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寒假
又一年岁终，年夜饭在八点之前做好，妈妈收拾好厨房，吩咐明若春把饭菜摆好，一家人坐在沙发上等春晚开播。。
班群里同学们开始晒年夜饭。
景和跟妈妈和妈妈的同事们聚在酒店，甜言蜜语哄得阿姨们高兴，景和收了一圈红包，到景和妈妈的时候，妈妈把手机递给她，说：“给你开工资，要多少你自己转。”
景和喜出望外，在转账界面输了个数字。
景和有点心虚。
妈妈看她一眼，转了。
几秒过后转了另一笔更大的，备注是祝她新年快乐，心想事成。
景和意外地看她。
妈妈已经转头邀别人举杯，回顾过去一年的经营状态，展望未来一年的发展。
景和端着果汁，混在一起扮大人。
另一边的阿姨跟她说：“你是小孩，自在一点就好，不用管她们这帮阿姨姐姐。”
景和点头。
一顿饭吃得觥筹交错，景和看没人在意，拿出手机跟明若春聊天。
妈妈的余光偶尔扫到她，嘴角带笑。
景和转头就给明若春发了个红包。
巧的是，明若春也同时给她发了。
两人收了，景和算了算明若春的零花钱，有点心疼，给明若春叫了个外卖订了蛋糕。
两个小时后，蛋糕送到，明致远开的门，板着脸地问明若春谁大过年的给她买蛋糕。
明若春一看盒子，知道是景和的。
明致远才缓下脸色。
妈妈在旁边说：“怎么买了个蛋糕？都吃饱了，放着明天吃吧。”
但明若春想吃。
明致远直接拆了盒子，说：“明天吃就放坏了。”
妈妈反驳：“怎么可能坏。”
明致远招呼明若春，“来，人买给你的，你来切。”
刚才还在眼巴巴看着明若春拆盒子，听见这话，喜滋滋地过去拿刀切了蛋糕。
妈妈啧了一声，“不听话。”
明若春拍照给景和看。
景和坐在回家的车里，妈妈在旁边，靠着椅背看她，捏她的手。
代驾师傅神情专注。
妈妈的盘发蹭乱了，妆容也出油，有一点卡粉，眼下隐约能看见皱纹。
窗外车水马龙灯火通明，绿化带里有残雪堆积。
景和回明若春的消息。
妈妈开口：“跟谁聊天呢？”
景和随口回答：“我同桌。”
回完消息，转过头看妈妈。
妈妈一脸疲惫，却笑着让她说说她同桌。
景和顿了顿，从高一开始说起。
妈妈恍然，“就是那个文文静静的小姑娘啊？”
说完，妈妈没有评价什么，问她：“你喜欢学习吗？”
景和想了想，说：“还行，挺喜欢的。”
妈妈叹了口气，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一点也不喜欢学习，随便考了个大学，毕业就拿着你姥姥给的资金创业，结婚，生孩子，离婚。”
“你爸学习也一般，但他命好。”
“我以为我们两个生不出来热爱学习的孩子。”
景和有些惊讶，这些话妈妈之前从来没说过。
“所以也不怎么过问你学习情况，”妈妈笑着看她，“但听说你学习还挺好的？”
景和：“谁说我学习挺好的？”
妈妈：“你班主任啊，说你年级六十名左右呢。”
景和跟同学比了比，谨慎地问：“这算好吗？”
妈妈失笑：“我当年能考六十名就烧高香了，你姥姥得乐死。”
景和也笑。
“你喜欢你就去学，想要什么就去争取，我一直都希望你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也没了解过你有什么别的追求。”
“你以前喜欢看动画片，喜欢拍照片，我当时也没觉得这是个追求，以为就是个你的爱好。”
景和笑着说：“现在也喜欢。”
“喜欢什么就做嘛，起码你遗传到我的主见了，我还是欣慰的。”
景和往妈妈身边靠了靠。
“只要别太烧钱，我还是养得起你的。”妈妈补充。
景和点头，“不烧钱。”
细雪飘簌。
明若春端着蛋糕，坐在小房间的窗前，窗户开了一点缝隙，有冷意飘进来，融化在温暖的房间里。
第二天待在家里吃吃喝喝，景和发消息说她跟妈妈回姥姥家，待两三天就回来。
明若春对着屏幕笑起来，她想她了。
新年伊始，是四处拜年，走亲访友。
明若春跟着爸妈走亲戚，意外收了许多红包，似乎家长的天性就是喜欢学习好的孩子。
初二晚上，景和给她打电话，视屏里的背景换成古朴的家具，像老一辈家里才会有的花被子和木床头。
