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被牺牲的人

    拓跋云彦紧锁眉头，想不到他跟褚慧儿斗这么一场下来，最终受害的人却是褚灵儿。现在都是在说褚家二小姐不检点，游园会上勾引安亲王不成还让姐姐背了黑锅。褚家大老爷气急败坏扬言要将她打死，又说剃发送去道观做姑子去。最后在一家人的劝说下，暂时被禁足，关了起来。

    在听完宇文掣的叙述后，他忍不住拂袖而起：

    “这位褚老爷可真不是东西，同样是自己的女儿，居然偏心至此！”

    宇文掣也点头附和着说道：

    “可怜了那褚二小姐，一个姑娘家还未出阁，平白无故遭此飞来横祸，今后大概都是名声尽毁，没有人家会上门提亲了，她这辈子可算是毁了。可怜她肯定在纳闷自己到底是得罪了哪路神仙才那么倒霉，一般普通人家的女子遇到这样的事情会怎么办，听说都会手写血书以死明志呐。”

    拓跋云彦更郁闷了，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明知他的话真假参半，但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愧疚感噌噌地往外长。宇文云皓也端坐在旁，若有所思的样子，心中似有所触动。

    而此时在褚家二小姐的院子里，那个在大家眼里本来应该手写血书以死明志的人，此时却坐在闺房里翘着二郎腿啃着卤鸭腿，面前的桌子上摆满了各种点心吃食。被亲爹背刺，罚禁足，无以慰藉，唯有美食可以消愁。

    珍珠每日寸步不离地看着褚灵儿，生怕自家小姐偷偷寻死，她想想都替自家小姐觉得冤屈，自己暗自都替小姐哭过好几回，可是却毫无办法，褚老爷这是明摆着牺牲这个庶出的女儿了。这几天就看小姐如此化悲愤为食欲，想劝，话到嘴边又止住了。

    干脆心一横，就算小姐哭着以死明志又能怎样呢，这个世界根本就没人能出来帮小姐说话，与其伤心难过寻死，好好的活着比什么都强。不管小姐是一辈子嫁不出去，还是真被送去道观做姑子，自己都要跟着小姐照顾小姐一辈子。这么想想也没什么好怕的，于是她也一切照旧，该干嘛干嘛，照顾褚灵儿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尽心尽力。褚灵儿这个时候对珍珠有些刮目相看起来，虽然平时看不出来，但关键时候是挺靠得住的。这些日子珍珠并不多说什么，也不再拿外面的事情来打搅她，每日里都问她今天想吃什么，然后尽心去准备。

    外面的传闻有多难听，她毫不在意，只要院门一关，谢绝一切流言蜚语。且不说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歪，就算她真的勾引了安亲王，她也不觉得有什么错，只是在这个世界，勾引二字放在女子身上总归是一个充满耻辱感的标签。在这个时空的社会里，男女之间可以光明正大地在游园会一来二往，却不允许私下里有勾搭的，况且还是一个身份低微的庶出小姐去勾引当今那位备受皇上宠爱的安亲王殿下，那真是等于把自己送上靶心等死了。

    她这些日子虽然该吃吃该喝喝，但是内心还有一点小郁闷，她很清楚自己被当炮灰了，就这么被人利用令她感觉很不爽，想到背后捅刀子的还是这具身体的亲爹那就不仅仅是不爽了，还有愤怒。

    这些日子，大夫人和褚慧儿始终都没有露面，是因为心虚？还是为了划清界限？还是根本就不在意吧。而令她倍感意外的是，在她被禁足的这些日子，大夫人的长子褚玉琛，破天荒的来探望过她一次，这位大哥见了她的面，什么冠冕堂皇的话也没有说，倒是很窝心的问她有什么缺的，尽管跟他说，他会去想办法给她置办。但见她吃的好，睡的好，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似乎有些诧异，又随即释然了。虽然没有其他关心的话语，但他在离开之前背对着她还是给她留下了一句话：

    “你受委屈了。”

    这句话，倒让褚灵儿一时没忍住落下泪来，但她很快就收住了眼泪，不用着急被感动，后续还有什么等着自己，还不知道呢，还是节约点精力吧。

    褚玉琛走后，珍珠诧异的对她说：

    “二小姐，刚才大公子吩咐我，你想吃什么让我只管去找他，他会派人送来，另外他还给了我一个木匣子让我交给你，好沉啊，不知道装的是啥，天啊！小姐，你看这匣子里装的是啥，这可是满满一匣子金锭啊！小姐。”

    珍珠不停嫡喃喃自语，天啊，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金子。褚灵儿也是被这么多金子惊到丧失语言功能了，来不及多想褚玉琛对她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为什么这样好，也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抱着装满金锭的木匣子痴笑了好半天，褚灵儿这才从这一阵兴奋当中稍微缓了过来。

