要的不过是苏晴的一个态度,苏府到底可是要反。
“太子殿下不如回京后亲自去问先生,先生只愿这天下太平,百姓皆安。”
难得的,李广印看到那冷毅女将的脸上露出了爽朗的笑容,或许是对话语中提及的先生所描绘的世界很是向往。
她没再多说,便领兵离去了,正如她来时一般,丝毫不拖泥带水。
只给李广印留下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李广印望着那远去的军队久久无语,罢了,便是真要反,他又能如何呢?单单这万余军队,大周便无力阻挡。
那么藏于十万大山中的,又有多少这样的将士,南域和西部是否也有他们的身影。
……
“喂喂,你们听说了吗?太子在北疆大破秦军,杀敌数十万,退敌至三百里外。”一个眼睛里冒着精光的鼠目小矮子试图吸引旁人的注意,语气颇为夸张。
“真的假的,不是前些时日还在讲北疆战事不利,愁得那些官老爷在朝上和陛下闹吗。”很快便有人上钩,往他旁边靠了靠,好奇地问着。其他人虽未说话,但也纷纷看了过来,明显在等着那小矮子的回答。
“这还能有假,我可听我那在相府做事的三舅爷的兄弟的四女儿的大儿子说了,太子现在已经在班师回朝的路上了。”小矮子颇为自信地说,就好像那是他亲耳所闻。
哟,还是相府传出来的,那可要好好听听,一众人也是连忙夸道,眼巴巴地等着他继续讲。
可这小矮子只是咳嗽了两声,抿着嘴好似十分口渴的样子,旁边的人立马会意,让小二上了一壶好茶。
“懂事,来,让我给你们好好讲讲。”小矮子抿了口茶,啧了啧嘴,而后缓缓道出。
“话说太子……”
“……”
“兄弟真是手眼通天,厉害啊!”
“要说太子果真是英明神武,将来必然又是一代明君啊,此乃我大周之幸。”
旁人都在感叹,这时却有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出现。
“呵呵,你们这群没见识的,以为太子打胜仗便是好事,太子立了大功,又在军中树立了威信,可太子之位本就封无可封,你们猜猜皇上会怎么想?”
“这……”
茶馆里几位汉子闲谈着不嫌事大,你一句我一句各有各的见解。未曾听闻这消息的人便或站在一旁打探,或附耳倾听,而后很快便将消息传开了去。
要不都说京城脚下,卧龙盘虎。若问起时事,便是一位平平无奇的小民,也能跟你好好说道说道,如今看来果真如此。
市井小民从权贵那里听到几句风声,总是喜欢拿出来当作谈资卖弄,可几分真几分假,又有多少消息是被刻意放出来的,无人可知。
苏晴抿了口茶,不再去听,而是认真看向了戏台上的旦角。
花旦妆容精致,白面凤眼,头戴着红色宝冠,身披彩衣,俊俏可爱。
戏腔动人,韵白有趣。
有些像是前世的京剧,而台上演得正是儿女情长却被棒打鸳鸯的戏码。
男角女角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女子性格活泼开朗,春时与男子在树下逗趣,也曾夜里红袖添香,临别许下海誓山盟。
千金送郎赴京去,男子考取了功名,本也是初心不忘欲要回乡迎娶女子。可世事难料,父母以死相逼,硬要娶那京城的贵女。男子最终娶了那闺中小姐,只留青梅黯然神伤终身不嫁。
很老套的悲情戏,然而至此还未结束,男子一路封侯拜相、位极人臣,只求皇上赐婚,将青梅娶为了平妻。
花旦最终一身红嫁衣出场,故事圆满结局。
在台下一片叫好声中,苏晴放下了茶杯,转身离去。
可叹无人知晓,这新戏名为《红衣梦》。
不多时,茶楼外的青巷中,一红衣女子悄然无息地出现在了苏晴身后,躬身作礼。
“先生。”
这清脆的声音正是那台上花旦,虽是卸去了妆容,眉眼间仍能看出几分相似,长相颇为清秀。
苏晴将她扶起,攥住了她那不知是何原因颤抖着的手。
“无需多礼,走吧。”
两人并未多说什么,就这么静静地走在街上。
不知为何,今日洛川街头格外热闹,远处还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很是喜庆。