灯光也照得不均匀。
明若春累坏了，景和也不轻松，两个人互通了这两天的行程，景和听着明若春叫苦，明若春声音越来越小，景和以为她要睡着了，明若春却看着她问：“你笑什么？”
景和摸了摸脸，无意识笑的，“你还管我笑呢？”
一句平平无奇的反问，正反两边的答案都不好回答。
管也不对，不管，也不……
明若春看着她，说：“那你想笑就笑吧。”
景和好笑，“我本来就想笑就笑。”
明若春有点脑。
初四照例是不出门的，景和给明若春打电话，抱怨说这两天好累，明若春还好，对着视频吃零食，明致远买的。
景和看她吃得香，馋了，“你给我一口。”
明若春笑得眼睛弯弯，嘴角蹭到油，把拆开的辣条对着镜头晃了几下。
景和无奈，缩小视频框，点了份外卖。
过年期间外卖也少了，景和今天随便点了一家，就不好吃。
明若春注意到景和身后的灯，惊喜：“你回家啦？”
景和笑着点头，“嗯，今天傍晚回来的。“
明若春已经想好明天去找景和。
景和问：“想我吗？”
明若春却不好意思了。
反问：“那你想我吗？”
景和想了想，说：“有时间会想。”
明若春不满意，“什么叫有时间会想？”
景和从床的另一边拿过来一个纸盒子，在镜头前晃了一下，说：“因为打工赚钱太忙了。”
明若春有一点失落。
但想了想，自己也不是每时每刻都想景和。
“明天来我家吧？”景和问。
明若春看着景和略显疲惫的眉眼，说：“好。”
第二天，天气还不错，阳光和煦，飘着几朵云，天空都比平常蓝一些，可能因为昨夜的大风吹走了不少灰尘。
明若春到景和家里的时候，景和刚起，随便套了件薄毛衣，身上还满是被窝的味道。
头发也乱糟糟的，看到明若春进门，景和愣了一下才想起来，明若春知道她们家密码。
“怎么来这么早？”景和抓了两把头发。
明若春提着袋子进门，换了拖鞋，脱了外衣，亮出袋子里的礼盒，“当当当当！新年礼物！”
景和眼睛微微睁大，她知道这个新出的建筑系列，很贵。
景和比了个大拇指：“大手笔。”
明若春眼睛亮晶晶的，问：“喜欢吗？”
景和端着盒子翻来覆去看，笑着说：“喜欢，但我不会拼。”
“慢慢尝试呀~”明若春熟门熟路地去冰箱里找喝的，打开，里面几乎空空如也，角落里放着几个罐头。
景和把积木放在桌上，说：“过年没在家，怕东西坏，我都清空了。”
明若春哦了一声，转身去开景和的零食柜子。
“这是你家我家啊？你这么熟？”景和笑得不行。
明若春哼了一声，抱了一堆零食摆在桌上，从兜里掏出寒假作业。
景和：？？？
景和：“大过年的不合适吧？”
明若春无辜望她：“你寒假作业写完了吗？”
景和麻了，指了指门，“我想给你推出去了。”
明若春无辜。
景和哀嚎了半分钟，乞求道：“家里没吃的了，我好饿，你能不能陪我逛超市？”
明若春歪头看他，想了想，合上书，说：“走吧。”
景和双手合十，上楼换衣服。
十分钟后，两个人推着超市的购物车往里塞零食。
景和专挑明若春爱吃的，明若春慢悠悠去逛文具区，被景和拉过来，“超市这些可难看了。”
明若春看看手里挑的一堆，又一根根插回去。
景和：“今天陪我玩会吧？明天再学怎么样？”
明若春：“可是开学就剩十天了。”
景和：“大不了我抄你的。”
明若春：“可是你妈妈不是说……”
景和早就忘到九霄云外了。
明若春咬咬嘴唇，点了点头。
在超市扫荡了一个小时，回到家放好东西，景和又马不停蹄拉着明若春去逛街。
在计划好的一天去做计划外的事，明若春总有种负罪和焦虑感。
景和拿了一排马赛克小人装饰的笔，问明若春喜欢哪个，明若春挑了个粉色的。
景和嘶了一声，问：“你这么大的小女孩不是应该喜欢酷酷的黑色吗？”
明若春不解，问：“为什么？”
景和：“中二期啊，你没有吗？”
明若春摇摇头。
景和拿了那根粉的，给自己挑了根黑色的，嘴角乐颠颠地勾着去看别的，把自己喜欢的全挑了一粉一黑两种颜色。
明若春去拿便利贴的时候，景和掏出手机在群里发消息。
小景ovo：异地恋结束，在买情侣文具。
网友一个个冒泡来看，满屏的问号。
明若春站在琳琅满目的货架前，这家店的便利贴款式和纸张质量比校门口的要好一些，价格也更高。
