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JNAF.8
顾明喆的指尖搭在于钺的太阳穴上不轻不重的揉着。
于钺抽了抽鼻子舒服的闭上眼睛，用沙哑的嗓音轻轻喊了一声“顾明喆”的名字。
“嗯？”顾明喆倾身撑着床沿，以一个笼罩的姿势把他虚虚的圈在臂弯里，声音沉沉的在于钺耳边盘旋。
于钺心尖颤了颤，没头没尾的说了句:“讨厌你。”
用气音，几近无声，但还是被顾明喆听到了。
顾明喆挑眉:“怎么？我得罪你了？”
麻药短暂给人一种死过去又活过来的错觉，一时让人有些神经脆弱。
“你当时为什么不去找我？”于钺仗着身体脆弱无理取闹。
“我还没有找你啊于钺。”顾明喆揉太阳穴的手没停，只是力道加重了些，“我都快找疯了。”
于钺闭着眼睛，无声的淌着眼泪，水龙头似的源源不断，白色的床单一会儿就洇湿了一片。
“别哭了。”顾明喆心软到没脾气，“哭太多了你。”
自见面的这不足二十四小时里，于钺掉了多少眼泪了。
“当初走的是你，你在委屈什么啊？”纸巾用完了，顾明喆就用拇指抹掉他眼角的泪珠，心情也浸湿一片。
“我没委屈……”他最不该委屈。
“那你这……？”
“我就是……有点后悔。”于钺有点急躁的打断他的话，但因为嗓子不舒服声音细小而显得没有什么攻击力。
顾明喆怔了一下，深深的看着他，眸中闪烁着一些难以言说的情绪，但很快就被他收了起来，随即轻松一笑:“是吗？后悔什么了？来说给我听听。”
于钺摇了摇头，心脏疯了一般的刺痛，他一时说不出话，并且这个后悔，一两句话说不清，他只想问顾明喆:“你恨我吗？”
“恨。”顾明喆语调很平静，像是在叙说一件早已翻篇的事情:“刚开始找不到你的时候恨的要死，但后来你说你想找女朋友过正常生活的时候，我就不恨了。”
“为什么？”
“我为什么要拦着你奔向更好的生活？”
顾明喆从来不是自私的那一个，他不会要求于钺的眼睛只看向自己，于钺有亲人有朋友，有现在当然也应该有未来，他愤怒到最后还是一笑释然了，他尊重他的权衡利弊。
“你要拦住我就好了。”但现在于钺这样说。
顾明喆的神色就沉了下去:“我拦你，你就会留下吗？”
于钺怔了怔，显然是脑海里重现了当年的情景，而微妙的停顿间，答案也是依旧，他依旧不会留下。
顾明喆轻笑一声，脸上却不见表情:“所以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过去的都过去了，我也都不在意了。”
于钺说错话了，他知道，但没忍住，他首先就不该说后悔，后悔什么呢？他想要顾明喆怎么对待他的后悔？时间在马不停蹄的向前走，他不能要求会有人在原地等他，这没有道理。
但于钺没有办法不烦躁，可怎么就他一直徘徊在原地？他不想！但四周就是跟他作对似的筑起了围墙，他走不出去，撞的头破血流找不到出口。
他像困在热锅里的蚂蚁，备受煎熬却无计可施。
“起来喝点粥。”顾明喆不想再在这些问题上拉扯，发生的已成定局，干嘛还要再揭一次伤疤的去剖析自己都理不清的内心，属实没有那个必要，“自己来还是要喂？”
术后的不适感还没褪去，于钺其实有点反胃，没什么胃口，但还是起身接过了顾明喆递来的粥。
“自己来……”怎么说也是顾明喆一早起来出门买的，又怕放凉给一点点塞进了保温瓶，知足吧他就。
很简单的小米粥，没有放糖，他只尝了一口就打起了退堂鼓，但碍于顾明喆在场，只得忍着呕吐往肚子里灌，几口粥喝的一脸为难。
顾明喆看在眼里但没有出声，想看看他能坚持到第几口，主要想看看于钺是不是在他面前连喝不下这些小要求都不敢提了，怕他了？
可能还真是，于钺就那么一小口一小口的坚持到了医生来打破僵局。
“目前为止没有不适的症状吧？”
于钺闻言赶紧把保温瓶放下，回医生的话:“刚醒来头疼反胃，这会儿好一点了。”
“没事，这个是正常现象。”医生翻开病历本，神情严肃:“中度胃溃疡，一会儿去一楼拿药，戒烟戒酒，戒辛辣刺激的食物，你这个情况还是比较严重的，再放任下去有穿孔和癌变的风险，生活里一定要注意。”
顾明喆是皱着眉头听完的，于钺惯性无意的偷看了一眼，被他一个眼神瞪了回去:“医生说的你听到没？”
于钺小声:“听到了……”
医生笑了一下指着顾明喆，问:“你朋友？”
于钺犹犹豫豫的“嗯”了一声。
