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JNAF.10
顾明喆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冲卧室喊了声:“错错!你还没好?迟到了要。”
贴着门背愣神的顾错一下子醒了过来:“好……好了,马上。”
他其实早就收拾好了,但听戴柏严在细数母亲的过错,一时就没敢出去。
他其实挺矛盾的,他很生气别人批评自己的妈妈,但母亲又确实做错了,错的黑白分明,他连辩解的余地都没有,所以在顾明喆和戴柏严面前,他又是自责的。
他永远都忘不了顾明喆妈妈葬礼的那一天,那是顾错第一次接触死亡,也是顾错第一次接触来自戴柏严强烈的恨意。
不知道是戴柏严的眼神太过刺眼还是生死的概念在一个十几岁少年的心里太过震撼,顾错整颗心都揪了起来,那是他第一次体验到快要窒息的难受。
以前所想不通的一切,在那一天,在戴柏严毫不掩饰的憎恨的目光下,他全然明白了。
他模糊的意识到什么叫上天注定,即便他什么都没做,但他是妈妈的儿子,那么他就是错了。
他再也不能安心的在静雅阿姨的大度和顾明喆的宽容下,自欺欺人的拿着解开自己枷锁的钥匙。
他就是欠了顾明喆的,他就是对不起戴柏严。
所以在母亲扑棱着翅膀得意洋洋的登堂入室的时候,顾错蜷缩在外婆家里怎么都不肯出来。
那是他第一次有想在顾明喆面前消失的冲动。
在那段时间里,他不敢面对顾明喆,更害怕看到戴柏严。
其实在静雅阿姨没去世之前,顾明喆拿他当弟弟对待的那段时光里,他都快忘了自己是谁,是戴柏严提醒了他,以至于他躲进犄角的那段日子里,戴柏严成为了他每一天夜里的梦魇。
可他不恨戴柏严。
……
顾错磨磨蹭蹭走出去的时候,戴柏严正低头翻着本厚重的资料,没抬头看他。
顾明喆躺在沙发上冲他摆了摆手,并且提醒他夜里回来吃饭。
enmm……他夜里还能回来吗?顾错小心翼翼的又看了一眼戴柏严。
戴柏严沉着一张脸,未置一词。
“需……需要我顺路买菜吗?”
顾明喆疲惫的捏着鼻梁骨打了个哈欠,说:“买点吧。”
顾错偷偷的看着戴柏严,又问:“哥你想吃什么?”
对吃什么这件事来说,顾明喆向来随便,他不挑食:“买你爱吃的就行。”
“好……”醉翁之意不在酒啊,顾错咬了咬唇,面向戴柏严,鼓起勇气问:“那……柏严哥……想吃点什么?”
“噗……”顾明喆差点没喷出来,他觉得这俩人太逗了,一个只要张口就准没好话,一个还非得上赶着让他开口。
顾明喆心说这真是个傻弟弟……那眼见你柏严哥都沉默了,沉默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你就赶紧闭嘴去上课,夜里回来就得了,非得问,问完一下子又跟你杠上了。
果然,下一秒,戴柏严冷冷的从一堆材料里撩开眼皮,盯了他一眼,扬着嗓子厉声斥道:“我让你回来了吗?”
顾错立刻紧张。
顾明喆哭笑不得的戳了戴柏严一脚:“哥,你别吓他了。”然后看傻瓜一样的眼神看了一眼顾错:“你柏严哥喜欢吃红烧茄子,快去上课,迟到三分钟了。”
顾错走后,戴柏严又翻了一页材料,而后对着顾明喆吐槽了一句:“又笨又傻。”
顾明喆替弟弟辩护了一句:“还不是被你吓的。”
戴柏严没再接他这个话,自顾自的翻看着材料,过了很久,他忽然总结了一句:“这项目太差劲了吧。”
顾明喆都快睡着了,猛然被他的说话声惊醒,揉了揉眼睛“嗯”了一声,说:“位置不好。”
位置太偏了,连条正经公路都没有,光修路就占了个大价钱,又没有多少建设面积,后续的收益怎么看都覆盖不了投资。
“你昨晚就应该直接拒绝。”戴柏严把材料扔回桌子上,“嘭”的一声,显而易见的东西:“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顾明喆很想让他哥端庄一点,比如说话轻声细语一点,动作轻拿轻放一点,但又觉得说半天麻烦,就暂时放弃。
“我只是在想……”按照常理来说,昨晚饭桌上就应该把拒绝的意思多少表现出来点,但昨晚顾明喆太凌乱了,完全没顾上,然而过了一夜之后,他又突然想到了点别的:“张怀南为什么有底气拿着这么一个项目找到创世。”
戴柏严低眉沉思了一下,不满的说道:“自己出了屁大点钱,想卖政府人情,找我们当冤大头。”
“是了。”做不好它就是个公益项目。
“靠,他哪里来的底气,凭什么觉得我们会买账。”
一开始顾明喆也是这么想的,但后来他看到了航拍图:“这块地就在我们西郊度假村上游没多少公里的地方。”
沿江的土地没有定性,不一定非得拿来做旅游,张怀南真拿去大张旗鼓的做了养殖场搞生产之类的,下游的环境水质不可能不受影响。
戴柏严低骂了一声,这事儿还真得从长计议。
顾明喆合上眼睛翻了个身,面朝沙发靠背的那边背对着戴柏严:“哥,你安静一会儿,我睡个觉,你要无聊就去厨房把鸡翅腌了。”
戴柏严看了看窗外的青天白日:“这个点睡哪门子的觉?你非洲时差啊?”