明若春想到自己省吃俭用买的积木礼盒，景和看了几眼就放回楼上收藏室了。
虽然说喜欢，但没那么惊喜。
满墙的便利贴似乎也比她平时用的娇贵。
某种隐秘的不安渐渐在心底滋生。
景和挑好了东西去结账，在收银台前喊明若春，明若春站了一会，随手拿了两块橡皮。
景和好笑地看着她买的橡皮，问：“你买来刻章子啊？平时又用不到。”
明若春才意识到高中确实不太用得上橡皮，也就做做辅助线，可是自己原本的橡皮还剩很大一块。
明若春有点脸红，想说那我回去换一下，又开不了口。
景和随手拿过去一起结了，扫码付款的时候说：“送我一块啊，我上课无聊了刻个你。”
明若春想自己付的，蜷了蜷手指，没说话。
景和接过收银员递过来的纸袋子，问：“行不行啊？”
明若春：“当然可以。”
五十一块的橡皮，随手拿来当玩具。
明若春不是心疼，只是觉得，自己真的好穷。
回到家，景和随手叫了个外卖，给明若春开了瓶奶，把买来的文具和小饰品分了明若春一半。
明若春推拒着不肯收。
景和疑惑：“以前也没见你这么见外，怎么了？”
明若春一怔，突然红了眼圈。
景和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当没看到明若春眼底的那点红色，却笑嘻嘻地说：“我挑的都是亲密无间同桌款，你不会想让我一个人用这么多吧？”
明若春胡乱应了声，低头去翻包里的笔记。
景和跟在后面絮叨：“这么长时间以来要不是有你陪我奇奇怪怪，我都孤单死了，跟我用情……同桌款都不愿意了吗？”
明若春心软了软，小声说：“我没有不愿意……”
景和伸手捧起她的脸问：“那是为什么？”
明若春垂下眼睫，小声说：“太贵了。”
景和轻轻笑了，“你送我那么贵的礼物，我都没说贵。”
明若春飞快地抬起眼皮看她一眼，小声说：“可你也没多喜欢啊。”
景和笑容的弧度扩大，问：“你希望我表现得很喜欢吗？小明同学？”
明若春伸手把景和的手扒开，把自己的脸拯救出来，说：“我没说。”
景和捏了一把她的脸，叹了口气，发牢骚，说：“买了我又没时间拼，你天天揪着我学习，我人又笨，手也笨，怎么拼嘛？”
明若春听着景和的语气，怪稀奇的，问：“那我陪你？”
景和一本正经地摇头，说：“那不行，那影响学习。”
明若春没辙，说：“那要不算了？”
景和无奈，但笑着没说话。
明若春也不知道说什么。
景和打开电视，拍了拍身边的位子，说：“等会吃完饭拼一点吧。”
明若春坐过去，悄悄贴近了景和的薄毛衣。
景和歪着靠在沙发背上，身子往明若春身边倾斜，张开手像把她揽在臂弯。
明若春坐累了，也往后靠。
靠在了景和伸开的手臂上，和景和的脑袋肩颈只有一点点距离。
明若春：！！！
电视里叽里呱啦在演什么已经无人在意，明若春的背靠着景和的胳膊，硌人的温度从两个人接触的位置散发出去，明若春不自在地问：“我压到你的手了吗？”
景和安静几秒，把手抽了出来，但两个人的身子仍然歪在一起。
伸手从茶几上拿零食的时候，景和此地无银般地错开了一点身子，吃了两口递给明若春，又去拿别的，再靠上的时候还往明若春那边坐了一点。
靠得更近了。
就这么靠了半个小时，直到彼此的肩头承担着对方的体温。
门铃响，外卖来了。
景和不想动，看了看明若春，明若春去开了门。
俩人坐在阳台边吃饭的时候，明若春说她们家阳台种点花草会浪漫很多，景和看着明若春晒在白色日光里的侧脸，觉得对方陪自己吃饭也得开份工资才行。
吃完饭，景和拉着明若春上楼进了收藏室，房间不大，进门三面都是透明柜子，景和开了灯，室内光线璀璨。
有许多模型和挂画不能被晒到，所以一直拉着窗帘。
中间空间狭小，景和拿了两个垫子，递给明若春一个，就着垫子原地坐下，拆开积木的盒子。
独立包装的零件撒了一地，景和招呼明若春帮忙。
细碎的零件拆开就容易滚落得到处都是，明若春没拼过这么精细的玩具，小时候连玩具都罕有，一时间不知道从哪开始。
景和认真把部件分好类，看着犹犹豫豫不知道怎么下手的明若春，教她怎么看图纸。
