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江慕雨
“那你打算怎么解决?”他看着她在月色下模糊的轮廓,觉得女人的心难懂,这“女孩”的心,就更多了丝天马行空在里面,简直摸不着头脑。
“我不知道……”纯稚的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
沈行之在黑夜中摩挲着她的脸,突然道:“你知不知道,情报在战场上是最珍贵的战略资源?”
纯稚摇头,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说起这个。
沈行之继续道:“将领在战场上的每一个决定,都会取决于当时所收集到的情报——敌军将领、敌人数量、地理环境和粮草补给等等。算错了一步,得到的结果都会是千差万别。前朝的将领王京,就是因为在行军时对所处位置的地形不知,三十万大军被敌方的三万人马围剿,国家自此元气大伤,开始有了衰败的征兆。”
纯稚认真地听着,沈行之扳过她的脸蛋儿对着自己,示意接下来他要说到重点了。
“你知道你收集的情报都是错误的吗?用错误的信息推演出的结果,你能想象出有多荒谬吗?”
纯稚愣住,“哪里错了……?”她下意识地问。
“你对自己有偏见。”沈行之道。他捧起她的脸:“依凡,你并非是累赘,回京的路上,若换成是别的女人,我或许已经死了不知多少次了。”
“怎么会……”纯稚下意识地去否定,“那些都只是很简单的事情,换成别人也会这样做的……”
沈行之笑了笑:“那些并不简单。无论是在野外升起火堆,还是驾马独自面对悍匪……即使是寻常男子,在面对那种情况时也不会做得比你好,甚至极大的可能是选择抛下我——你可是从两个土匪手中把我救了出来。”
纯稚认为他只是在安慰自己:“但你是为了保护我才负伤的,否则那些事情对你来说并不在话下……”
“我并不只是为了保护你而受伤。”沈行之按住她的嘴唇,“那些土匪为我而来,无论如何也不会轻易放过我的,即使没有你在,我也不能保证自己不会受伤。反倒是因为有了你,我才确保了受伤之后可以活下来……是我连累了你,是你救了我,你明白吗?”
二人的呼吸声都在黑暗里清晰可闻,沈行之没有听到纯稚的回应。
叹息一声,大手又滑到她的肩膀处,细细地勾勒着她锁骨的模样。
“你总是把自己所有的好都当作是理所当然,反而对别人的所作所为几近理解包容。连公主的行为你都能理解的话,那为什么不学会包容自己?人无完人,孔夫子也是因为管不好朝堂才游学列国,你还想比过孔夫子吗?谁能要求自己事事都能做到?本是佛门中长大的人,却既想管家事,又想管朝堂,佛祖都没有你忙。”
纯稚伸手拦住他越来越放肆的大掌,还是有些嘴犟地道:“可那些本来就是身为你夫人,应该做到的事……”
“应该做到的事?”沈行之道,手上又转过去勾她的下巴,“你应该做的是把我伺候好。这个家就你我和母亲三人,有什么好管的?公主爱管府上就让她拿去,你跟在我身边,把自己照顾好了,每天夜里主动两次,夫人的职责便也算完成了……”
纯稚把脸埋进被子里,即使在黑夜里也不愿对上他的脸。“你怎么尽想那些事儿……”她嘀咕道。
他开始把她往怀里带,鼻息也厚重地打在她的鼻尖:“我日夜这么精心浇灌着,你都要想这么多有的没的,若少了两日宠爱,你打算去哪儿哭?”
纯稚瘪着嘴,嘴上虽然道“我才不哭”,心里却想起了白日里沈行之走的时候,她那撕心裂肺的疼。她知道今日是自己的不对,早就自省了不知多久,所以晚上他回来她才会主动的道歉。如今沈行之的话语多少也让她明白了一些道理——她确实是对自己有偏见。
没有人是生来就会某些事情的,她在佛门中长大,不会公主的应酬本事,没有她对朝政的敏锐是正常的事,她不应该妄自菲薄,甚至为此辜负了沈行之对她的宠爱……
纯稚默默地贴近他,在心里下定了决心,日后无论怎样,都不会再自哀自怜,不会的她可以学,就算沈行之最后真的有了比她更好的选择,至少她也能从容地离开,不会后悔。
沈行之搂着纯稚,感受到她的柔情,心中也是说不上的柔软,只想将她一辈子都放在自己掌心中好好怜爱……
此刻,二人因为先前的一番云雨,早就是裸裎相对,此番情动,沈行之连呼出的气息都是滚烫至极,只觉得身中是欲火焚烧之疼,却不得不强忍着——还有话没对她说完。
“依凡,”他连声音都有些微的沙哑,“即使是看到了事情的全貌,我们所得出的判断也不一定是对的,因为每个人的行为动机都藏在他的心里,人心是很复杂的。”还好纯稚见不到他如今的模样,不然这小东西可能一辈子都要害怕他对她的情欲了。
“不要试图只依靠你所看见的信息做任何判断,你要学会思考你看不见的人心……就像在战场上,收集到了所有的情报后,你还要重点考虑的,是敌军的想法——猜到他们会怎么做了,这场战争就胜利了……”
