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JNAF.9
顾明喆敲了敲车窗，于钺把玻璃降了下来。
顾明喆弯腰趴在窗沿上看他，有点遗憾:“临时有事，不能带你去吃饭了。”
顾明喆在讲电话的时候于钺就做好了思想准备，闻言立刻开门准备下车，顾明喆却把车门牢牢挡住，转头吩咐司机小陈:“带于总去苏韵菜馆吃个饭，然后把他安全送回家你就可以直接回公司了。”
小陈点头:“好的，顾总。”
这太麻烦顾明喆了，于钺急忙说:“我自己打车就行了，你……”
“你不知道那个菜馆在哪，让小陈带你去吧。”顾明喆打断他的话，把药顺着窗户塞给他:“多吃点啊别偷懒，饭后记得吃药。”
“那你怎么走？”
“打车。”顾明喆看了看表有点着急，幸好医院门外出租车很多，他冲于钺挥了挥手就朝最近的一辆走了过去。
那着急忙慌的背影，于钺都还没来得及开口要个联系方式。
把药扔在一旁，于钺没什么心情的对小陈说:“锦绣川府，直接送我回家吧。”
小陈笑嘻嘻道:“不行啊，不去吃饭顾总会骂我的。”
挺有情商的一个人，说话的调子控制在不讨人烦的范围内，于钺跟他绕着圈圈:“你不说我不说，顾明喆不会知道的。”
“那也不行呀，不说顾总，于总也别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啊。”小陈打着方向盘转了个弯，继续说道:“那家私房菜真挺不错的，顾总一早就让我定了位置，不去就浪费了。”
于钺挑眉:“一早是什么时候？”
“于总还在内镜室没出来的时候。”
于钺心头触动了一下，垂着眼眸弯了弯唇角。
小陈从后视镜里看了于钺一眼，笑说:“顾总照顾起人来的那范儿~哎呦，那真叫一个细致入微，以后不知道得迷死多少小姑娘。”
于钺心说，那可不止小姑娘。
“顾明喆电话你有吗？”于钺突然抬头问道。
“有有有。”小陈忙不迭点头。
“给我存一个。”
正好红灯，小陈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掏出手机把页面调到通讯录一页递给于钺:“我开着车呢，于总自己找一下，搜‘顾总’俩字就成。”
“行。”于钺拿到手机，找到顾明喆的号码记了下来，还手机的时候说了声:“谢了。”
小陈嘿嘿笑道:“于总别跟我客气啊。”
顾明喆马不停蹄赶到家的时候，顾错还在门外蹲着呢，走廊风口的冷风对着他吹，倒霉孩子也不知道挪个地方躲一躲。
“站起来。”顾明喆说。
顾错扁了扁嘴，一瘸一瘸的蹭到了顾明喆身边。
顾明喆垂下眼皮看了一眼，问:“腿怎么了？”
“蹲……蹲麻了。”
顾明喆脱了外套给他披着，开玩笑说:“我还以为戴柏严打的呢。”
顾错又要哭了，他委屈兮兮的伸出自己右手手腕，露出好大一圈抓痕。
“好家伙。”看着有点惨，顾明喆问:“怎么搞的？”
“表哥让我滚出去，我没滚，就扭着我胳膊给我推出来了。”顾错闪着泪花:“擒拿手那种你能想象吗？”
“能……”顾明喆失笑，逗他说:“委屈个屁，你还手啊，就由着他欺负你？”
顾错嘟着嘴，含糊不清的咕哝了一句:“我不敢。”
“为什么不敢？”
“怕你生气。”
顾明喆说:“你俩1v1，我生什么气。”
戴柏严喊顾明喆妈妈小姨，人家俩是有血缘关系的亲表兄弟，从小一起长大，他顾错算什么啊，顾明喆爸爸在外面的私生子，虽然也和顾明喆有血缘关系，但这个血缘关系不能和戴柏严比，顾明喆不仇视他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1v1我也v不过。”顾错撇着嘴，缩的跟个鹌鹑似的。
顾明喆看着好笑，伸手揉了揉他乱糟糟的头发，拿钥匙开门。
刚推开门，客厅中央坐着的戴柏严一记眼刀就飞了过来，吓的顾错“蹭”的一下蹦到了顾明喆身后。
顾明喆有点想笑，但忍住了。
“哥，你什么时候过来的，也不说一声，我去接你。”顾明喆坐在门口的矮沙发上换鞋，手背在身后冲顾错打了个手势，示意他赶紧去房间收拾东西上课。
等了半天，他鞋都换好了，也不见顾错进来。
顾明喆仰头无语的看着他:“你倒是进来啊。”
顾错一看到戴柏严，眼睛就跟长他身上了似的移不开，看都没看顾明喆一眼，哆哆嗦嗦的说:“表哥……表哥不让我进去。”
戴柏严闻言一声怒吼:“谁特么是你表哥！”
乍的一嗓子，把顾错吓的一抖，也给顾明喆吓了一跳。
“他不让你进你就不进啊？这么听他话干嘛？”顾明喆无奈，只得起身把这没出息的弟弟给拽了进去，然后说:“别叫表哥了，叫他柏严哥。”
戴柏严瞪了顾明喆一眼:“你还护着他？”
“我护什么了，我让他拿个书，人下午有课。”
