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暗杀
就在随行朝臣还沉浸在这盛景的时候，夜空中似是划过一抹银光，一道身影无力地缓缓倒下。
死亡绽放的是多么美丽而又优雅，江畔夜色，漫天的烟花奏响奇妙的乐章，遮住了死者的呜咽与枪声，他脸上的表情甚至还停留在驻足观看那一瞬的惊艳与欣喜。
最开始还无人注意，毕竟天色昏暗，直到身旁之人发现这人连呼气也没了，自己手上沾着粘稠的鲜红。
“有刺客！”这声音一瞬便炸开了，凑到一起瞬间便传遍了全场。
众人乱作一团，争先恐后地凑到了皇上周遭，不知是在表忠心，还是觉得这里更安全些。
然而静悄悄的，夜空中回荡着的只有烟花爆炸的声音。
皇帝下令侍卫察看，这周遭却只有罗尚书的死尸，再无旁人遇害。说来死状倒也凄惨，胸前开了个大口子，鲜血淋漓，不知是何物造成。
侍卫在皇帝耳边汇报着，得知这一情形李兆龄也是皱紧了眉头，亲自上前观察起了死尸，果然不像是寻常兵器所伤，能悄然无息地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杀了人，若非先天决不可能。
神至境已是五感敏锐，气机通灵，若是刺杀自己的刺客，自己早该有所反应。既然不是冲自己来的，当众之下刺杀朝廷重臣，这是何意？
太子做不出来这么蠢的事，二皇子就算要泼脏水也用不着以吏部尚书为代价，想不通，这朝中莫非还有其他势力？
但事已至此，李兆龄也只能下令彻查，将罗尚书的尸体交给太医验尸，追封逝者。
这事不能宣扬，对外必要封口，不然堂堂朝廷重臣，在众多侍卫的保护下，却被无声无息的杀死，甚至连凶手的影都没见到，难免引起恐慌。
明明是大喜的日子，众人的兴致却瞬间全无，只有苏长来暗地里吃惊，内心猜到了些什么。
这逆女，着实大胆，便是扫除政敌也不当用此种手段，即使没了罗尚书还会有李尚书、张尚书，这般作为岂不是打草惊蛇。
约有千米开外，一处山坡旁，一道匍匐在地的倩影再三确定目标已经被击杀，她轻抚着那把冰凉光滑的利器，正是冠以“通天”的反器材狙击枪。
她的嘴角压抑不住地上扬着，可泪水也从眼角滑落到精致的脸庞上。
终归是大仇得报，但心里却有些空落落的，这感觉很怪，她不知该如何形容。
或许正如公子所说，她不能一生活在仇恨当中，仇人是杀不完的，当年之事牵涉甚广，或许就连当今皇帝也有参与，她一介女子能去怪谁，又凭什么去复仇。
但她不甘心啊！沈府上下整整三百七十二人，除她之外无一幸存，尸横荒野。她父亲一生清廉是有何错，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沈府妇女老弱又有何错，便是为了以绝后患，鸡犬不留？
他（她）们到底到底做错了什么？
呵呵，或许，错的是这个世界吧。
若是跟着公子，就一定能纠正这个世界的错误，对吗，公子？
沈莹背对着闪耀夜空的花火潜行于阴影中，孤单的背影最终消失在黑夜之中。
江上游船，苏晴此刻正被二皇子李仁武搭着话，她有一句没一句地回着，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尽管如此，二皇子脸上的笑容依旧和煦，让人如沐春风，但苏晴仍能察觉到那几乎不可见的一丝僵硬。
“苏小姐可是在想皇兄？大秦厉兵秣马，对此战志在必得，这北疆战事不利，倒也着实让人担心。只是皇兄仅领五万禁军，此去怕是凶多吉少，还望苏小姐早做打算。”
终于图穷现匕了，苏晴倒是没想到这二皇子如此能忍，毕竟这可是一个妥妥的皇权派，能如此低声下气地在自己耳边自讨无趣地说那么久试图拉近关系，也是难为他了。
“二皇子说笑了，太子殿下吉人天相，此战必是乘胜而归。”
“你当真如此觉得，晴儿？还是说，苏相国逼你。”二皇子皱起了眉头，略有不耐，心底几乎无法压抑那极致的嫉妒。
无脑的东西，亏他往日还高看她一眼，这所谓京中第一奇女子也不过如此，当真是没有一丝眼光。
“若是跟了我，你今后仍是这大周皇后，相府难道真要执迷不悟？”
二皇子突然靠了过去，以仅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在苏晴耳畔低声说着。
这便急了，苏晴心中暗笑，但很快便释然了，皇子也不过凡人，若论见识并不比现代人多，只是多了些上位者的威严与心思。
“还望二皇子自重，臣女尚有事，先行告退。”
苏晴甩了袖子便走，丝毫不留情面，只留二皇子僵硬地立在了原地，脸色愈发阴沉。
晴儿，好言相劝你若不听，便也莫怪我使些手段，待到床笫之上，我不信你苏大小姐的嘴就真当这般硬！
