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小师妹20-23

    二十

    一切归于平静时，我被困在一片虚无里。上不着顶，下不及底，左右无源。没有光，没有声，我唤至亲的名字没有任何的回音。

    我一度想着，我是不是死了。但我又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感受到身体里沸腾的情绪。恐惧和恨意严严密密地包裹着我，就像一层我无法突破的茧。

    我在这片虚无里思念故乡和亲友。

    我梦见师父输了棋之后耍赖不认账，嚷嚷着以后再和我下棋她就是猴子，转眼又兴高采烈抓着我去城里看猴戏，她笑得太开心了，笑容比满墙盛放的蔷薇好看一百倍。

    我梦见杨四茶买了一堆好看的衣服首饰，和师父在那里换了一套又一套的装扮，一大一小互相臭美吹捧，师爹就在一边嗑瓜子，和我说悄悄话，他说：“女人就是臭美，该死的这俩人美上天了，迷住了其他男人可怎么办。”

    我梦见我外出历练，杨四茶给我写信，说思念深重。我连夜策马赶回来，正逢深夜，她屋里没人，我垂头丧气推开自己的房门，发现她躺在我的床上抱着我的衣服入睡，我脸颊生烫，忙关了门后撤几步，慌不迭上马又跑了。

    我梦见一片火烧毁了整座山庄，我在废墟里找了一个又一个来回，一无所获，我从江南一路问到西北，我问每一个路人，有没有见过我的师父师爹我的师妹，我累极了，倒在了地上，我学夸父化作高山深林星河湖海，我想在人间留下我的痕迹与味道，以防万一有朝一日能再与师父师爹师妹再会。

    我从梦里惊醒，在脖颈摸到许多冷汗，我叹口气，准备振作精神，一点微弱的光照了进来，我朝着光走，越走越快，最后奔跑起来。那光芒越照越亮，我认出来了，那是杨四茶托人打造的造价不菲的神武。

    我举起那把剑，学着师爹的动作，劈开了混沌。

    二十一

    我从山上一路往下走。晴天里无事发生，每个雨夜都会有模糊声音贴在我的耳畔低吟着诅咒，他们说他们会带走我心爱的宝贝。

    每到此刻，我总像个疯子，抽出佩剑，在雨夜里一通乱舞，院子里的狗被吓得狂吠两声后又呜咽着闭嘴。

    一路往家的方向走，我缺盘缠，遇到各种各样的挑战会，我就顺手报名，混几天的食物，在擂台上揍人发泄情绪。

    来来往往多了，声名传播在外，许多名门正派要与我结交，我嫌人情往来牵绊太重，于是处处躲着。实在躲不住了，我借着酒桌上交朋友的机会，请各位门派助我寻人。

    等了半年之久，我收到消息，我要找的人可能在扬州。密信寥寥几个字，我的眼前已经浮现了扬州城的护城河模样，我翻身上马，不知饥渴。

    再看见四茶，她表现得很是意外，我还未抱住她，她已眼泪决了堤花了妆，我抱住她，接住她的哀嚎。眼泪浸湿了衣裳，四茶倒在我的怀里，抬手摸我的心脏，又摸我的脸，哭到情绪克制住了，四茶才轻声说：“师兄不年轻了。”

    我吻住她，不让她多讲话。

    二十二

    杨四茶身边跟着个野小子，刺猬一样对所有人都带着深深的戒备，只对杨四茶一个人放下戒心。

    我和四茶带着这只刺猬，坐船去了很远的地方，四茶第一个跳到岛上，快乐地朝各个方向指指点点。

    她说：“这建渡口，种一排的花，路灯一路铺过去，直到那里盖个拱门，青石板一块一块往上铺，那个半腰位置要盖个凉亭，看日出极为方便！”

    杨四茶说得兴高采烈，她说一句我应一声，描述和记忆里的山庄别无二致，短短数语间仿佛平地起楼阁，山水景色交相辉映，美不胜收。

    小刺猬白了我一眼，警惕地盯着我：“你带我们师徒来这里做甚？”

    我看着这瘦不拉几的小矮子，不由得笑了一声，略过他，追上了四茶的步子。

    我说：“来此地开山建派，从今以后，你就是大师兄。”

    二十三

    今天又是各大掌门联谊的日子，推杯换盏，我吃得有些醉了，晃晃悠悠往外走。

    路过市井街头，我便生停在一处小巷不走了，我望着里面黑乎乎的阴影，怔神发呆，莫名其妙就走了进去。

    我遇到了一个女孩子，她才声嘶力竭地哭过，脸颊脏兮兮的。我看见了她破落的家，还有逝去的双亲，她的眼里满是孤苦无助和胆怯。

    我向她伸出了手，安慰她不要害怕。

    我带着她上了马车，上了渡船，上了青石栈道。她躲在我的身后，看着我推开木门，走进了小而温馨的庭院。

    四茶家的那只刺猬正在躺椅上吃西瓜，嘴角挂着颗瓜子来不及擦，翠绿色的树影下，少年人正无忧无虑，真好。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