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凤山县
大镇子再往南边过去,便是属于凤山县的管辖地界了,这一日他们的车队就打算驻扎在凤山县,以作休整。刚进城门时,便有一群县衙模样的人,守在城门口迎接,褚灵儿发现,这县城的城门居然都没有一个百姓进出,很明显不正常,这是有人提前知道了消息,做好了准备。外面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
“凤山县令谢知春恭迎安亲王车驾,恭迎褚二小姐车驾。有失远迎,还望二位贵客恕罪,下官已经在驿馆备好床铺和房间。还请贵人移步到城中万和楼内,略用些酒水吃食,为贵人们接风洗尘。”
“谢县令有心了,我等皆有公务在身,奉命行事,不扰民不扰官,谢县令还是自行回去吧。该做什么做什么,不必特别招呼。”
拓跋云彦淡淡的回应道。那谢县令听到后,也未再三邀请,乖觉的退到一旁,让开了大路。因为这支队伍一路南下以来都是这么操作的,不接受任何官员的接待送礼与吃请,今日此举便也不显得突兀。
进城后,拓跋云彦便下令,所有人员在驿馆处驻扎三日,以作休整,一概吃食皆有随行伙夫负责。大家这才分开头忙碌起来。褚灵儿和珍珠只简单的拿了一个包裹就入住了,驿站的被褥是现成的,没有什么太多东西需要准备。
这个凤山县便是拓跋云卿在地图上重点标记过的地方,粮草问题出现最大纰漏的便是此处。凤山县地处南北交通要道,由南方其他县城上缴的粮草和银钱都需经过凤山县,继而才能北上。而这些粮草在送往凤山县的时候,恰恰全部都被劫道了,这明显是早有阴谋,有备而来的。然而派下去调查的官员反馈上来的调查结果却是令人不能信服。
依据调查此事官员的反映,他们去到凤山县时,卷宗完整,人证物证俱全,全部罪证都指向一群灾民,按照当地官员所上报的内容,南方因为气候潮湿多雨,近几年多地连发洪涝灾害,粮食收成大量减产,朝廷赈灾粮食有限,老百姓食不果腹,这才铤而走险劫了官道。
昨日看到密报后,拓跋云彦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至极,他紧紧握住手中的卷宗,仿佛要将其捏碎一般。随着心中的愤怒不断积聚,他最终无法抑制地将卷宗重重地用力一摔,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居然敢用如此破绽百出的借口来敷衍了事!”
拓跋云彦的声音充满了愤慨与恼怒,
“把脏水泼向可怜的灾民,简直就是丧心病狂!这都是些什么胡言乱语啊?!”
他瞪大眼睛,怒视着眼前的卷宗,难以置信这样荒谬可笑的说辞竟然出自那些所谓的官员之口。押运粮草的可是堂堂官兵啊!他们经过严格训练,手持锋利兵器,怎么可能输给一群饥饿交迫、手无寸铁的灾民!
更让人气愤的是,据卷宗所述,这些灾民被捕之后,竟无一人喊冤,反而纷纷选择自杀身亡,给办案的官员留下了一个死无对证的局面。这究竟是怎样的阴谋和算计?难道就这样让真相石沉大海吗?
拓跋云彦越想越觉得怒火中烧,他暗暗发誓,无论遇到多大的阻力和困难,一定要彻查此事,还灾民们一个公道。
褚灵儿捡起地上的卷宗看了看,也难怪拓跋云彦要爆粗口了,敷衍的非常明显,但是仅仅一个死无对证,就让办案的官员无从下手。那些幕后操纵者心里很清楚,即便是朝廷要大肆调查,问到其他知情人,对此事也是不敢说真话,事实也果然如此,查下去,一问都说不知道。但是不怕他们准备的再多再早,也防不住暗影的渗透。根据暗卫递上来的调查资料,这个凤山县县令的事迹她也知道了一个大概。
这位谢县令,可谓是这一带臭名昭著的恶霸。与其他地方常见的官商勾结或官匪勾结不同,他身为一方百姓的父母官,竟然摇身一变成了此地最大的土匪头子和恶霸头目。其他地方县令犯下的那些事,拓跋云彦尚能咬牙忍耐下来,并暗中记下一笔账,等待返回朝廷后再一并清算。然而,面对这个凤山县令,他实在有些难以忍受了。若不是太子下达命令,要求此次南下目的必须保密,只能暗中调查,不得擅自采取行动,否则,以拓跋云彦的个性,恐怕早已亲自出马,提刀将这个可恶的县令法办了。
