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红叶
这一日，拒妖城发生了很多事情。
城中先是莫名绽放了一团黑色焰火，然后拒妖城的四座城门又无故关闭了整整一个时辰。
紧接着就有人看到大量牧牛军的士兵涌上街头，直接就将城中最负花名的醉月楼给彻底查抄。
再之后又是城中最大的药坊坊市仁祥药坊，也被城中守军和牧牛军一起团团围住。
还有不少人看到，只属于叶王爷的黑衣甲士从仁祥药坊中，带走了一批声名不小的药材皇商。
甚至到最后在四扇封闭的城门打开后，忽有一道闪耀的电光直接从城南处划破天际，向南黎草场方向闪耀飞去。
自从五年前的人妖大战落幕后，拒妖城中还从未在一天之中，发生如此多的大事。
所以拒妖城此时也是流言四起，城中的所有百姓和商人都在猜测这是出了什么大事？
好在等到傍晚时分，城主府这边终于贴出了盖有城主府官印和叶王爷私章的公示书。
说城南仁祥药坊坊市中有药材皇商常年勾结妖族，走私贩卖人族珍稀药材和货物。而城中的醉月楼和仁祥药坊坊市就是这伙贼人常年盘踞的销账窝点。
同时这份公示书中，还写明了贼首就是拒妖城药材商会的副会长刘回。
并且重金悬赏广大拒妖城百姓，自发检举提供刘回以及其他商人勾结妖族、走私珍贵药材的证据。
在这份公告贴出之后，城中四起的流言也算是暂时平息下去。
只不过这件有些蹊跷的事情，仍然给城中的普通百姓和商贩，留下了很多饭后茶余的闲余八卦话题。
当天边的夜幕完全落下，向来灯火辉煌的拒妖城夜市，今日反倒是少了一些人群的熙攘。
虽然各式各样的商铺，依旧摆放着琳琅满目的货品。
但能很明显地感觉到，街道上的各种叫卖声和吆喝声都比往常少了不少。
取而代之的都是街头巷尾中，寻常百姓对于今日事情的一些嘈杂议论声音。
不过，此时的拒妖城，却还有一处地方突然一改以往，人头攒动，这处地方就是贴完公示的城主府外。
即便现在已是夜幕降临，却还有不少百姓商人有序的排在城主府外，图着公示中的重金诱惑，上赶着去提供其他药材商人走私药材到妖族的证据。
其实，拒妖城中药材走私的这个事情，也算是由来已久。
毕竟人妖两族位属这块大陆的一东一西，所产物品也是各有差异，尤其是在药材灵草这块，更是互有长短，各有千秋。
而人妖两族之间又是经年交战，导致双方正常的商贸早就断了来往。
所以在巨大的利润驱动之下，自然是会滋生出两族互相走私的这门生意。
只是，明朝朝廷这些年对于人族与妖族私下交易之事，可以说是保持了一个放任不管的微妙态度，并且这些年也未主动查处过这种走私行为。
可走私货品去妖族的这种事情，虽说监管薄弱，利润巨大。
但由于妖族商人信誉欠佳，经常会做出连人带货一起截走的事情。
所以这种与妖族的私下交易，到最后也只有实力雄厚的商团才有可能做到。
其余那些民间的普通商人，大多都只能是望而羡慕，无法在这巨大利润之中分得一杯羹尧。
于是便造就现在城门府门口的这片热闹场景。
此时不仅是城主府外热闹不已，城主府内更是增加了不少巡逻的府兵和黑衣甲士。
并且时不时还有一些牧牛军士或者黑衣甲士，不断向城主府的地牢中押来一些蒙面犯人。
叶白云正在城主府的地牢中，不停审问着一些从仁祥药坊中，抓回来的刘回同党，试图从他们嘴中得到一些有关于刘回以及秦三所处组织的信息。
可是经过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无论叶白云用了各种审讯方法，都只是从这些人的嘴中，问出寥寥几句相对有价值的信息。
一位黑衣甲士一路小跑到地牢之中，走到叶白云身旁小声禀报道:“王爷，雷大将军回来了，现在正在府中的议事厅等着您过去呢？”
叶白云再看了一眼这些已经被审问多时的贼人，面色微冷向身旁的一位黑衣甲士吩咐道。
“好！本王知道了！”
“左戎，你用引梦术继续一个一个的给我问，本王就不信，他们之中没有一个知道那伙贼人在拒妖城其它的隐匿窝点！”