听行人谈论,这才知今日恰是今春状元大婚,那高头大马上一身红袍的新郎官可是俊得很,又得当今圣上赏识,不知偷走了多少姑娘的芳心。
而新娘子呢,是那张府大老爷家的千金,传闻张大老爷与状元是忘年交,两人常常于府中饮酒作诗。
一日状元拜访,恰巧撞上了张老爷的千金在院中,两人本不相识,状元只当是府中的丫鬟,却是一见倾心。
当即诗兴大发,开口吟道。
“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
见客入来,袜刬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娇俏女子闻言则更是羞涩,但却还是开口问了他的姓名,也不待男子说些其他的什么便逃也似的去了。
当日状元便向张老爷问起了此事,张老爷也是已从女儿口中听闻此事,如今状元再提他也不恼,只是张口笑骂你个好小子,若是想娶我家秋儿便先在金榜上留名再说。
此后,状元与张府千金便时时书信联系,京中时传其所作情诗,都道真是个痴情种。
待到状元当真金榜题名,见了陛下回来后第一件事便是去张府提亲。
你说说,多好的一桩姻缘,谁不贺一声佳人配才子。
正说着,新郎官便从旁经过,那脸上满是喜色,不时偷瞥向那花轿的帘子处,一如花似玉的小姐正偷偷掀开窗帘与他对视。
你瞧瞧,那眸子中的情意,可真叫人心生羡慕。
武士在前方开路,轿夫也不停地吆喝着,唢呐铜锣的声音升到了巅峰。
真是,吵得人听不清声音。
街边行人还在碎碎细语着,苏晴明显感到女子攥着自己的手越发紧了起来。
“青衣,走了。”这女子便是许青衣,经业楼的一员,早些年在南方扬州城兢兢业业地经营着戏楼,这几日刚风尘仆仆地赶到京城。
要说为何而来,青衣所求不过是,望先生带她去到负心郎的婚礼上。
为何要来,有何意义,她不知道。
从扬州到洛川相隔千里,她得知消息时离两人大婚不过十日,可她顾不得多想,风雨兼程,昼夜赶路,连马都跑死几匹。
许青衣还是来了,可她入不得状元那高门大户。
唯有求先生,助我。
看着那对深情的男女,许青衣只觉得自己的心犹如刀剐,往日的种种幻想终究是彻底破灭了。
她本以为她会更风光地来,她本以为那花轿上坐着的应是自己,她本以为京城之事繁多心上人不过是没有时间回来。
可他总会回来的,不是吗?但那日邻里都说着,郭家的儿子出息了要娶京城的小姐,看向自己的眼神说不上是怜悯还是讽刺。
郭智荣,智荣弟弟,你可当真是定不负我啊!
隐约间,苏晴甚至感受到了一丝杀意,可睿智如她又能说些什么呢。
她不由想起了前世多年前的一个梗,上岸第一剑,先斩意中人。你便是为他花了黄金万两,陪了他十数春秋,他不爱你又有何用!
“走吧,我们去郭府。”苏晴又说了一遍,许青衣低着头任由她牵着。
郭府,今日可谓宾朋满座,就连大门的门槛都要给踩平喽。
据说,连二皇子都来道贺,效仿当今陛下与丞相之故,这又是一段佳话啊。
门外迎客之人弯着腰,脸都快要笑抽了去,家中老爷的面子可真大,这来客送礼也都是相当大气,估计少不得要赏自己这些下人银钱。
突然,一道阴影遮住了他的目光,他抬头望去,竟是两名,他不知如何形容,这为首的女子简直美若天仙,其后的女子也很是清秀。
莫非是女方的亲属,可她们不是早都进去了吗?
暂且先不管,来者是客,迎进去再说。
他正要开口,却被苏晴抢了先。
“苏府,苏晴!前来道贺——”这声音一下便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原本看到两位女子在这,就觉得相当稀奇。
而今自报家门,原来是相府的长女,只是不知道是替相府而来恭贺新郎,还是这新娘子的闺中密友了。
苏晴将置于怀中的书纸扔给了接客之人,更是扬言。
“吾一小女子,无何财物,但有些诗才,故赠诗一首,愿新郎官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