    这可是不小的一笔数目啊，这个大哥出手还是挺阔绰的。褚玉琛毫无疑问在她心里已经是自家大哥了。这些天她恰好在想自己得仔细考虑将来该怎么办。未来万一要是褚家容不下她，独立生活最重要的是经济来源，在这个时代该上哪里去弄钱呢？这些天除了发呆睡觉吃东西，剩下的时间她都用来想这件事情。如今几乎是从天而降，得来全不费功夫，这金子可是及时的很，她嘱咐珍珠替自己好好收起来保管着。这褚家家大业大的，少不了的就是钱，可是她却分不着一星半点，除非结婚，以嫁妆的由头才可名言正顺的拿钱。如今这个样子，别说她不想嫁，恐怕就算她想，也没有人敢来提亲了。

    宇文云皓敲门，获得允许后进入宇文掣的书房，坐在他的对面说道：

    “兄长，我有件事情想要跟你商量。”

    宇文掣正准备提笔写字，抬头看了看他说道：

    “你但说无妨。”

    “我想请兄长帮我向褚家的二小姐提亲。”

    宇文掣执笔的手忽然停顿在半空，嘴巴张开一时间竟然合不上了，好半会儿他才发觉自己的失态，收拾好情绪，缓缓的把笔放下，认真地看着二弟说道：

    “你，你此话当真？”

    “当真。”

    宇文掣好一顿思量却再说不出半个字，屋子里的两人陷入了一阵沉默。

    “兄长担心什么，我大概能猜想得到几分，现在的褚灵儿名声不佳，你担心有辱宇文家门面，可实际上这件事情却是因我而起，若非我一时兴起走进凉亭，就不会有这后续许多事，如今让她平白受此无妄之灾，我于心不安。既然这场事情的开端是因我而起，便由我来结束吧。”

    “我，我知道你是出于好心，可你也不必为了救她于水火，而非要娶她不可，你不必非要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咱们可以再想想别的法子，且这事情处于明面上的一直都是云彦。”

    “正是因此，才应该将他从中摘干净，安亲王关系到皇家颜面，若是皇家出面，只怕倒霉的还不只是这位二小姐了，整个褚家都要受到牵连。如果说是我爱慕褚家二姑娘，安亲王替我出面被人误解，如此我再向褚家提亲，褚家二小姐的名声也可保全了。”

    宇文掣正欲开口，宇文云皓接着说道：

    “兄长，你放心，我想求娶褚家二小姐并非一时兴起，今日之事若是换了其他人，我也许依然会关心，但却未必愿意提亲，如我之前所说褚灵儿对我而言是特别的。”

    “你，确定？”

    宇文摰心里还是一万个不确定，更是不满意。

    “我确定。”

    宇文云皓点点头确认，云淡风轻的微笑模样，却是无比笃定地继续说道：

    “她与我有许多共通之处，我想这辈子也再难遇到令我心动之人了，那日谈到娶妻，我忽然在想，若是议亲对象是她，我倒是愿意和她在一起的。此前议亲怕耽误姑娘家，现如今这情形也不算耽误了。不过这当然也要征求褚姑娘本人的意愿，而非强加于她。”

    “既然如此，容我考虑考虑。”

    见他如此慎重真挚，宇文掣缓和了语气说道。

    “是，兄长，那我先告退了。”

    “嗯，去吧，早点休息。”

    在送走宇文云皓之后，宇文掣一个人在书房里沉思。这些年从小到大，这个弟弟待人接物一向温和有礼，好似对一切都无欲无求，至今从未见他对某个女子动心，气质冷清的好像就算是九天仙女下凡也动不了他的道心，而如今这样的他却求自己去帮他提亲。

    在他眼里天下没有一个女子可以与自己这个宝贝弟弟般配，更何况是娶一个商贾之家的庶女为正妻，他心里是一百个不愿意。可是他是知道云皓的脾气的。从小他就没有求人的习惯，之前唯一一次求他还是因为小时候想学骑马，他担心他身体吃不消就拒绝了，结果云皓居然背着他自己偷偷地学骑马，还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那个时候他就知道，这个弟弟看似乖巧，实际上却是极有主意的一个人，认定了的事情谁也扭转不了。从那以后，他便小心留意，在他特别坚持的事情上顺着他。

    这次他求他竟是为了一个女子，这是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过的。心里即便是百般不愿意，宇文摰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暗中着人对褚灵儿进行调查，结果呈上来时，他发现这个姑娘若不是太聪明就是真的傻，行事吊诡，性情古怪异于常人，令人捉摸不透，心地善良，待下人极好，从不苛待旁人。只是府里上上下下都觉得这个二小姐是个草包，但他之前曾在园子里与她有过一面之缘，有着那样一双灵动双眼的人怎么可能是个草包，只可能是太聪明了，才能骗过了身边所有人。真是如此的话，那么或许她便是可以配得上云皓的人。看来自己得上折子进后宫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