这位谢县令,本姓元,单名一个昌字。他本来是一个从外地而来的小商贩,千里迢迢来到凤山县做买卖。可惜天不遂人愿,生意场上的失败让他血本无归,只能留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沦为一个整日游荡在街头巷尾的地痞流氓。
然而,命运总是充满了戏剧性。随着时光的流逝,这位曾经的小商贩竟然逐渐闯出了一番天地。凭借着自己的狡黠和狠辣手段,他在这片土地上站稳了脚跟,甚至成为了当地街道上令人畏惧的一方恶霸。他这种恶,却不是小打小闹的欺行霸市或者欺男霸女,而是大奸大恶。
要问他是怎么当上这县令的,居然这一切都是得益于他那出众的相貌和善于哄骗女子的手段。据说,他曾经凭借着自己的花言巧语,成功地赢得了县城里一位姓谢的富商千金的欢心。这位小姐被他迷得神魂颠倒,甚至到了非他不嫁的地步。如果她的父母不同意这门亲事,她便以死相逼,闹着要上吊自尽。也不知道这个当时身为小混混的他到用了什么手段,居然能让那位养尊处优的谢家千金如此痴迷。
那位姓谢的富商一生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视若珍宝,被女儿这么一闹逼得实在没有办法了,只得要求说,他要想娶自己的女儿,便只能是入赘到谢家,不仅如此,还要他把过去的姓氏跟名字通通改掉。
谢老爷原本以为,提出这样苛刻的要求便能将他拒之门外,但出乎意料的是,这个恬不知耻的恶人竟然毫不犹豫地一口应允下来,表示即刻便可以改,为了能娶到谢家小姐,自己什么要求都能答应,并当场将自己的名字改成了“谢知春”,还当众签下了入赘的文书。
一番操作下来,谢老爷哑口无言,不得不接下了这个入赘的女婿。
按照常理来讲,一般男子入赘后的生活往往会异常窘迫与艰难,毕竟男子入赘是非常丢脸的事情,通常在家庭中的地位都十分低微。甚至有些穷苦人家都宁愿让自己的儿子打一辈子光棍,也决不允许其入赘到别人家。然而,这位谢知春却是不同,他既无父母双亲需要赡养,又无兄弟姐妹需要照顾,可以说是孑然一身,自然也就不存在上述顾虑了,再加上他根本毫不在意别人在意的这些东西,就这般顺利地入赘了谢家。
自从和谢家小姐成亲之后,谢知春就好像彻底变了一个人似的。婚礼当天他竟然当着众人的面,毫不犹豫地跪在谢家祠堂前,立下誓言,表示从今往后一定会洗心革面、改过自新,并发誓努力读书,一定要考取功名,让谢家光宗耀祖。
他声泪俱下的对岳父哭诉说,自己从小便想要通过科举考试进入仕途,只因自己家境贫寒而无法实现这个愿望,但现在不同了,有了好的家境做靠山,他一定能实现这个抱负。
起初,人们都认为这不过是他为了哄骗岳丈高兴而故意摆出的姿态罢了,但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在婚后开始埋头苦读起来,谢老爷见到他如此有志气,心中也十分欣慰,于是慷慨地资助他进南方书院读书,还花重金让他拜了名师继续深造。
说来奇怪,这元昌只是改了一个名字而已,竟然如同换了一个人,不仅一改往日里沉迷于吃喝玩乐、挥霍无度的恶习,而且对待谢家小姐更是一心一意、关怀备至。再加上他本来就生得相貌堂堂,身材高大挺拔,五官精致立体,简直就成了众人心目中完美夫婿的典范啊!然而事实真的如此吗?人真的能改变的如此彻底吗?
如今的谢知春,无论是内在品质还是外在形象,都堪称无可挑剔。他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的决心和诚意,赢得了谢家上下以及外界的赞誉和认可。人们纷纷感叹谢家小姐真是好福气,能够找到如此优秀的夫君;谢老爷也对这个女婿刮目相看,竟然还期待着他早日金榜题名,实现自己的抱负。
奇就奇在,这个谢知春他的头脑生来就很聪明灵活,再加上自身的努力和金钱铺路,竟然真的一举高中,如愿以偿地踏上了仕途之路,还谋得了县令的官职。就在大家觉得谢家捡了一个好女婿的时候。事情再次出现转折,令所有人瞠目结舌。
就在谢知春当上县令不多久的时候,他的岳父大人竟然还没能高兴几天,就突然得了一种怪病,四处求医问药,均说无法查明病因,无法查明病因也就意味着无法医治,不几天就七孔流血暴毙身亡了!