纯稚认真地去分辨着他的每一个字,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每一个字节都在让她颤抖,奔涌着看不见的洪流。
“你要收集的情报并不只有表面上的这些,知道吗?下次做判断时,至少要把我心里是怎么想的摸索出来,不然就会像今天这样,你推理出的未来,第一条就是错的……”
总算是把话题过渡到这一步,沈行之咬上那令他着迷的唇瓣。
“我和公主不会有孩子的……”
“我的孩子只会有一个母亲……”
纯稚已经开始接纳他,一时间,情动鸾帐,声吟浅夜,直到那月色也不禁羞涩,悄悄挪了位置,床榻间的波浪才算是彻底停止。
纯稚昏睡在他的臂弯,沈行之怜惜地替她清理着身体。其实明日一早他还有不少事情要去处理,本不该如此纵欲,却是抵不住她的诱惑,实在是头疼。
到底是折腾得晚了些,到第二日,仆人都亲自来敲门了,沈行之才醒转过来。下意识地让女婢不要吵到夫人,转眼却见到纯稚也慢悠悠地睁开了眼。
他想让纯稚多休息会儿,可此刻迷迷糊糊的纯稚却是下意识就揽住他的腰:“你要去哪儿……”她不想让他走。
沈行之喉结动了动,多少知道些女人误国的依据了。怕她着凉,也是要遮住这旖旎的风光,便把被子扯上来,将她裹成了一个蚕宝宝后拍拍她的脑袋:“多睡会儿吧,我让人给你准备了热水,起来洗过后,中午再去母亲那儿请安。”
纯稚看着他起身去梳洗——沈行之身边虽然有女婢,但他向来不爱别人伺候,女婢们都是放下热水就走——他将脸上擦洗干净,身上顺便也抹了一遍,然后才开始往上套衣服。正想梳头的时候,却是有双柔嫩的小手先他一步拿起了木梳。
沈行之无奈地揉一揉纯稚的小脑袋,蓬松的短发让他有些爱上这种触觉。
“不是让你多睡会儿吗?”
纯稚摇摇头,一副小女人的模样,扑闪着双大眼睛,娇滴滴地道:“我帮你梳头。”
她此刻身上只随意套着件单薄的中衣,领口处,里面的青紫痕迹还依稀可见,面上因为昨日的滋润显出了薄薄的红晕,称得上是容光焕发。如此娇媚姿态,让沈行之确切地有了一种,想要罢朝免政独守家中怜弄娇妻的堕落想法……却也只能是想想了。
拿起梳子,纯稚其实并不擅长梳头。她爱慕沈行之的头发非是一天两天,他平日里醒得早,自己没有机会去接触,晚上回来,他也不给自己机会去把弄,所以今天难得和他一块醒了过来,她才想着去亲手感受一番。
抬手帮他理顺了长发后,她就将梳子递了回去:“你自己梳吧,我不太会理发冠。”
沈行之抬眼看她,好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喜欢我的头发?”
纯稚抬手又轻轻地去勾了几缕来把玩,倒是已经不掩饰了:“你的头发真美,似乌云坠地般,黑亮而显华丽。”
没想到竟会迷恋自己这个……沈行之看一眼自己的长发,平时倒也没觉得,此刻却是想,是比别人要好上几分……抬手为自己梳理好长发,沈行之已经再耽误不得了。捏了捏纯稚的小脸蛋儿,吩咐声照顾好夫人后,自己就大跨步地出了门。
女婢前来问道:“热水已经准备好了,夫人可要洗浴?”
纯稚有些脸红,昨日那般折腾,即使沈行之帮她清理过了,她身上的味也该是不小的,就点头答应了。
但纯稚也注意到,眼前的女婢虽不是她认识的,却也有些眼熟,便先问了她:“我们之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女婢惊讶于纯稚的记性,点头道:“之前在驿站时,与夫人有过一面之缘。”
纯稚想起来了,在驿站时,自己因为马车颠簸多有不适,沈行之给她找过一个丫鬟。只是后来被土匪袭击……想不到她最后也跟着回来了。
这丫鬟跟过不少主子,早就练就一番察言观色的本领,知道纯稚心中疑惑,不待她问到便解释:“之前沈大人发出命令,让逃出的人都在京城集合,我被沈大人手下的副将所救,便一起跟着回来了,沈大人怜我无依无靠,就随手安排在了沈府做工。”
纯稚点了点头,随后便有些不知道该如何与她相处,静了片刻才问:“那你叫什么名字?”
女婢低头道:“奴婢慕江雨。”
纯稚由衷地赞叹:“你的父亲一定也是有雅兴的人,才取得出如此清丽脱俗的名字。”
女婢低垂着头:“家父以前念过书,只可惜早早地去了。”
纯稚有些抱歉自己提到了她的伤心事,慕江雨却不敢承,只道:“夫人,再晚些水就凉了。夫人身体弱,大人吩咐过要小心伺候,不能让您着凉的。”
纯稚面上染了一圈绯红,没想到他如此关心自己……
而这边,慕江雨也是悄悄地望着纯稚走出的背影,没想到这世间真会有如此平易近人的主子。
当初在驿站,她以为纯稚不过是沈行之淘来的玩物,所以对她没有姿态倒也合理,如今却是明白这位夫人本性就是如此了……倒真是有些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