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镜前通灵
耿直，二十五岁，自幼由祖父养大，父母在耿直很小的时候外出做生意，从此就再也没回来。
三年前，送走了寿终正寝的祖父，耿直变卖乡下的祖屋，带着全部财产五万块钱来到平城市，现在的身份是个在酒吧驻唱的十八流歌手。
倒不是耿直多喜欢这份工作，只是单纯因为人喝多了总是阳气比较足。
自墓园回到位于市区的出租屋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七月十五的晚上老旧的筒子楼里格外的安静，路过几处邻居家门口的时候耿直尽量压低脚步，生怕走路带起的风吹散了地上散落着的纸钱余烬。
耿直走到家门口，撕下物业贴在门上催缴电费的通知，掏出钥匙开门进屋。
屋内一片漆黑，试了一下灯光开关，耿直暗骂一声，偏偏在这时候断电。
摸黑进入卫生间简单冲洗了一下身上的泥土，借着手机照明耿直拿起老人给的黑色笔记本。
巴掌大小的黑色笔记本封皮看不出什么材质，上边沾满一层油污，老人系在上边的红色丝带在封皮上勒出一条浅浅的痕迹。
解开红色丝带放在一边，耿直翻开笔记本。出乎意料的是，在厚实的封皮包裹下笔记本里只有两张有些发黄的纸页，劣质的宣纸上空空如也，只有无数植物的纹理像血管一样密布在纸张表面。
回想着老人的话耿直有些犹豫，这些年虽然玄乎的法子也试了不少，但目盲老人传授的这种近乎灵异游戏的办法还是第一次。
对着镜子问自己想知道的，这算什么，镜仙吗？
而且该问什么问题呢，自己的病因？还能活多久？
按照老人的说法，耿直似乎是被什么人强加在自己身上的东西所困扰，但在耿直的记忆里并没有关于这些的经历，如今只能找机会试一下能不能再跟老人问出一些什么，
时间在耿直的思绪里悄悄过去，还有十分钟十二点，站在卫生间门口的耿直望着镜子里自己模糊的身影，尽管还是很难相信一个笔记本一面镜子就能解决困扰自己多少年的问题，他还是决定试一试。
黑暗的卫生间里，只有偶尔楼上顺着水管传来的水流声，耿直轻轻调整着呼吸，努力在的气息声里感受着自己的心跳。
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跳转到十一点五十九分，耿直关掉手机放进衣袋，在心里默数倒计时。
计算着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耿直轻轻闭上眼睛，翻开黑色笔记本扣在镜面上，两只手抵住笔记本的封皮。掌心传来笔记本封皮滑腻的触感，心跳冲击着耳膜发出咚咚咚的声响。
耿直默默数着自己的心跳，一……二……三……
当数到九的时候，耿直气息带着声带，耳语般开口：“一”。
咚、咚、咚，心跳仍在继续，如果一秒钟心跳一下的话，耿直要在镜子前数近十五分钟，这点时间在平时不经意间就会过去，如果对着钟表数的话，一分钟也被拉得十分漫长。
人在黑暗的环境里感知总是变得敏锐，身体上的任何一点触觉都会被大脑无限放大。
每次呼吸带来皮肤与衣服的摩擦让耿直如芒在背，他下意识地切换着两只脚的重心，感受着血液流过脚底血管的触动，思绪总不自觉地飘向别处。
从东郊的墓园到邻居家门口的灰烬，甚至是曾经乡下祖宅墙上祖父的黑白照片，耿直努力摒除意识里的杂念，但是在这种安静的环境里总是会忍不住过多地联想。
数到第七声的时候耿直的掌心已经沁出汗来，保持着一个姿势站立，脚底也传来酸麻的感觉。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十四。”
“二二三四五六七八，十五。”
无法抑制杂念的耿直只好像打着节拍一样默数心跳，这样确实分散了注意力，让自己无暇再做过多联想。
“四二三四五六七八，四十九。”
人处在极安静的环境里，耳朵会出现幻觉一般的耳鸣，耿直咬紧牙齿试图给耳朵一些刺激来缓解这些幻觉但几乎没有效果。
第四十九下数完，在耿直近乎轰鸣的耳朵里传出一声异样的声响。
他隐隐听到，在自己的卧室方向，传来和他默数心跳节奏一致的响声。
这个声音耿直再熟悉不过，是他平时在卧室里练习弹吉他时用的节拍器。
“哒。”节拍器跳动了一下。
耿直感觉自己的心跳陡然慢了半拍。
节拍器摆动的声音不断传来，每一声都像敲击在耿直的心脏上，刺激着他的神经。
节拍器是没有电源的，怎么会自己响了起来？
耿直现在很想睁开眼，立刻结束这场通灵游戏，冲进卧室去关停节拍器。
他不知道提前结束是否会产生什么难以预料的后果，但是想起目盲老人最后警告意味浓重的叮嘱，压下了中止的冲动，也因此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耿直尝试平复着心头的战栗感，硬着头皮继续数着心跳声，但是一股接着一股的寒意顺着后背直冲头顶，他清晰得感知到自己的全身都泛起了鸡皮疙瘩，手臂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六十四……六十五……六十六……”耿直在内心的煎熬里一声一声数过。
当数字数到八十一的时候，耿直身上的寒意达到了顶点。
就在片刻前，他发现卧室里的哒哒声变得越来越清晰，那感觉就像是，发出声响的节拍器越来越近。
不多久后耿直确信，原本模糊的响声现在就在自己身后不远处，而随着自己每数出一个数字，节拍器就离自己更近一些。
哒哒哒。
心跳加速，节拍器的节奏也随着心跳变快，好在这样耿直也能更快地数出下一个数。
九十……九十一……
剩下最后几个数的时候，声音已经到了狭窄逼仄的卫生间门口，耿直觉得如果现在自己原地转身挥拳，甚至可以直接把节拍器砸在地上。
九十七……九十八……
耿直跟随越来越快的心跳速度数到剩下最后一个数字的时候，身后的声音却像是止步于卫生间门口，没有再进来。
九、八、七，耿直倒数起最后几次心跳，他觉得自己的气血一阵翻涌，冲击着自己的眼眶和头顶，心跳速度明明已经快到离谱，但最后几下却如此漫长。
三、二、一，最后的倒数结束，耿直轻轻张嘴嗓音低沉：“九十九”。
随着耿直最后一声数出，身后的节拍器声陡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