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想亲
两天考完，学生们压榨完这个学期所有知识，尽其所能地填满试卷的空白。
老师收完卷子，景和抓着脑袋哀嚎，明若春站在门口等她。
考场是按年级排名分配的，明若春的考场就在景和隔壁，考完，脚步轻俏地探头进景和考场，等她一起回家。
“要放假了。”景和垂下眼睛看明若春，同学们来来往往互相打招呼，景和把手揣在口袋里，书包里是沉沉的学习资料。
景和大拇指和食指小心地掐住明若春的书包带子，看上去扭捏又不舍。
明若春：“你不想放假吗？”
景和想了几秒，点头。
明若春：“为什么？”
“我不想一个人。”
明若春有些意外，“你今年寒假不出去玩吗？”
景和纠结了一下，把头放在明若春肩上。
书包就很沉了，景和的脑袋打上她的肩，整个人的重量朝她倾斜，明若春有些站不住，后退两步背靠在墙上。
冬天的夕阳来得格外早，楼道里人走得差不多，有些空旷。
金色的光绕过城市高楼，见缝插针地钻进附中教学楼，洒下一地模糊的光。
景和脸埋在明若春颈窝，鼻尖萦绕着明若春家里打折买的薰衣草洗衣液的味道，和明若春温暖的体香。
明若春就这么被卡在墙和景和中间，沉重的书包拉着她的后背往下坠，她忍不住想抱一抱景和借点力。
手放到景和背上，学霸却估错了抬手的高度，不自觉摸到了景和的后颈。
景和一激灵，猛地从明若春身上离开，但因为离得太近，嘴唇划过明若春的下颌……突然灼热的呼吸洒在明若春白皙的脖颈。
景和：……糟了。
明若春耳朵红了，把书包带子往上拉了拉，牵着景和的胳膊往楼下走。
景和乖乖任由她牵着，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着：她不生气吗？
就这么牵着她走吗？
她为什么不说话？
她感觉到了吗？
她没感觉到吗？
她为什么没感觉啊……
明若春耳朵藏在发丝后面，热得要炸了。
直到走出校门，景和还扭扭捏捏的。
明若春跟她挥手道别，“寒假再见。”
说话的时候嘴巴一张一合，像浸了草莓汁。
说完看了看她，转身就要走了。
景和拉住她，“我送你回去吧。”
明若春看着她，眼神无辜又清澈。
景和感觉胸腔酸酸软软的，脑子里有窜天猴在炸。
明若春说好。
景和觉得明若春家洗衣液里一定掺了毒，闻一口就能迷惑人心智。
景和脱下明若春的包放在电动车车筐里，把粉色的头盔递给明若春，明若春坐上后座，抱着景和的腰。
隔着冬天厚厚的衣服，景和觉得自己的心跳格外强劲有力。
她怕轰隆隆的心跳声被明若春听见，一路上都忍不住挺直腰杆，让心跳的位置离明若春的耳朵远点。
明若春抱着不舒服，在景和肚子上轻轻拍了拍。
景和：……
景和：？
景和：！！！
各怀心事，路边的梧桐书光秃秃地静默着，绿化带里有暗绿色的松柏，不太有精神。
冬天不像预想当中恋爱的好季节，但景和感觉，指向明确的心跳悸动让她有些飘飘然。
到了明若春家院子外，明若春跟景和道谢，然后挥手道别。
景和看着明若春进去，然后拐弯，消失在视线里。
恨得牙痒，她怎么都不抱一抱她？怎么都不请她上去坐坐！
这么冷的天！
景和调转车头回了家。
突然从紧绷的学习环境变换成家里蹲，景和很不习惯。
打了一宿游戏，手机里翻来覆去就是班群里和游戏群里那帮人聊个没完。
明若春的账号安安静静的。
每次放假都这样，其他人都在晒逛街游戏旅游照片的时候，明若春安安静静给所有人点赞，然后缩在她自己的生活里一动不动，像一只冬眠的小棕熊。
景和搓了把脸，反复刷新几次微信界面，仍然安安静静的。
倒扣手机，重重拍下关灯按钮，屋子里一片漆黑。
夜幕沉沉。
十几分钟后，枕头上传来一声哼鸣，手机屏幕亮起，刷新一下，又息屏。
梦里，妈妈带着景和去游乐园玩，景和看着眼花缭乱的游戏项目，眼睛里光芒四射，妈妈说碰到了老朋友要去聊一聊，不带景和玩，景和无聊，自己一个人在游乐场里逛。
绕过一个拐角，景和听见叮叮当当的音乐声，像八音盒，像电子歌姬，轻快又热闹。
粉色的巨型舞台边缘，明若春坐在旋转木马上，翘着二郎腿，朝她笑着眨眼。
景和：……
学霸爆改小偶像……
