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大婚
孟丞相微笑着先让她坐下,仔细询问了一番她的身体后,才叹息着道:“依凡,我有话要和你说。”
那股不安的预感在纯稚的心里愈发的强烈,她问道:“是和婚礼有关的吗?”
孟丞相无奈地点头:“圣上的旨意,我们也是逼于无奈。”
纯稚捏着自己的衣角,孟丞相的话让她越来越感到害怕——难道他们的婚约取消了?是因为公主吗?她想起那天雨里,公主对她的敌意。
她接受不了这样的结局,怀着一丝侥幸地去问:“皇上他,说什么了?”
孟丞相沉着脸:“依凡……陛下他,赐婚公主与行之了。”
“怎么会?”她不敢相信地盯着自己的父亲,“可是我和他已经有婚约了啊……”
孟丞相心疼地望着自己的女儿:“文乐公主以命相逼,甘愿做行之的妾室……公主卑微至此,身后又有皇权撑腰,实在是找不到理由再去拒绝。”
妾室……她从来没有想过她和沈行之之间还会有一个妾室……这,应该是很正常的吧……她试图这样安慰自己。低着头,好半晌后才听见她的声音闷闷地传来:“我明白了。”
慈心心疼地让纯稚躲进自己的怀里:“稚儿……”也曾为人妻为人母的她如何会不理解纯稚如今的难受。
孟丞相望着他们母女二人,想着自己之后要说的话,仿佛刀尖卡在嗓子里一般难受,却必须得说出来,好让依凡提前做好准备。
“公主毕竟是皇上的爱女,即使是为妾,陛下也不愿让她受到委屈……所以依凡,文乐公主将会与你在同一天进沈家的门。”
有那么一瞬间,纯稚感觉到了窒息。心脏仿佛被谁死死捏住,她只要稍微吸一口气就疼得仿似要炸裂。“稚儿?”慈心在她身边呼唤她,她只能在自己的绝望的海洋中朝着她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我明白了……”她如是对自己的父母说道,“我,我有些累了,先去休息会儿。”她想一个人待着,那片绝望的海有她自己就够了。
呦呦在她走出厅堂时蹦跶到她身边,它的体型比起之前已经略有增长,毛茸茸的脑袋去蹭她的手心时显得如此的温暖而富有生命力。那双清澈灵动的大眼里印着纯稚的影,纯稚蹲下身靠在它身旁,鼻尖一阵酸涩,终于没忍住掉下了眼泪。呦呦喷吐着鼻息替她舔舐掉脸上的泪痕。
“呦呦……”她没想过有一天她只能和自己的小鹿说话。她的哭泣会让所有关心她的人更加的替她难过,只有她的小鹿眼里永远没有悲伤,无论承载了她多少绝望的痛哭。她抱住小鹿的脖子:“呦呦,我好想见他……”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连自己的婚礼也与别人一起分享,而她爱的人将在一天里迎接两位新娘。
……
纯稚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过去的,只是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月上枝头。她记得之前自己是坐在院子里的,醒来时却已经在床上了。
月亮的清辉让她感受到几分凉意,她把自己缩进被子里,直愣愣地望着地上的影,就这样发了一夜的呆。天亮时慈心敲门进到她的房间:“稚儿,明日就是你们成亲的日子,你要开始做些准备了。”
纯稚听话地起身,面上带着努力挤出的微笑。无论如何,今天都该是她高兴的日子。
洗漱完后随着慈心一齐去到厅堂,一路上都有仆人在细心地替相府装点上红绸囍字。纯稚的嫁妆被工工整整地排列在前厅处,只等着小姐出嫁时被一起带走。纯稚问慈心:“师傅,我可以把呦呦也一起带过去吗?”
慈心微笑地点头,眼里却是对她的心疼。
纯稚跟着一名嬷嬷认真地学习着婚礼上的细节,一晃眼一天竟也过去了,到了晚间,教习的嬷嬷摸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告诉她,按照豫国的规矩,新妇在结亲的前一夜要手抄十遍《女诫》供奉祠堂,这样才会得到祖上的认可。纯稚接过册子,没想到一抄就是一夜。
白日的时候,慈心亲带着丫鬟来替她换上新装。
她还是要戴假发才行,可如今这假发已经要盘成发髻的模样了。
看着镜子里一袭红妆艳丽的自己,纯稚总算是流露出了一丝真心的微笑——不管怎么说,自己终究是他的妻了。
尽管习仪已经习惯了小姐的美貌,此刻却还是忍不住感叹道:“小姐倾国倾城举世无双,今天就算是有一百个公主也比不过的!”