“你朋友都比你上心。”医生用病历本拍了拍于钺的肩膀:“自己的身体自己要照顾好，革命的本钱啊这是。”
“嗯……”于钺听着别人叙述顾明喆对他的关心，心神不宁的说了声:“好。”
顾明喆则一个转身:“我去拿药。”
医生拔了于钺手上的留置针，用棉球摁住针孔让他自己拿着，然后说:“行，可以走了，及时复诊，有不舒服的及时来医院。”
于钺道了声谢，用按压棉球那只手的小拇指勾住了保温瓶的袋子，往一楼去了。
于钺在取药大厅的门口等了会儿，顾明喆拎着药走出来接过他手里的保温瓶，问:“想吃什么？”
这不能吃那不能吃的，于钺一时也不知道应该吃点什么，实话说道:“想不出来。”
顾明喆稍微思考了一下:“山药泥蛋花汤怎么样？”
听着还挺有食欲，于钺立刻点头说:“可以啊。”
顾明喆对他的态度介于温柔和生气之间，就算关心的话也多是厉声说出来的，于钺不受控制的在他面前表现出一种小心翼翼的感觉，看着挺可怜的。
顾明喆勾勾唇角，语气放缓了点:“走吧，吃完饭送你回去。”
于钺刚想说什么，顾明喆的手机响了。
顾明喆接电话总是带着一副……坦荡的感觉，铃声响了就接，也不看来电显示，也不避人。
于钺抿唇，安静的在一旁等着。
接了电话那头两秒没说话，顾明喆试探的唤了声:“错错？”
那边立马传来了一声抽泣，顾错被欺负了似的，带着哭腔，委屈吧啦的喊了声:“哥……”
声筒露出的一点点细微的电子音，于钺敏锐的察觉到了打电话的是谁。
错错……于钺垂眸看着自己的脚尖，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
“有事好好说，不许哭。”起风了，顾明喆拍了拍车门示意于钺先进去，自己背靠车窗站在外面，问:“怎么了？”
“表哥，回来了……”顾错穿着单薄的睡衣趿着凉拖蹲在门外，被出风口的冷风冻的瑟瑟发抖，“他揍了我一顿然后把我赶出来了，呜呜呜……”
顾明喆头疼的捏了捏眉心:“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你怎么不躲着他点。”
“我哪知道啊，我下课回来睡午觉，迷迷糊糊一睁眼就看见他站在床边，吓死我了~呜呜呜。”
顾明喆一头黑线。
“我都没来得及打招呼讨好他，他就把我拎出来丢外面了，呜呜呜，太不讲道理了，呜呜呜……”
“哎呦……你们两个每次见面怎么跟斗鸡似的。”顾明喆无语又无奈:“那要不你先回学校？等我夜里回去了你再回来？”
“可我衣服都没穿……我书和电脑还在家里，他不让我进门，我下午一点半还有课。”顾错抽抽两声:“要不你现在回来吧哥，我不能逃课了下午，不然我又要挂科了，我挂科太多了呜呜呜，我毕不了业了哥。”
于钺坐在车里听不到外面讲什么，顾明喆后背的西装被玻璃车窗压出了褶皱，他只看到了顾明喆因为说话而轻微抖动的肩膀。
“能不能回来嘛，哥……救我啊，都十二点四十了，我还要留十五分钟往学校赶的时间，你半个小时能不能赶回来啊，哥！！！”顾错声泪俱下，听起来不要太惨。
“行了行了，闭嘴。”顾明喆偏头看了一眼于钺，正对上于钺朝他看来的目光，“啧，现在回去，真烦啊你们两个。”
“不是我烦，你不能迁怒我，主要是他，我已经很乖了。”
顾明喆掐了电话，试着给戴柏严也打了个电话，准备远程调解下看行不行，他这会儿不想回啊，他要带于钺吃饭的啊。
电话响了一声就接通了，看来那边也等着呢。
顾明喆开门见山:“哥，你欺负他一小孩儿干嘛？”
戴柏严吃了炮仗似的在那边吼道:“我欺负他？我怎么欺负他了？我没把他顺着窗户丢下去那是尊重中国法律，你忘了我小姨是怎么死的了吗？啊？我小姨是你谁啊？那是你妈！你让他住家里，你怎么想的？脑子被狗吃了？”
顾明喆把手机往外移了移，离耳朵远了点:“做错事的那是他妈，他一个小孩子知道什么，你让他进去穿个衣服。”
“进个屁！冻死活该，你长点心吧顾明喆，拿他当弟弟，我小姨得从九泉底下蹦出来踹你。”
顾明喆简明扼要:“他下午有课。”
戴柏严:“我小姨……（此处省略）”
顾明喆:“他书还放在家里。”
戴柏严:“我小姨……（省略省略）”
顾明喆:“你不然把他衣服跟书拿出去。”
戴柏严:“我小姨……（省略）”
顾明喆抹了一把额头，啧……他还是回去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