紧接着,他的岳母和他的妻子也相继染上了这种奇怪的疾病,整个谢家连管家和近身照顾主子的几个仆人都接连染病而死,结果,整个谢家的主子,除了他这个入赘的女婿之外,原本的谢家人都不幸得病去世了,唯独他逃过一劫!
谢家在乡下还有些宗族亲戚,他们听闻此事后皆感到十分诧异,觉得此事甚是古怪。于是便有几个胆大之人因贪图谢家的财产而来到谢家,想问个究竟,但最终却空手而归。因为无论是人证还是物证,都清清楚楚地表明这些人是染上了某种不知名的疾病,且由于无法治愈而亡故。
此外,谢知春在表面功夫上可谓做得滴水不漏。他之前不仅四处张贴告示寻求良医,更是开出高价悬赏,希望能有人治好这种怪病。此后,他还将谢家众人的后事操办得风风光光,自己则哭得悲痛欲绝、情真意切,甚至一度晕厥过去。如此一来,倒让那些原本心存疑虑的人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就算谢家族人当中有一些心思细腻之人觉得此事不同寻常,想要告发他,也绝对不可能真正地去实践这个想法。因为他们内心深处非常明白,以民告官这种事情,轻则杖刑,重则丧命,他们根本承受不起这样的代价。因此,尽管谢家族人们对于这件事充满疑惑和不满,但也只能无可奈何地忍气吞声,谢家那庞大的家产就这样全部归属于谢知春一人所有了。
当褚灵儿读完那份密报时,她的嘴巴久久无法合拢,心中不禁惊叹:“这到底是什么样的狗血剧情啊!”仿佛被一股强大的冲击力震撼到,她完全无法理解其中的荒诞和离奇。
所以今日在城门口,褚灵儿终究按捺不住内心极度的好奇心,趁着无人注意的时候,小心翼翼地掀起车帘一角,向外窥视了一眼。这一眼望去,让她整个人都呆住了。眼前之人,便是那位传闻中的谢县令!只见他身躯凛凛,相貌堂堂,剑眉星目,嘴角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端的是一副风度翩翩、气宇轩昂的模样。
然而,最让褚灵儿在意的还不是这些,而是他那独特的面容特征:五官轮廓分明、立体感十足,他虽拥有着与大顺朝子民相同的黑发和黑眸,但却生就一副罕见的高挺鼻梁和深邃眼窝,肌肤异常白皙,甚至连毛发也比寻常男子更为浓密。如此特别的容貌,实在令人过目难忘,也实在难以将他与十恶不赦的坏人联系在一起。
褚灵儿心中突然浮现出一个与之相似长相的人,那便是王延。也先王延有着也先国的正统血统,眼前这个谢知春他会不会就是来自那个神秘的也先国呢?当天到达驻扎的驿馆后,褚灵儿就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的疑惑告诉了拓跋云彦。
拓跋云彦皱起眉头思考片刻,然后缓缓回答道:
“其实我们之前也曾对此人产生过怀疑,并特意派遣人手前去调查,但结果却一无所获。也先国和大顺之间并无通婚之举,两国间的商贸往来也非常有限,通常只局限于西部的几座城池而已。除非得到本朝皇帝特别批准的文书,否则他们是绝对不被允许踏入大顺国土的其他区域的。”
褚灵儿心中一动,突然间想到了一个主意。她悄悄地摸出了手中的金牌令,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期待和好奇。这块金牌令是她大哥给她的,说是无论走到哪里,只要出示此牌,便可以前往商号支取银钱。
然而,这只是大哥告诉她的用途,但实际上是否真的如此好用呢?褚灵儿并未曾使用过。不过此刻,她决定姑且试一试,看看这块金牌令是否能够发挥出更大的作用。
一旁的拓跋云彦注意到了她眼眸中的转动,不禁好奇地问道:
“你在想什么?”
褚灵儿微微一笑,将金牌令展示给他看,并解释道:
“这是我大哥给我的,他说拿着它可以在任何地方的褚家商号支取银钱。我在想,这块金牌令能否助我询问出一些有价值的信息。”
拓跋云彦听后,微微颔首,表示认可。随即,他与身旁的罗禹对视一眼,两人心领神会地交换了一个眼神。接着,他们便立刻准备就绪,出发去商号,只带上了罗禹和罗杳,四人朝着距离此处最近的褚家商号出发。
一路上,罗禹和罗杳都时刻保持着警惕,留意着周围的动静。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和商贩讨价还价,看着是一片百姓安居乐业的繁荣景象,但是这些都是假象,每到一处城镇,当地官员都做好了准备。所以四人并未在街市上过多逗留,此刻他们心中只有一个目标——褚家商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