纯稚笑着,却一点也不想提起公主。
慈心亲自替她盖上了红盖头:“稚儿,过了今日你就是大人了,要记得照顾好自己。”
纯稚在盖头下沉默地点着头。
离吉时还尚早,迎亲的人却先来了。为了不错过吉时,皇后娘娘亲自下令让纯稚搬到宫中和公主一起候着,到时候沈行之一并接过便可。
明明公主才是妾,可还未出嫁就已经想着要处处压纯稚一头了,哪有让妻迁就妾的道理?
所以看着眼下冒着大汗传话的奴才,连孟丞相也罕见地当着纯稚的面黑了脸。
“滚出去!这亲不成也罢!老夫这就去面见皇上,为依凡讨回个公道!”说罢拂袖便要出门。
“父亲!”纯稚拦住他,“我没事的,我可以去……”她不想让父亲为了自己为难,毕竟那是皇后娘娘,她的背后站着的是皇权。
孟丞相痛心:“我无论如何也不能看着自己的女儿受这样的委屈!”
纯稚使劲地摇头:“没关系的,我只要能嫁给他就好了。”
“依凡……”孟丞相叹息。
“反正这也不过是一个形式,只要我是他的妻子,公主无论如何也不能把我怎么样的,不是吗?”
孟丞相背过身去眨眼睛:“都怪我,连自己女儿的幸福都保护不了。”
纯稚黯然:“公主以死相逼,无论是谁也拒绝不了吧……”抬起头,她对还趴在地上的报信的人道:“起来吧,我跟你去宫里。”
奴才害怕地看一眼孟丞相,见他沉默着没有表示,这才敢站起身请出了孟小姐。大红的花轿载着她往宫里行去。
这是纯稚第一次进宫,她小心别扭地向陪着同样一身红妆的公主的皇后娘娘请安,得到的却是皇后的冷嘲热讽:“果真是个狐媚的胚子,听说还光着个脑袋的时候就在路上勾引了沈行之?怪不得我儿争不过你,实在是不知道原来还有‘大家闺秀’是这副模样。”
纯稚死死地捏着自己的拳头,只觉得皇后娇声软语里的东西不比之前遇到过的两个猎户更让她恶心。
公主冷冷地瞟她一眼:“好了,母后,没有必要再说这些了。以色侍人,色衰而爱驰。总有一天行之会见着我的好的。”
皇后温和地为公主再别上一支珠簪:“唉,文乐,你就是生得性子太好,什么都不去争不去抢,才让别的人有了机会。若是你当初主动一点,如何会受今日的委屈?”
文乐公主的眼里闪过一丝黯然,随后又变得坚定起来:“我会让行之明白他真正需要什么样的女人的。”
纯稚无言地跪坐在一旁,心里却已经疼得在滴血。
吉时一到,沈行之的身影终于是出现在了殿外。纳妾本该不用拜见父母的,可他迎的是公主,皇上和皇后除了名分没有给她,所有的一切都让她盖过了纯稚。沈行之不得不去拜见皇后,皇后慈爱地将公主的手放在沈行之的手上:“我的女儿就交给你了。”
沈行之笑不出来,转身去接纯稚。“走吧。”他的声音自顶上传来,纯稚只能从盖头下看到他伸出来的手,她犹豫着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一旁的喜娘在宫内并不敢吆喝,只沉默着上前递上红绸绣球,沈行之和纯稚一人一端地牵着,公主那边也被人送上,沈行之便一头牵着两位新娘送进了花轿。
迎亲的队伍都在宫外等着,一路上等离了宫门远些才终于敢点上鞭炮吹起唢呐。
进门时花轿停下,喜娘掀起轿帘扶纯稚走下,沈行之亲自背起她跨过了一个火盆,三道门槛,身边的众人对着他们撒下莲子,这才到了厅堂众宾汇集处准备行最后的拜堂大礼。公主被喜娘从身后牵过来,三人又各自牵住了绣球的两端,在堂中心呈一个三角形般站立。
哪有妾要行拜堂礼的道理?可这个人是公主,陛下最宝贵的公主……
“一拜天地!”司仪高声喊着。纯稚朝着自己的前方,按照嬷嬷教的模样拜下,却看不到自己的新郎在哪。
“二拜高堂!”李夫人坐在三人身前的太师椅上,她向来不曾主事,得知自己的儿媳里竟然还有一位是当朝陛下宠爱的公主时,一时间甚至比晚辈们还紧张起来,不知道该不该受公主的跪拜。
“夫妻对拜!”终于是一滴泪水悄悄地滑落,纯稚对着不知是哪个方向的空气做完这最后的一拜,听见司仪最后的高喊。
“送入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