“他书为什么会在你家？”戴柏严跟个大爷似的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一手搭在沙发背上，一手放在膝头，搓着指尖，一副随时就要爆起打人的派头。
顾错虽然很想进，但迫于戴柏严的压力，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后挣扎，但眼神还是坚强又瑟缩的看着他。
“偶尔过来住两天。”顾明喆回着戴柏严的话，不经意瞥了顾错一眼，这一看给他看乐了:“你怕你还老盯着他看？练胆儿呢这是？”
被顾明喆一说，顾错条件反射的眨了个眼，豆大的泪珠“啪”一下就砸下来两颗。
戴柏严看着他那两行珍珠串儿似的眼泪，傻了两秒，随即不耐烦的骂了一句:“娘了吧唧的。”
但好歹声音没那么凶了。
顾明喆哭笑不得的把顾错推进房间里，转身拾了一个抱枕摔了过去:“你够了啊，你几岁他几岁，你跟他置什么气？”
“我跟他置气？我那是在跟你置气。”戴柏严把抱枕拨到一边，恨铁不成钢的指着他，说:“忘了他妈在小姨面前颐指气使的样子了是不是！忘了他妈闹的小姨病情加重了是不是！”
说到母亲顾明喆的脸也沉了下去，但还是就事论事:“这跟他又没关系，他那时候才几岁啊，什么都不懂。”
顾错小的时候只有外公外婆，根本不知道爸爸妈妈原来是每个小孩儿的标配，直到十二岁的时候被母亲拽到了顾家，大人们闹的天翻地覆，他一个小孩什么都看不明白只知道躲在角落里哭，但他能感受到的是，所有的人都讨厌他，包括自己妈妈。
顾错这个名字就是妈妈给起的，妈妈说他是她犯的一个错误，顾错很不喜欢这个解释，也不喜欢这个名字，但是牵扯到学籍，名字很不好改，顾错只能接受。
为什么那么多小朋友都是父母的礼物，而他却是一个错误，顾错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这是他小时候一直想不通的问题。
母亲把他推到了很多人面前，所有的箭头都指向自己，别人说他是私生子，顾错那时候不知道什么是私生子，只通过分析周围人的怒骂和神情可以得知，他好像抢了别人的爸爸，还把一个阿姨给气病了。
他也不想的啊，他什么都没做，但当他看到那么大一个哥哥难过的坐在一旁垂头丧气的时候，他还是觉得自己错了。
所以在大人们吵的不可开交的时候，顾错壮着胆子走过去扯了扯顾明喆的衣袖，小声喊了声:“哥哥……”
顾明喆当时正值焦头烂额之际，恋情被当众戳穿，于钺悄无声息的离开，母亲癌症进一步加重，家庭还出了这样戏剧性的变故……他一时消化不了，因此面色也没有很和善。
顾错当时明显被吓到了，但还是颤抖着声音跟他说了很多句“对不起”，最后再三跟他保证:“我不会抢你爸爸的，你放心，我不需要爸爸的，我从小就没有爸爸。”
顾明喆烦死那个女人了，但他就是迁怒不到这个小男孩身上。
他只觉得顾错也挺可怜的，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有，还什么锅都砸到了他的头上。
连名字都叫“错”，怎么想的啊这是？一辈子提醒他他是个不被期待的孩子吗？
不知道有没有血缘关系这种玄学的加持，顾明喆反正不排斥顾错。
后来顾错的妈妈出车祸意外去世，顾明喆有意无意的在父亲面前松了口，让顾立群把顾错带回了顾家。
顾明喆当初做这个决定的时候丝毫没有觉得挣扎和为难，反而挺期待的。
大概是因为顾错本身的性格也并不讨厌，没什么脾气的付出型人格，被欺负了不会还手，连骂人他都不会，只会一个人委委屈屈的躲在角落反复思考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像个鹌鹑似的，跟他亲妈那张牙舞爪的老鹰范儿完全两个极端。
继承了谁的dna啊这是，顾明喆看着就奇怪。
有点阴差阳错的意思，也可能是顾错也没了妈妈之后的同病相怜？顾明喆也说不太清了，但他和顾立群不亲，人总是要有一个亲人的吧。
顾立群和顾错之间，顾明喆果断选择了顾错。
其实之后再想，整件事的从头到尾，真的就只怪那个把儿子归结为错误的疯女人？顾立群就半点没错？
顾明喆曾在这些问题里反复失眠，后来他把大半的过错划到了顾立群头上。
他选择把顾错干干净净的摘出来，但他不能要求戴柏严也能把顾错干干净净的摘出来。对戴柏严来说，闯进小姨的视线，破坏小姨家庭的每一个人都是碍眼的。
戴柏严是小姨带大的，对小姨的感情不亚于顾明喆对亲妈的感情，母亲被病痛折磨的时候戴柏严学业都不要连夜从美国赶了回来，母亲化疗掉头发的时候戴柏严就剃光了头发在一旁陪着。
顾明喆自己也承认，儿子这个身份，戴柏严比他做的要好得多，都那个时候了，他还是分了一点心思在于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