在叶白云从地牢中快步走到府中的议事厅后，站在议事厅雷鸣就立刻上前抱拳行礼招呼道：“王爷！”
叶白云看到雷鸣毫发无无损地回来，也是挥手让身后跟着的几个黑衣甲士退下。
然后随手布置出了一道简单的白色隔音屏障，方便两人继续沟通。
雷鸣见到叶白云施展出隔音屏障后，才面色凝重地开口说道。
“王爷，末将刚从无息沼泽外的牧牛军行营回来。”
“没想到今日清晨，牧牛军副将张少石联合了行营中的其余鼹鼠出手，试图挟持雷洪、营救林殊。”
“好在洪儿他也已经提前提防了这种情况，将张少石和剩余的两位副将一直聚在一起。”
“所以张少石的暴起出手下，并未得手。”
“只不过张少石他依仗着自己手中那杆长枪和明道境后期的修为。”
“即便诗院王老先生也一起出手阻拦，还是给张少石他重伤逃出了牧牛军行营，现在处于下落不明的状态。”
并且之前接应林殊的那位送信人也是冒死抵抗，最后还是没能成功留下活口。”
听到这些情况的叶白云并没有觉得意外，他反倒是先关心问道：“雷洪他没受伤吧？”
见叶白云问到此事，雷鸣神色又略微复杂地补充说道。
“张少石对洪儿没有下死手，因此洪儿他只是受了一些明道境对拼的灵力冲击，并没有受到什么实际伤害。”
“只是在行营中和张少石一起出手的其他鼹鼠，也都事先服下了剧毒。”
“即使他们已经生擒几人，但也和拒妖城醉月楼出来的那些人一样，没过多久便毒发身亡。”
“所以为了保守起见，我已经带着雷洪一起，将林殊给亲自押回了拒妖城中。”
“现在将他和另一位牧牛军中的鼹鼠王冲一起关了起来，准备等会押到王爷您这边的地牢之中，靠着左戎的引梦术挨个审问。”
叶白云点了点头，目光微寒地说道。
“没想到这些人居然能对边军渗透得如此厉害，先是五年前天象军汪连空，现在又有牧牛军的张少石。”
“这些人的能量和手段真是让人有些胆寒。”
“此时边军都尚且如此，那这朝堂之上又会如何呢。”
雷鸣也同样点头附和说道。
“王爷担心得极对！”
“这些人布局如此深远，所图之事也必将宏大，现在细想当真是令人有些不寒而栗。”
“不过这次我们也算首次揭开了笼罩在这群人身上的神秘面纱，让他们不能继续悄无声息地隐藏在阴影之下！”
“而且离都之中还有院长大人和陛下，想必这些人也翻不出什么水花。”
想到离都之中还有自己那位兄长和院长大人，叶白云心中也是安定不少，点头赞同说道。
“雷将军说的有理，虽然此次刘回和秦三他们两位关键之人都已身死，但我们也知道了他们这些人的根脚来自哪里。”
“何况在此次行动中，我们还围剿了他们拒妖城中的两个窝点。”
“相信只要我们继续顺藤摸瓜，总归能找到剩下的那些漏网之鱼。”
见叶白云也认可此次行动，雷鸣继续点头附和说道。
“王爷说的是，这次我们已经找出了刘回和秦三两人，还知道他们这些人，是当年玄王府所残留下来的一些余孽。”
“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顺藤摸瓜，继续找这些漏网之鱼。”
“况且现在我们手上还有林殊此人，等三先生那边同意我们对他使用引梦术。”
“凭林殊入梦境后期巅峰的修为，相信用不了十几天时间，我们就能从他口中得到一些更为有用的信息了！”
听到雷鸣用余孽来形容这些漏网之鱼，叶白云神色一顿，又很快恢复平静地继续说道。
“三先生这边已经同意对林殊使用引梦术，而且经过下午对刘回义子刘有进的审问。”
“还了解到了这些玄王旧人所组成的组织叫黑暗巢穴，这个黑暗巢穴里面的正式成员，都会有一个以鸟禽为代号的名字。”
“今日殒命刘回和秦三，应该都是这个黑暗巢穴组织的核心人员。”
“其中刘回在里面被称为天翁，至于秦三的代号还尚且不知。”
“不过刘有进还交代道，他们疯狂收集的这些雪云草并不是用来卖给鼠族。”