先把同类的组装好，再尝试各个区域连接，明若春看懂之后进度比景和快了很多。
花了半个下午，两人才拼出来三分之一，景和坐得腰酸背痛，伸了伸胳膊，叹了口气，说：“都没时间锻炼，我肌肉都没了。”
明若春笑了笑，神色疲惫而认真。
景和下去拿了两瓶酸奶，上来看到明若春还在对照图纸研究结构。
景和：“你高考专业确定好了吗？”
明若春手慢下来，回头看景和。
景和顺势把喝的递给她。
明若春想了想，说：“我家里希望我学医。”
景和笑，问：“那你呢？有什么感兴趣的专业吗？”
明若春拧开瓶盖，喝了一口，白色的酸奶粘在上唇边缘，明若春舔了一口，说：“我不知道。”
景和问：“怎么会不知道？”
明若春往旁边靠了靠，伸开腿，说：“我没什么梦想，如果可以，上街摆摊我也觉得很好。”
景和笑了：“你不是学霸吗？学霸连梦想都没有？”
明若春摊了摊手，问：“你呢？”
景和说：“我本来想当个美术生，但没那个天分。”
“你去学医的话，我去干护理得了。”
明若春想了想两个人在同一家医院工作的画面，笑着问：“你以后想跟我在一起吗？”
景和一愣。
狭小的房间里，白色的顶光照在明若春身上，她的发丝和睫毛反射出洁白的光。
景和动了动嘴唇，想啊。
有风进来，遮光窗帘后的轻纱动了动。
明若春说：“我以为你会考虑编导或者摄影专业。”
景和无措的嘴角勾出笑意，说：“那你以后学医，我去学编导，我赚不到钱你养我。”
明若春点点头，说：“好。”
景和心底有些酸软，问：“答应得这么快？”
明若春理所当然。
景和轻轻吸了口气，想，去他妈的，明若春是她的。
在自己预想过很多遍的场景中，这个时候她应该大步走过去，抬起明若春的下巴，强硬得迫使她看着自己向她靠近，然后不管不顾地一遍遍亲她，告诉她我喜欢你。
景和捏了捏酸奶瓶子，收回想象，笑着说：“你说到做到。”
明若春亮着眼睛，郑重点头，“一言为定。”
景和拉明若春起来，说：“累了吧？我带你出去玩？”
明若春懒懒地顺着景和的手臂站起来，问：“玩什么？”
景和捏了捏明若春的胳膊：“教你防身术。”
“好。”
景和手把手教明若春热身，之前在体育课上学的三脚猫功夫，真正当防身术根本不够用，就明若春的小细胳膊小细腿儿，一点力气没有。
明若春很好学，姿势对不对要问很多遍，景和很有耐心，一遍遍纠正。
“小明同学，以前学的怎么都忘了呀？”景和笑。
“是不是说过拉伸姿势要到位？”
“腿要伸开一些。”
“头抬高一些。”
景和站在明若春面前，微微低头看着她。
明若春：……
太近了。
之后的几天，明若春来景和家里补习，都是上半天学习，下半天景和把人扣下教基础散打。
短短几天，明若春感觉自己身体素质都提上来了。
明致远过完年就回去实习了。
爸妈也重新开摊。
高中也开学。
新学期，校服旧了该换新的了。
同学们在教室互相打招呼，不少同学换了新的造型，梁柯皮肤捂白了点，围着一条红色围巾。
陈宇烨进教室就跟梁柯眉来眼去嘀咕些什么。
明若春跟景和一起进教室，熟悉得好像根本没有放过寒假。
班里的情侣明显了些。
明若春注意到梁柯跟班里一个女同学的是同款，但也没注意。
开学，景和又被学生会薅过去干活。
明若春收了全班的寒假作业送到办公室。
虽然明若春不是学委，但因为去办公室去得勤，明若春帮学位分担了一部分工作。
从办公室回来的时候，在走廊尽头碰到景和，景和拉着她在尽头的窗户边往外看，外面冷风簌簌，有细雪落下。
“这可能是这个冬天最后一场雪了，珍惜美景。”景和把下巴搁在明若春肩上。
明若春转头，脸贴上她的。
景和脸很凉，明若春伸手给她捂了捂。
“新学期快乐。”景和说。
“你也是，小景同学。”
上课铃响，明若春拉着景和跑回教室。
徐敬端着保温杯进来，茶香里添了点茉莉花的香气。
“新学期状态不错啊明若春。”徐敬拿着新教材，笑着说，“好好保持。”
明若春下意识去看景和。
景和也在看她。
陈宇烨啧了一声。
梁柯没动静，向右边看着班里一个十分活泼的女生。
有很多东西在慢慢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