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云归云海
此时宇文云皓的病情急转直下，而太子的身体已经好了许多，在权衡以后，拓跋云卿立刻着手换回身份，在一番复杂繁琐的操作之下，宇文云皓终于回到了世子府，拓跋云卿则顺利回到了皇宫。
而此时此刻褚灵儿面对的便是一个面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的宇文云皓，只见他气若游丝，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仿佛一个不小心就会永远地离开这个世界。褚灵儿安静的地坐在床榻一旁，紧紧握住他的冰凉的手掌，希望用自己手心的温度温暖他，祈求他能快点醒过来，眼泪不自觉的一直往下掉，她也顾不上擦。
葛太医被留了下来，他和其他几位医生一起神色凝重地守在宇文云皓的床前，不敢有丝毫懈怠，宇文摰见此情形，眉头紧皱，将主治的太医叫到一旁问话，那名太医战战兢兢地回答道：
“二公子的伤势实在太过严重，微臣已经尽力了……公子在宫中每日操劳国事，身体未能好生将养，已经不妙，救那孩童时被马匹所伤实则不重，可对二公子而言却是雪上加霜，目前只能依靠宫里传来的名贵药材调着一口气续命啊。”
“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宇文摰喃喃自语道。他的眼神充满了焦虑和无助，仿佛整个世界都压在了他的肩上。
“唉，只能看二公子自己的造化啦。恕臣等无能啊！”
太医们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们已经尽力了。
宇文摰缓缓松开了情急之下拉着太医的手，他知道这些太医都是名医圣手，如果连他们都说没有办法，那么恐怕真的是凶多吉少了。然而，尽管希望渺茫，大家并没有放弃。宫里不断派人送来各种珍贵的药材，希望能够帮助宇文云皓恢复健康，安亲王更是四处张榜求医，且日日必到病榻前探视。
可是，这一切的努力似乎都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宇文云皓依旧昏迷不醒，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禁锢在了黑暗之中。褚灵儿如同被下了定身咒一般，她不顾众人的劝阻，日夜守在云皓的床边，一步也不肯离开，几天下来竟是瘦了一大圈。
这天夜里，宫里的皇上、皇后都私服出访来到世子府。他们一脸忧虑地走进房间，看到了躺在床上毫无生气的宇文云皓，心情沉重。拓跋云卿和拓跋云彦因着其他事情耽搁了，此时此刻必须留在宫里便没有一同前来。
褚灵儿听见他们说皇帝和皇后来了，心中也是毫无波澜，此刻她已经顾不得世俗的一切了，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里，眼神一刻也没有离开过云皓的脸庞。
宇文摰见此情形，亲自上前轻轻的将她从地上扶起来，引到一旁坐下，葛太医连忙上前往她手里塞了一杯热茶，轻声安慰道：“褚姑娘，你可千万保重身子，先喝口参茶吧。”
褚灵儿似乎被手中茶杯的温暖给激发了几分神志，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勉强喝了一小口，然而，她的心思始终无法从云皓身上移开。
皇上和皇后看着床榻上的宇文云皓，心如刀绞，皇后忍不住落下泪来，坐到床榻前，握着儿子的手，贴着自己的脸颊，默默流泪，皇帝站在她的一侧，轻轻抱住她的身体轻轻拍着她给妻子安慰，而他看向宇文云皓的眼中也尽是心疼和慈爱。
这一幕，纵使是褚灵儿看见，心中也被触动，自从知道了宇文云皓的身世以后，她一直心疼的以为他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孩子，事实证明并非如此，也忽然在这一刻感悟到这段时间以来皇帝和皇后作为父母所承受的压力和痛苦，是她所不能比的。在这个寂静的夜晚里，众人默默地守护着宇文云皓，期待着奇迹的发生