一时间李仁武的脑海中想过数千种“折磨”苏晴的办法，若说美人何人不爱，只是这美人偏偏只爱他的兄长，而自己在她眼中却只是若有若无的角色。
自小便是如此，所有人都在夸耀着太子如何贤明多才，父皇和朝臣都将皇兄捧在手心，就连自己的母妃也不得不在明面上更加关照皇兄。
这便也都罢了，毕竟皇兄是太子，可便连他喜欢上的姑娘也被皇兄抢走。难道，这太子之位便当真那么好，既如此，我李仁武有何做不得！
苏晴自然不知二皇子的那么多心思，她正想着明日罗府的腌臜之事被揭露后，百官会作何反应。
窗外，烟花消逝了，但却永远印在了人们的脑海里。唯有清风明月，于此间作伴。
这个时候沈莹大概已经回到了百花楼之中了，过几日倒是要去看看。
脑中的思绪有些杂乱，但苏晴却不想用内力消去醉意，微醺着总让人有一种如梦若幻的舒适。
她摆弄着手中的酒杯，晶莹的液体荡漾着，霎是好看。
桌上姑娘们大多已是不胜酒力，东倒西歪的，口中还念叨着一些惊人之语，不经意间，便是春色乍泄。
清醒的人看似清醒，心却早已醉了，嘴里却还在不断调笑着同伴，就比如今夜陈云梦偷偷和小情郎做了些什么，长公主可有意中人，某家的小姐还是不善书画被伯母斥责，以及不知今夜这样的日子还能有几次。
久在深闺无人问，离春才得夜尽欢。玉液未使游人醉，举杯高饮求心安。
小姐们虽是锦衣玉食，可却也有着自己的烦忧。只能说礼教的枷锁，将她们困在深墙大院之中，便是内心烦扰，却不知何解，举头除了青天，再无出路。
渐渐地，风声小了。游船靠岸，此行也抵达了终点，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各府的小姐公子被侍从领着回家，还约着明年此时一定再聚。
回府的路上，苏志鸿跟在苏晴身后，似是想说些什么，脚步便急了些。
苏晴停住了脚步，他便直直撞了上去，差点便撞在了胸口上，幸亏及时停住，不然可是没脸看阿姐了。
“志鸿有事？直说便可，你我姐弟之间无须绕着弯子。”
终究是小孩子，苏志鸿赤红着脸，他这才发觉自己似乎格外不会应对姑娘，云梦也好，姐姐也好。
有时也不知为何，说话便结巴了起来，脑子里一片空白。但今日大抵是因为被灌了些酒，头脑也晕乎乎的。
“那个，今日，谢谢阿姐了。云梦也看出那木簪是阿姐所赠，托我道谢。”
“志鸿今日这般客气是作何？你不怪我多事便好。云梦怎就看出是我所赠。”
“云梦说我平日里手上并无太多银两，况且一看便不是我的眼光所能挑出。”
“梦儿倒是聪明，于是你这便说实话了？”
苏志鸿不再言语，老实巴交地站着，像是做错事一般等候发落。
苏晴清冷的脸上流露了些无奈，暗道这呆子真是不会哄姑娘，瑜儿在旁接过了话茬。
“少爷，陈小姐是在诈你呢，你若坚定些，她也不会怀疑。”
“啊，这……”
“瑜儿，走了，让志鸿自己好好想想。”苏晴摇着头便继续向前走去，瑜儿给了少爷个同情的眼神便跟上了。
“阿姐，等等，我还有话未说。”
苏晴闻言，转身歪着头看向他，对自己的傻弟弟总是耐心要多些。
两张脸庞挨得很近，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阿姐可真好看，不对，离得好近，压迫感一下便上来了，不行不行，今日一定要好好说出来。
“阿姐，弟弟愚笨，这些年来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平日里父亲忙于公事，无暇教导我们。在我心中你便是如父亲一般，惹了事还总要你为我顶罪……”
“记得，小时候总是你领着我上街，背着母亲买糖葫芦和糕点吃，我俩藏在你屋里偷吃……”
“我被世子欺负那日，阿姐将他头上打了好几个大包，世子哭着去找父亲告状，到现在我还记得……”
“那次被父亲训斥，我半夜赌气翻墙出府，脚都摔折了，还是阿姐硬寻了半天背着我翻墙回到了府中，不然被父亲知道又该挨训……”
“……”
“就连今日，阿姐也处处帮着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但还是想把心中的话说出来。”
难得的，弟弟的眼神没有闪躲，一口气将从小到大记在他脑中的诸事说了出来。
苏晴也是随着他的讲述回忆起了过往种种，这傻弟弟，父母怎会不知这种种，只是有时放纵，有时候希望他能吃些教训。
“说这话作甚。”
“可阿姐不是教我，有些话即使双方心里都懂，可只有说出来才能让对方确信彼此的情感。”
“云梦今日告诉我，若是太子殿下乘胜归来，陛下一定会给姐姐与太子赐婚。我，若我今日不说，今后怕是与阿姐见一面少一面，便再无机会。”
苏志鸿很是执拗，似乎一口气说了太多，现在还微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