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 章 千城山15-17
十五
吃完无事发生。
师姐不知道从哪里倒出来瓜子，刚嗑了三颗，与我大眼瞪小眼互相看着对方。
“你怎么还没晕？”师姐头顶着好几个问号。
我活动四肢，转动脑袋，试着聚气，一切如常。
师姐怀疑剂量不够，又强硬地喂了我几颗，吃完，师姐摸我脉象，紧皱眉头。
师姐抓起瓶子仔仔细细阅读上面的文字，百思不得其解，“过期了，失效了？”
师姐嘟囔着把最后一颗丹药吞服下肚，我见师姐摇晃几步身形不稳赶紧扶她坐下。
师姐已经晕了，不知道师姐几时才醒，炼丹房又偏远寂静鲜有人来，我只好守在原地免得师姐出什么意外。
守护过程太过无聊，我捉了一把瓜子就再也停不下来，不知道师姐在哪儿买的，下次让她也给我带点。
思及此，我才注意到冷风穿堂而过，我回身去望，看见了杨四茶。
她从进了屋门就一路宽衣解带，此刻整个人散着头发光着脚，身上只剩一件单薄的里衣，她看见了我，霎时发出尖叫，扯过窗帷裹住自己。
噼里啪啦好几声罐子随地上的动静，我抱头趴在地上，以免杨四茶言出法随将我万剑穿心剁成稀碎。
动静平息下来，我偷偷去瞄杨四茶，挨了一声训斥，直到她换好了衣服落了座，她才松口让我坐好。
“今天回来没在山门前看到你，原来你跑我屋来了。”杨四茶拿起空瓶，晃了两下，神情不悦，“你俩拿它当下酒菜的花生米？”
“也没，师姐看我吃了没反应，她才把最后一颗给吃了，吃了就晕了。”我小心翼翼解释。
杨四茶坐下就开始嗑瓜子，眼见桌上剩的不多，很自然而然去解开师姐的袋子，把里面的瓜子全倒了出来。
“你怎么没晕呢？”杨四茶问。
我苦笑着摇头，示意自己不知道原因。
杨四茶也没追究，视线落在我腰侧的佩剑上，随意问道：“还喜欢吗？”
“喜欢。”实话实说，山门里的人见了这把剑都眼馋，亏我护着，才没让他们得逞，如此贵重的礼物我还没想好送什么东西才配得上还礼。
“喜欢就好，跟我出来吧，吃这么多不消食，后半夜够你喝一壶的。”杨四茶起身，见我不动，微微欠身抓住我的手腕带着我往外面走，“她没事，睡一觉就好了，不会有人来。”
杨四茶让我重复她的口诀，宝剑仿佛有了生命悬浮在低空，变大再变大。
杨四茶让我站上去，她握着我的手，借力上了剑身在我身后站好。
我紧张不已，杨四茶让我两臂张开，她扶着我的腰帮助我保持平衡，一路穿云破雾，十分刺激。
落地时我摔了个踉跄，杨四茶两手抱在胸前看我的笑话。
我收剑回鞘，试图拍干净身上的泥巴，杨四茶打断我的动作，示意我看向城门的字。
我一抬头，才知道自己到家了。
十六
我格外担心发生山中一日人间一年类似的事情，迫不及待往家里赶。
路上遇到都是熟悉的面孔，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我敲响家中的门，我娘带着困意询问是什么人，开了门我扑进娘亲怀里，兴奋到胡言乱语。
我掏出私房钱，一锭一锭的元宝放在桌面上，我娘夸我出息本事顾家，夸到最后找不到词又从头夸了一遍。
我爹听到动静也来了，父子相见话不多，但是他和我父子一场，没有隔夜的仇。我爹怕我冷，回屋里找了件衣服给我披上。
兴奋劲过去了，我要给父母介绍杨四茶，一回头又看不到她的人影，我摸着腰间的佩剑，才笃定真的存在着杨四茶这个人。
一夜好梦，天亮后我就着鸡汤呼噜完一整碗面条，吃饱了我在院里帮我爹劈木头，别的不说吃了杨四茶的药，我这力气是以前好几倍，劈柴火不带累喘气的。
我这边干着活，篱笆外猫着几个人影，光看身形我就知道是胖丫他们。
他们发出“噗呲噗呲的细小动静试图吸引我的注意，但我真把斧头立在木墩上，擦擦手朝他们走过去时，他们又害怕地退后几步。
“宋修，你活着回来的？”胖丫壮着胆子问。