良久夜已深，皇后用帕子擦干了脸上的泪水，起身走过来，停在褚灵儿的身边，看着她眼窝深陷，消瘦的模样，第一次拉起她的手，真诚的说道：
“皓儿时常跟我说起你，他说有你的这些日子他过的很开心，我从未见过他因谁而如此这般的快乐，也从未见过他如此牵挂另一个人，可见你是个好姑娘，虽然你对他是真心，但是你也需看重自己的身体才是，否则他醒来了见到你如今这般模样，也会难受的。”
皇后难得如此温柔的对她说话，褚灵儿微微点头，她知道皇后的关心是出于真心的，但她也实在无法放下对云皓的牵挂，褚灵儿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沙哑，她还是坚持说道：
“谢皇后娘娘关心。”
她起身行礼，可是忽然腿一软，眼前一黑，整个人瞬间失去了知觉。
褚灵儿因为连日的不休不眠整个人虚脱了，幸亏太医都在，也有好药用着，这才没有大碍。当她醒来时便得知，昨晚就在她晕倒后不久，宇文云皓便醒来了，告诉她这个消息的是宇文摰，他说道：
“云皓昨夜已经醒过来了，但此时还不方便见你，如果他知道你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定会心痛的，太医说他不能情志大动。”
褚灵儿听到他醒来了时顿时如同在黑暗中照进了一丝光明，她难掩急切的说道：
“我保证不会哭，也会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求你让我去见他。”
珍珠端来一碗汤药，心疼的说道：
“小姐，你千万保重自己的身体啊，若是你身体垮了，二公子此时看见也会难受的啊，你先把药喝了吧，珍珠求你了。”
宇文摰见状，深感无奈，答应褚灵儿只要她乖乖喝药，就让她过去看他。于是她毫不犹豫的端起药碗，仰头一干而尽，苦味的冲击让她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但她依然顾不上了，穿上鞋就下床去，走到竹苑的门口才忽觉体力不支，行动太猛，整个人往前栽了下去，就在这时一双手一把将她从半空中捞住，打横抱了起来，云皓？！看着那张脸，她一瞬间惊喜万分，但是很快黯淡下去，不，这分明应该是拓跋云卿，有着跟宇文云皓一样的脸，却不是他。
“太子殿下！”随着这声惊呼，一干人等纷纷下跪请安。珍珠生平头一次见到太子，整个人都僵立当场，不知所措。还是一旁眼尖的罗杳及时发现了她的异样，连忙伸手将她拽了下来，并示意她跪地低头请安。
所幸此地并非皇宫内院，无人会因礼数不周而怪罪于她。况且此时此刻，众人的注意力皆不在此。
“你都病成这样了，还要坚持前去探望他吗？你以为你去了能为他做些什么！”
太子并未松手放下她，反而直截了当地抛出了这个问题。
“我曾经答应过他会一直陪伴在他身旁。所以，请殿下放我下来，允许我前去。”
褚灵儿语气坚定地回答道，同时请求太子放开自己。然而，太子却没有放下她，而是说道：
“罢了，本宫亲自送你过去，他恰巧醒着，想要见你。”
说罢，说罢拓跋云卿不由分说的便抱着她往宇文云皓的云苑大步走去，索性十几步路就到了。跟在身后的宇文摰眼神顿时复杂，眼见拓跋云卿对待褚灵儿的态度，他忽然蓦地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昨天晚上宇文云皓终于悠悠地转醒过来了，不仅用了一些饮食，精神还十分好，但这却并非是个喜讯，太医犹豫着给出论断，这恐怕只是回光返照罢了。宇文摰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他以为自己早已经做好了准备，却依然心如刀割，可是他不能倒下。宇文云皓刚醒来，就见皇后和皇帝守在他的身边，趁着他们说话的功夫，宇文掣就派人去皇宫报信了，这次赶来的是拓跋云卿，随后拓跋云彦也进来了，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宇文掣见此情景，也忍不住鼻子一酸，但终究还是克制住了。