说完叶白云又稍稍一顿，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王爷说的这点，与周维之前所分析的结论也正好对应。”
“只是末将不明白的是，这雪云草中究竟是有什么特殊秘密，能让这个黑暗巢穴里的人甘愿冒着如此大的风险，去公然抢夺我牧牛军中的所获得这十株雪云草。”
“而他们需要雪云草的这个理由，又会不会和妖族所需要雪云草的理由是一样的？”
雷鸣此时并没有注意到叶白云脸上的细小变化，而是继续在脑海中不断思索着这些人需要雪云草的真实目的和意图。
脸上已经恢复平静的叶白云忽然猜测说道。
“关于此事，我曾私下请教过三先生。”
“三先生却是说，妖族所需雪云草的目的有关天机，但绝不可能与这群人的用处相同。”
”而且通过刘有进招供得知，这些年他们也只是收上了三十来株雪云草，和妖族所需五千株雪云草也根本不在一个量级。”
“不过，我今日听到刘有进说起他们收集到的雪云草数量时，倒是想起了五年的一件事情。”
“那日正是妖族兵临城下的，五先生曾在当日早些时候，堵住了设局偷走锁龙盒的那位幕后面具人，并且还直接打散了他的一道大道法则。”
“我看见当时那位面具人被打散这道大道法则，就是借着一滴黑血来施展的。”
“所以我在想他们会如此疯狂收集雪云草，会不会是这雪云草对于这个面具人恢复伤势，有着什么特殊的帮助呢？”
雷鸣此时也想起来了关于雪云草的一些事情和传闻，神色一正的看着叶白云说道。
“这雪云草本就是靠吸收带有灵力血液破土生芽，且最适合弥补修士亏失精血时的神药。”
“如此想来，还真有可能像王爷您所猜测的这样，这群人这般疯狂的收集这些雪云草，或许就是给那个神秘面具人疗伤用的。”
然后不等叶白云回应，雷洪又接着刚才的话继续说道。
“不过，说起这雪云草！”
“末将身上此时还有四十余株雪云草，再加上周维手中的十株，算是一笔不小的数量。”
“王爷您认为，这些贼人还会继续派人前来劫掠这批雪云草吗？”
叶白云也没有在意雷鸣，为何会突然问出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
他只是稍稍正常分析后，便回应雷鸣说道。
“今日这些人在拒妖城中的势力已经遭受重创！”
“除去城南突然爆发气息的那位神秘人我们还没有找到外，剩余也只有从醉月楼逃出来的那位黑鸦，以及这个组织中的另一位明道境修士而已。”
“只要这些雪云草没有再次出现易手的情况，本王认为他们是不敢来雷将军手中继续抢夺这些雪云草的。”
雷鸣仿佛没有听进叶白云的话语，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地看向叶白云说道。
“可是王爷，如果我们要想将这些雪云草都运回离都，那么就必然会出现易手押运的情况。”
“因为现在牧牛军中的鼹鼠调查刚有进展，这几日内，末将应该都无法从此事中彻底脱身。”
“而眼下司马掩华还被我们扣押在府，所以后面末将还要等着妖族过来上门谈判！”
“所以想要安全的将这批雪云草押运回离都，末将又必须要一同跟随前往，这样算下来这些雪云草倒变成我们的麻烦了！”
叶白云听到雷鸣有些牵强的表达，一时之间没有明白雷鸣他究竟想和自己说些什么。
因此叶白云有些疑惑的看着雷鸣试探问道：“雷将军是想要本王帮忙押送这些雪云草回离都一趟？”
见叶白云完全没有悟到自己话里的意思，雷鸣也是再次组织言语后小声说道。
“王爷误会了，末将并不是这个意思。”
“只是王爷您也知道，从去年开始，朝廷和学院这边对于无息沼泽的药材灵草数量都大大增加。”
“现在只依靠我们牧牛军现在的人力数量，去寻找这些药草已经感到有些力不从心。”
“加上此时末将还需要花时间，去梳理甄别牧牛军中那些隐藏下来的鼹鼠。”
“所以末将在想，既然这些雪云草易手后，就容易是个烫手山芋。”
“那么不如将这些雪云草与鼠族的司马掩华打包一起交易给鼠族，这样还可以趁机狠宰鼠族一顿。”
