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试图打开他的心
“熠之。”
桓玉瑾出声叫住沈熠之，而他罔若未闻，目不斜视地继续走。
鹿菱川侧目看向沈熠之，瞧见他那副模样，如同一具行走的空壳，甚是惊讶。不禁好奇他到底经历了些什么，能让堂堂的一个郡王、圣上的第一个皇孙变成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
这压根都不需要鹿菱川去勾魂都已然是个没了魂的。
“桓少师，我们接下来该如何？”
桓玉瑾似是对沈熠之这副模样见怪不怪了，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波动。侧过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几位姑娘去偏殿稍作歇息，之后再做打算。”
“好。”
鹿菱川回应着，朝身后的姐妹们点头示意，领着她们一起到偏殿等候。
然而，除了些为她们送吃食的婢女，直至落日余晖暗淡无色、夜幕降临，再也没人进来过。
也不知是何时辰，今晚总不能就这样白白耗过去。既未表演成，又未接触到人，得借口溜出去碰碰运气。
鹿菱川对候在殿门的婢女说她想解手，那婢女倒也好说话，当即为她指了路。她顺着婢女指的方向走去，趁人不注意时悄然换了条路走。
她来之前可是做足了功课的，仔细记下了淮南王府地图大致的路线，以备不时之需。现下这不就派上用场了吗？
许是众人还聚集在宴会正殿，鹿菱川一路上也没碰到几个人。
她凭着记忆中的路线往鹤池寻去。
听闻沈熠之平日里最喜欢在此处与他养的鹤群安静地呆一块儿。虽不知他出没出府，若是还在府里，那应是没跑了。
来到鹤池，果然有一身姿挺拔的人立于池边看着远处的水面出神，以至于有人来了都未察觉。
月光洒在沈熠之的身上，给他披上了一层银纱。看到此景，鹿菱川心中不由地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
那人给他的感觉就像她被亲娘卖进莺花楼那日，一样的孤寂、凄凉。
他的内心定是藏了很多事吧。
若不是借口解手没带上她的琴，此刻为他抚上一曲或许能给他带来些安慰。
鹿菱川看了眼身旁随手可摘的树叶，想到一计。
用树叶吹曲呀，幼时一个放牛郎教过她以叶吹曲。只是，已好些年没再吹过了，不知吹出来的曲子是否还能入耳。
她挑了片厚度适中、叶面平滑的树叶，特地寻了个绝佳位置，保准对方回头时恰好能看到她。且这个角度，月光恰能在她身后形成一个模糊的光晕。
树叶在她的唇边微微颤动，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一首悠扬的曲子从树叶间流淌而出。
鹿菱川吹的是今日该演奏的曲《王风·黍离》。
立于池边的沈熠之可算有了反应，身体颤了一下，不像被吓到，更像是心有触动。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
行迈靡靡，中心摇摇。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
沈熠之听过这首曲子，当曲子吹到“知我者，谓我心忧”时，他好奇地转过身，心中还有些说不明的……期待？
他看到一个戴着面纱的紫衣女子站在月光下，身后的光晕好似神女下凡时自带的光晕，照得人晃眼，让人看不真切。他有种感觉，这大概是上天派来拯救他的神女吧。
“你是……神女吗？”
这猝不及防的询问将鹿菱川逗笑了，不由轻笑出声。
“见过淮南王。奴家哪儿是什么神女，奴家名唤菱川，您也可以唤我菱儿。”
沈熠之向她走来，步子稳健有力，与白日时相比，犹如脱胎换骨。
“菱川……菱儿……你用何器具奏的曲？”
鹿菱川举起手中叶子晃了晃，笑道：“这哪儿是何器具，不过是一片树叶罢了。”
这时，池边泛起一阵风，巧妙地将鹿菱川的面纱吹落，沈熠之赶忙伸手接住。再望向她，不觉愣了神。
这等姿色，不是真的神女也该是神女的转世吧。
他将面纱还于鹿菱川。
“菱儿姑娘如此惊艳之颜，为何还要以面纱示人？”
鹿菱川伸手接过，有些无奈摇头。
“若非如此，旁人与奴家相处便只会在意奴家的容貌，而不会在意奴家这个人内心深处是如何的。”
沈熠之听了，赞同地点点头。她与自己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一类人吧。
“你能教我用树叶吹曲吗？”
“当然。奴家先教您挑选叶子，您看，这样厚度的就很好。”
鹿菱川挑了一片树叶递给沈熠之，而后再指导他如何吹出声。
“噗噗——”
鹿菱川见他吹出奇怪的声音，忍住笑，安慰道：“没关系，第一次吹是有些不易。”而沈熠之没觉得难为情，反而觉得很好玩，又接连吹了几声。
最后，终是忍不住勾了嘴角，眉眼间尽是悦色，与白日时的他判若两人。
“奴家今日可算不负重任所托了。”
沈熠之意识到对方的意思，僵住了笑意。是啊，他都不知自己上一次发自内心的笑是何年何月了。
“谢谢你。”
鹿菱川微笑摇头。以往带着目的接近旁人也不会觉得愧疚，只要能达到目的便好。不知为何，现下的她有些开心不起来。目的达到了，为何没有想象中的舒心呢。
是遇到一个需要救赎的人，带着目的接近他，给了他光，给了他希望，最后又泼他一盆冷水，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假的？
她一开始便察觉到，沈熠之对她自称“我”而非“本王”。他完全是把自己当成同她一样的普通人来相处。
“往后，我能去找你吗？”
沈熠之询问得小心翼翼，眼中流露出些许希冀。
“当然可以，奴家就在平康坊的莺花楼。”
“好。宴会应是散了，回吧。她们找不到你，该心急了。”
鹿菱川微微颔首，二人并肩往回走。
“王爷您是不喜欢宴会吗？”
“谈不上喜与不喜，只是比起一场只为利益的生辰宴，我更希望得到的是父王、母后的一碗面。可惜……”他们从来不在乎。他们只会要求我严格按着他们安排的走，一丝差错都不许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