宇文云皓趁着自己醒着的时候，与他们分别交代了几件事，桩桩件件条理分明，这绝对不是一夕之间想出来的，或许他很早以前就想过自己的身后事了，所以今天才能如此顺畅的说出来，待交代了诸多事情之后，他提出了最后一个要求，他希望自己余下的最后时间都留给褚灵儿。
所以这一刻，宇文掣才去了找褚灵儿，但是紧跟来的拓跋云卿却将褚灵儿抱走了，宇文掣无奈的让周围其余的人都退出去了，走到云苑，拓跋云卿才将她放下来，她便立刻脚步踉跄地快步走向云皓的床边，房间里安静的仿佛能听到一根针落地到声音，此时此刻房间里再无其他人，所有人都将这最后的告别给到这一对有情人。
褚灵儿走进内室以后忽然停下了脚步，她对这里熟稔至极，此刻却不敢靠近，她终于鼓起勇气缓缓的走近他，似乎害怕将他惊醒，当看到眼前一幕时，心中顿时一紧，只见他面容憔悴，正无力地靠坐在床边。她心疼不已，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眼，她轻手轻脚的靠近他，坐到他的身边，她紧紧抓住自己的衣角，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可是泪水已经犹如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她的手轻轻抚摸上他憔悴的面容，仿佛在触碰一件易碎品，宇文云皓缓缓张开双眼，待看清是她后，脸上流露出一如往昔的温柔，笑着轻声道：
“你终于来了，我太想你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又害怕见到你，怕你看见我这样会伤心。”
褚灵儿声音哽咽而颤抖地说道：“我知道……我也是，太想你了……”
宇文云皓牵过她的手，心疼的说道：
“你瘦了，答应我，不要再因为我而难受了，我永远都不希望你因我而痛苦。”
“好，我答应你，云皓，求你，不要再离开我了，答应我你会永远陪着我好不好。”
她忍不住祈求他，此刻她心里已是兵荒马乱，她似乎从他的眼中感觉到了某种告别的讯息。她不要，她感觉十分的无助，即使握着他的手也似乎留不住他，总觉得下一秒钟，他就要消失不见了一般。
宇文云皓心疼的看着她，抬手覆上她的脸，小心为她擦拭着眼泪，没有再说话，而是轻轻的抱着她安慰她，褚灵儿在他的怀抱里感觉到他的身体单薄与冰冷，仿佛失掉了温度，她连忙抬起身：
“你怎么这么冷？我去叫罗禹加暖炉，让他把所有的暖炉都搬过来。”
“没用的，灵儿，别走开。”他制止了她，不想再让她离开自己半步。
“陪着我，灵儿，不要再离开我的视线，只要你陪着我就好。”
两个有情人终于紧紧相拥在一起，褚灵儿的心忍不住颤抖不止，心底有一个声音在无助的呐喊着，此时耳边传来宇文云皓的声音，飘忽的仿佛来自遥远的天际，预示着最后的告别，他轻缓的说道：
“我记得你常常对我说，你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你最喜欢登山，喜欢站在群山之巅，与云海比肩而立，我很想陪你去过这样的生活，可惜我已经不能了，即使没有受伤，我也已经时日无多了。但是我很感激，在这人生的最后光景，我尝试了许多自己想做的许多事情，而且老天还把你带给我，说明老天他待我不薄。灵儿我一直都很想为你做一件事，便是为你铺平你未来的路，我希望你得到你喜欢的自由，我希望你活的肆意潇洒，去过你想要的生活，去看你想看的大千世界，灵儿，答应我，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褚灵儿此时已经哭到不能自已，哭的像个无助的孩子，即使是前世死过一次的经历，也未曾令她有如此无助的感受，但是他的离开却叫她难过失控到不能自已。
“灵儿别怕，无论天上地下，我都会陪着你，或化作一缕清风，或化作那山间云海，我会一直陪着你，别怕”他轻轻的拍着她，温柔的安慰她。这是宇文云皓与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她永远都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