我仰头挺胸，亮出腰间宝剑炫耀了一遭：爷们儿不仅活的好好的，还做了千城山的道爷，好生修炼长生不老，除了能送走胖丫他们，连着胖丫家的王八都能一起送走。
胖丫缩着脖子弓着腰，猥琐又胆怯地瞄我，念着“大人不记小人过”不住求饶。
我没这闲工夫跟他们唠嗑，挥了挥手让他们走，我懒得追究往日往日受他们的欺负。
我转身继续劈柴。
我爹烧开了水，倒了两杯茶水叫我歇一歇，父子促膝长谈，我瞧见他眼角新长了皱纹，也许是我这些天离家在外想我想的吧。
我爹问，“以后还回千城山上去吗？”
我点头，肯定要回去，我不回去门前落叶能堆半人高，挡了杨四茶回家的路怎么办。
“我和你娘就你这么一个孩子。”我爹低垂着眉眼，视线跟随地上的蚂蚁移动，“你去了山上，谁来照应我们呢？”
“爹，你大可放心，我学了御剑术，往返自如只需要一柱香的时间，想见我随时可以见。”我拍着胸脯发着誓。
我爹欲言又止，闷着不吭声，沉默了一晌儿，我爹问我，“隔壁村的余老头家的姑娘年纪和你相仿，虽然模样不够秀气，但是手脚灵活……”
我打断我爹的话，盯着他的眼睛，想看看他脑袋里在打什么主意。
我爹大风大浪半辈子走过来了，自然不带怯的，还和以往一样做着一家之主敲定所有的主意：“我们半辈子攒的钱加上你带回来的，我们给人家下个聘，抱个孙子孙女，我们家留个后，你以后想干什么干什么！”
我踢翻了院里的木凳子，竭力遏制内心的怒火，我只说自己要静一静，快三步推开院门离开了家。
十七
我在村里乱逛，最后在花圃里遇到的杨四茶。
泥巴房子又被杨四茶用术法修复了，她还把树叶子撕出人形，每撕好一个小人，泥巴村庄里就多了一个小人。
她轻巧坐在树枝上，见我来了招呼我坐她旁边。
我不会原地起飞，擦了擦手心，抱着树干利落地爬了过去。
杨四茶笑着说我是只猴子。
她手边有烧鸡，还冒着热气，一看就是悄悄被术法暖着。
“来都来了，分你一半，师姐我可大方了。”杨四茶真大方，一手拽了鸡翅膀下来，把余下的鸡架扔给我，我也开始啃另一只鸡翅膀。
和她在一起，除了呼吸，连思绪都不是必要的。我闭上眼睛，闻到树叶的味道，感受着清风的温度，蝉鸣刺耳，杨四茶轻轻地哼着歌。
空气有些燥热，树底下却传来一阵吹拉弹唱的动静，我好奇向下望，杨四茶已轻巧落地，朝我招手：“来看，小人儿娶亲了。”
我顺着树干滑下来，与杨四茶挤在一起。
树叶小人骑着树叶小马，仪仗队吹拉弹唱走过大街小巷，村民靠在路边讨喜糖分喜庆，道路尽头最豪华的民居张灯结彩里里外外都在忙。
“师弟啊，意随心动，你这是想成家了。”杨四茶捡一片叶子铺在村庄主干道上，莹莹光点飘过，树叶变成了十里红毯。
“胡说八道。”我想起先前和父亲的争执，顿时觉得杨四茶是在借机嘲笑我，“千城山不都是清修之人吗？动了情破了身，还怎么修炼。”
杨四茶发出一声长长的疑惑，“还有这个说法？我怎么不知道。”
我脖子都红了，一口气憋在喉咙口，咬着牙接了她的话，“我自己编的。”
杨四茶笑得停不下来：“这次带你下山，你除了给家里送钱，还想做点什么？顺便成个亲生个孩子？”
我觉得她在取笑我，只好偷偷白了她一眼。
杨四茶很快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模样，“不逗你了，我们能出来玩的时间也挺紧张，你这边事情要是办完了，跟我去一趟瓜果铺，买点花生瓜子啥的回去，我那点存货快被你们吃完了。”
“要去你自己去。”我哼一声，跟她置气。
杨四茶绕着我转了两圈，从头打量到尾，末了她冷淡开口：“好，我自己去。你爱干什么干什么，明早我在城门等你。”
小人那边接完了亲正在大摆酒席，杨四茶挥一挥手，热闹戛然而停，留了一地的枯枝败叶。
一阵风吹过，落叶打了个旋儿，杨四茶也消失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