“啧……昨晚没睡。”
戴柏严挑眉:“你昨晚干嘛去了?”
顾明喆没说话。
戴柏严也没追问,只是直起身子的时候从身上飘下去了一张名片,可能是刚才看材料的时候不小心掉身上的,戴柏严没在意,弯腰捡起了它。
名片是很简单的商务款,白底灰字,有点金属质感,印在上面的名字够大且还压有凹槽,挺醒目的,戴柏严恍惚觉得眼前闪过了一个熟悉的名字,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他定了定神,又仔细的看了一眼。
握草?真的是于钺!
“靠!顾明喆。”戴柏严声音徒然增大:“你昨晚跟谁一起吃的饭啊?”
顾明喆皱眉,不耐烦的说:“张怀南啊。”
“别装。”戴柏严两根手指夹着名片,把名片甩在了顾明喆胸口,“好家伙,见到老情人,然后一夜没睡?这么多年了你俩不会还这么干柴烈火的吧?”
顾明喆睡眼惺忪的拿起名片看了一眼,随手揣到了兜里:“瞎说什么呢。”
眼见顾明哲又要睡,戴柏严哪能放过这么劲爆的一个八卦:“说说啊,你昨晚真跟他在一起啊?你们干什么了?他不是有女朋友了吗?没结婚啊?”
“你灵魂深处是个八婆吧。”顾明喆烦躁的打开了戴柏严摇着他肩膀的手,不耐烦的说道:“什么都没干,在医院呆了一天。”
“医院?!你们打架了?不会吧!谁打谁啊?”戴柏严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顾明喆,并没有发现受伤的痕迹,更惊了:“该不会你把于钺给打了吧?”
“怎么可能。”顾明喆心说,我舍得吗?那可是于钺。
“那你们去医院干嘛了?”
“他喝多了。”顾明喆顿了一下,又恨恨的说道:“张怀南那货太能劝酒了。”
嗬!这什么语气?戴柏严嗤笑一声,调侃他:“这就心疼了?”
顾明喆白了他一眼:“说那屁话。”
戴柏严笑了他一会儿,认真的问了句:“你现在什么感觉啊?”
戴柏严没像顾明喆那样喜欢过一个人,所以他很不能理解爱一个人怎么能爱成那样,分开之后能严重到去看心理医生的程度,也能清心寡欲到再也不找另一半的程度。
情人嘛,戴柏严一直觉得这不就是些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的东西。
“没感觉,你能让我睡会儿吗?”
他真的没什么感觉,没见到的时候他以为自己会是生气的,但……当于钺就那么一如既往的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只在乎他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这话说的太轻描淡写了,戴柏严就不太相信,他认真的琢磨了半天,虽然他也没谈明白过一段正经的恋爱,但还是摆出了一副长兄如父的样子,语重心长的说道:“既然分都分了,我觉得你还是离那个于钺远点吧,他不适合你,你别再给自己整出点什么心理疾病,看着怪吓人的。”
顾明喆:“……”
他没有心理疾病,只是母亲的去世和于钺的离开带给他的压力太大,有过一阵子的失眠,他不想对药物产生依赖,就找了心理医生开导过他一段时间。
哪里吓人?
顾明喆眉心抽搐,不想搭理他。
戴柏严看着他那一脸不当回事的样子,着急道:“说你呢,听见没?”
顾明喆疯狂的看在亲妈的面子上忍了又忍,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你要实在无聊,就滚过去腌鸡翅行吗?”
后来戴柏严真去腌鸡翅了,顾明喆就在沙发上睡了一觉。
但是等到晚上,戴柏严知道自己忙活半天的鸡翅是给顾错腌的的时候,整个人差点没暴起。
顾错咬着鸡翅,脸颊两边鼓囊囊的撑成一个蜡笔小新的形状,看着有点无辜还有点可爱:“已经吃了好几个了……”
戴柏严气的眼睛都瞪圆了,但他那么大一个人了又不能像小学生一样计较,他一个大老板总不能对着一小孩儿说“你给我吐出来”这种话吧?
于是愤愤不平的戴柏严看到了水池里的青菜,他指着青菜对顾错说:“你给我炒一盘青菜去,就知道吃吃吃吃吃,你看你脸圆那样儿。”
顾错立刻就委屈了,他本来在戴柏严面前就有点小心翼翼,这下被抨击了外貌,直接转换升级成自卑。
鸡翅也不香了,他撇着嘴去洗青菜,袖子挽到胳膊肘的时候,戴柏严诧异了问了他一句:“你手腕怎么了?”
好意思问,还不是你给我拧的。
但顾错不敢说,又怕又委屈的瞥了戴柏严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戴柏严意会了两秒,随即理不直气也壮的说道:“我都没使劲,你这也太……细皮嫩肉了吧。”
得,又是顾错的错。
“是的,柏严哥,我以后一定多出门锻炼身体,争取让自己变得抗揍一点。”
戴柏严噎了一下,甩门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