“给朝廷和许愿换取一些急需的灵材与药草。”
叶白云听到雷鸣在不断地拐弯抹角后，居然提出的是这么一个方案，脸上的疑惑神色不由变得更加浓郁。
等叶白云仔细思索，反复推敲后，才微微一笑地看着雷鸣点头说道。
“与妖族斡旋争斗和在无息沼泽收集药材的这两件事，本就是雷将军主要负责之事。”
“既然雷将军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便按照雷将军心中所想去做就行，本王这边自当全力支持。”
“只是雷将军前几日送来的那支鼠族魔音笛，本王才开始托人研究，怕是不能这么快地给到雷将军结果。”
雷鸣见叶白云终于明白自己意思，也是会心一笑说道。
“王爷放心，魔音笛此物关乎鼠族弱点，在没有研究出魔音笛的秘密之前，末将是不会将此物放到与鼠族的谈判交易之中。”
其实雷鸣之所以会提出把雪云草作为筹码，放到与鼠族的谈判之中的这个主意。
因为在一年前，周维他们第一次从鼠族身上获得那十六株雪云草时，雷鸣就曾经给明德宗密信上报此事。
当时明德宗就给雷鸣降下了密旨，指示雷鸣将这些雪云草秘密卖给妖族。
只是雷鸣正在找渠道与妖族交易这些雪云草时，就出现了雪云草在牧牛军军营被劫之事。
所以当时雷鸣，认为是牧牛军中有人与妖族私通，才会把雪云草的消息泄露，导致雷鸣最后没有调查出任何有用线索。
直到后来雷洪与周维复盘此事，周维找到了一条不起眼的线索后，才开始将此事与牧牛军一直调查的拒妖城药商关联起来。
最后在周维深入调查后，又把此事与那位卖布李婶再度关联，至此才算彻底找到劫走这批雪云草的幕后黑手是谁。
而此时的叶白云之所以会如此爽快的点头答应，也是因为他知道眼前这位雷鸣将军，是自己那位皇兄在拒妖城真正的亲信之一。
所以雷鸣此时做出的这种反常决定，这背后大概率就是他的那位皇兄在布局而已。
并且从五年前的那场妖族攻城草草收场之后，叶白云就能隐隐约约的感觉到这片大地将会发生一场巨变。
何况叶白云手中接连闪亮的九州全貌的山河扇，也能侧面印证自己的这个大胆想法。
只是在这场未来的巨变中，身为叶氏子孙的叶白云，现在还不清楚自己所需扮演的角色究竟是什么？
不过既然还没有人告诉叶白云他要做些什么，叶白云就只能是把自己手中现在的事情做好。
有些走神的叶白云，忽然把手放到了自己腰带的位置，觉得自己现在好像也做的不是那么的好。
而雷鸣在看到叶白云有些走神后，还以为是因为自己刚才的那些大胆言语，才使得这位叶王爷有些多思。
但现在的雷鸣，又不好解释自己刚才的主意来自哪里。
于是雷鸣只能安静地等叶王爷彻底回过神后，先行出言告退，避免两人后面继续深聊的尴尬。
回过神来的叶白云似乎也没了继续探讨今日事情的兴致。
在和雷鸣稍微闲聊两句后，叶白云也没有继续挽留雷鸣继续探讨的意思。
叶白云只是在简单送走雷鸣后，就独自走回了自己小院之中。
等叶白云一直走到小院中的一棵红色海棠树下时，他才小心拿出刚才一直别在腰间的一片红色落叶，轻声地自语说道。
“秦三、黑暗巢穴、雀巢！”
“今日逃走的人，会是燕儿你吗？”
叶白云拿出的这片落叶全身泛红，与叶白云身前这棵海棠树上的红叶并无区别。
只是这片红色落叶是叶白云在追击，城南那位突然爆发气息的神秘人无果后，从神秘人爆发气息附近的一间小院中随意拾起的。
而拾起红叶的那间小院，恰好种着一高一矮两棵状态完全不同的海棠树。
其中有一棵已是满树红叶，秋意正浓，还有一棵却是早已枯朽，腐败已久。
并且在叶白云刚刚拾起地上掉落一片海棠红叶后，学院的三先生就带着周维，从小院内屋中一条遍布紫色法阵的暗道中走了出来。
海棠无香，红叶多情……
萧瑟的秋风吹在叶白云这间不大的庭院之中，带走的是温度，送来是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