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 章 千城山20-21
二十
杨四茶有个心上人。
心上人久病卧榻，杨四茶上千城山本意是为他求药治病。
她的师父惜才，用这灵药吊着杨四茶，等她继承了独门绝学才肯放杨四茶下山。
中间杨四茶哭过，求过，发誓过一定会回来，师父不肯放她走。
杨四茶第一次御剑下山，回家路上遇见魅妖，收妖途中滋生了心魔，她那因病丧命的心上人一直在等她，要两人一同在幻境里永生不灭。
四茶收了魅妖。但既没有收了心魔，也没被心魔吞噬。
没人知道在幻境里发生了什么，也许是心上人爱意深切，不肯伤害四茶又不肯离开四茶吧。
冗长的故事听完，我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灰扑扑跟眼前的石桌一个颜色。
师姐摇头叹息：“你完了，师弟，你永远赢不了这样一个前任。”
我捏着拳头，咬牙切齿：“心魔怎么杀？”
师姐见不得我五官扭曲的样，于心不忍，不吊我胃口：“心魔杀不了，以往全靠修士自我意志与之抗衡，二者一起被锁在幻境里缠斗不休；如果修士不敌，被心魔占了上风，天下将大乱，这时候你师父我师父各位师兄师弟师姐师妹的师父都会出手，各种手段加诸修士身上，直到元神都轰碎，这才算完。你杀了前夫哥，就等于杀了杨四茶，你舍得吗？”
我的牙齿咬得更紧，“他们没在一起，不算前夫哥。”
师姐发出一声嗤笑，“那你们就在一起了？你上位成功了？”
二十一
山门里有许多藏书，经史典籍诡文怪志奇门秘籍应有尽有，我泡在藏书阁里找了三天，没有一本书是我想要的，只能躺在地上对着房梁胡思乱想。
我想起杨四茶骑马的样子，嗑瓜子的样子，成功从师姐手里抢到排骨的样子，她仔细观察树叶小人成亲的样子。
不敢想象这么一个又瘦又小应该被捧在手心里的女孩子，她的手里抓住多少条魅妖的性命。
一道影子顺着地面延伸过来，我利落起身，朝来人的方向行了礼。
我师父迎面走来，按下我的手，“自己人这么熟了，别搞这一套，听说你在这儿翻箱倒柜找了几天，找什么？”
我还是跟师父客套奉承了一番，哄他开心了我才开口：“弟子找个法子。”
一个能护住原主，又能斩其心魔的法子。
师父给了我一个白眼，“四茶现在挺好的，再也没有第二个天才能长久封印住心魔。”
我问师父：“大家都这么熟，万一四茶以后违背天道涂炭生灵时，师父你下得去手吗？”
师父哽住，不肯回答这个问题。
我又问师父诸位长老是否遇过心魔。
师父说没有，他们定期闭关修炼审视内心，其内里世界最为澄澈，不给任何妖邪机会。
师父劝我修身养性收敛心神，切忌因爱生恨误入歧途。
我看着师父，没经过思考蹦出来一句：“我不一样，爱而不得我才会误入歧途。”
师父当即给我了一个爆栗，弹得我脑门生疼肿了个包。
“杨四茶也是爱而不得。”师父说，“她天资摆在这里，压制心魔的同时还能降魔伏妖，你又有什么本事呢？你成魔不出一日，都不用为师出手，你的师兄师姐就能炼化你。”
我把师父的劝诫当玩笑，慢吞吞回了一句：“若真有这么一天，我只求是四茶师姐动的手。”
师父骂我恋爱脑不得好下场，又说我几天没扫院子将我赶出去干活。
我提着扫帚顺着青石板路扫地，边扫边哼哼，地板颤动几下，脚步声错乱响起，我顺声而望，好几位师兄背上驮着负伤的同门往前奔跑，脚下零落滴了好多血。
大事不妙，我追上去帮忙。
人声嘈杂，唯有一声高语震破长天。
“杨四茶入魔了！！！”
整座千城山陷入高度警戒的状态，师父们被拉去密室开会，师兄师姐结阵护法。
我跟着医疗组救治伤员，伤员恢复神智，控诉杨四茶的所作所为，内容之血腥让人难以接受。
我听得心里难受，不由得停下了扎绷带的动作，师姐过来拍了下我的背才使我回魂，我赶紧给伤员上药。
休息间隙，师姐领着我到了僻静处，阴影下她的表情格外严肃，让我不敢嬉皮笑脸。
“杨四茶现在在南湾，她的故乡，前夫哥死去的地方，四茶现在只是误伤了同门，等她神智消失之时……”师姐越说，脸色越难看。
“会怎样？”我追问。
“她杀天下人，而千城山杀她。”师姐闭上了眼，不忍看见杨四茶的未来。
我仿佛被人抽掉了骨头，只能靠着墙壁站着，但身体不受控制一直往下坠，我最后坐在地上，握手成拳，痛骂着用力砸向墙面。
墙没事，血液从擦伤处渗出来。
我把头埋在臂弯里，眼泪涂在衣袖上，又连续地骂了几声，声音越来越小，毫无底气。
师姐不忍看我这副颓唐的模样，咬着牙：“得在师父点兵之前，救回来四茶。”
我迷茫地抬头看师姐：“怎么救？”
师姐观察四野动静，带着我一路穿回了炼丹房，师姐铺开一张宣纸，写下我们三人的生辰八字，嘴里一直念念有词说个不停，她转身熟练从架子上取下血色的瓶子，小心翼翼把瓶子里的血倒出来一点晕染在纸上，然后咬破自己的食指将血挤出来和纸上的血迹融在一起。
在师姐频频示意下，我也咬破手指头把血挤出来。
“师姐，这做什么用？”我含住手指头含糊声音问。
白纸浮到半空中，无中生出一团火，一声爆响之下，白纸被烧成了灰烬，留下一团漆黑的雾。
“去见前夫哥。”师姐轻声说。
好家伙，我在藏书阁里找了三个昼夜，我师父亲口咬死世间没有两全法，感情好东西都被我师姐们捂着。
师姐白了我一眼，扯住我的衣领，张口念了几句口诀，带着我一起钻进了黑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