下一瞬间，景和坐在明若春身后，明若春身上的甜甜腻腻的味道钻进大脑，有点陌生，但那张脸近在咫尺，呼出的气息就喷在她脸上，草莓味的。
明若春笑眯眯地问她：“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景和一呆，然后猛地心慌，张口结舌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
突然转场，景和在舞台下看，明若春下了旋转木马，转身往舞台走去，那里有聚光灯早已在等候。
景和想追上去，汹涌的人潮突然举着灯牌把她挤开，她只能踉踉跄跄在角落站稳，看着粉色蓬蓬裙的明若春在舞台上大放光彩。
就那么……隔着人海。
景和突然很难过。
她们本来应该是形影不离的才对。
景和急迫地想挤进人群冲上舞台，却被一层又一层人海推远。
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景和的胳膊被被子缠得牢固。
景和叹了口气，翻身起床，习惯性看了眼手机。
明若春发了几十条消息，最新一条：你起床了吗？
景和看着手机反应了几秒，翻来覆去看着那几条消息。
明若春：我昨晚写完了一科，你要不要答案？
明若春：我给你送过来，拍图太麻烦了。
明若春：你早饭吃过了吗？
明若春：午饭我给你带了我这边的麻辣烫，我觉得挺好吃的。
现在时间马上中午十二点了，景和肚子叫了一声。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是明若春的电话，景和手忙脚乱地下楼，不忘用手指理了理头发，隔着猫眼看了一眼，明若春靠在对面墙边玩手机。
景和匆忙之中点了接听键，开开门的一瞬间，明若春的声音在面前，在听筒里响起。
明若春：“才醒吗？”
景和：“hi，早啊。”
明若春有点幽怨地看她。
景和摸了摸鼻子，让开门让明若春进来。
明若春把手里的塑料袋塞到她手里，食物的香气钻进鼻孔，景和一瞬间饿得昏天黑地。
“那个，拖鞋，你穿我的。”景和关上门，看明若春取下围巾挂在玄关的挂勾上，脱了棉服也挂起来，自顾自在鞋柜里找到之前穿过的拖鞋。
“你饿的话就先吃，热一热，凉了。”明若春说，“我早上吃过了，现在不饿。”
“你等了多久啊？”景和把塑料袋放到餐桌上，边拆袋子边问。
“两个小时吧。”明若春拿了纸杯，去厨房饮水机接水，“我在门外做了一套卷子。”
景和竖了个大拇指，把凉透的麻辣烫盒子放进微波炉，设置好时间，然后转身背靠着餐桌，看着明若春。
她穿一件白色修身的毛衣，勾勒出流畅漂亮的曲线。
明明是娃娃脸，身材好得过分。
景和看了看，有点脸红。
明若春站在厨房喝完一杯水，又接了一杯，出来看了看景和，问：“暖气太热了吗？你脸好红。”
景和下意识摸了摸脸，“可能是吧。”
明若春走过她眼前，空气里香气蔓延，景和问：“你换洗衣液了啊？”
明若春张了张嘴，没说话，点头。
景和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逃也似地跑了，“我还没刷牙洗脸，等我十分钟！”
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景和对着镜子拍了拍自己的脸，自言自语：“是不是弱智，香水和洗衣液你分不清？”
紧张焦灼地洗漱完毕，景和下楼，明若春靠着沙发里看手机，麻辣烫已经热好了，拆开盖子摆在餐桌上，一次性筷子搭在上面。
景和突然有种老婆孩子热炕头的错觉。
老婆还那么漂亮。
想想都兴奋。
“洗漱之前怎么不想想微波炉里还热着东西呢？”明若春放下手机，哀怨地看她。
景和嘿嘿一笑，去冰箱里给明若春拿水果饮料。
“晚上要不要去吃火锅？”景和问，“我带你去？”
明若春眼睛一弯，“好呀。”
景和也笑，看见明若春开心她就开心。
拉开凳子要吃饭，想了想，又把凳子放回去，把饭盒放在茶几上，坐在明若春身边开始吃。
明若春看她，又拿起手机开始玩，嘴角始终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景和吃了几口，坐直身子凑过来看明若春的手机屏幕。
明若春：？
怎么伸着个油嘴就过来了？
伸手在她嘴边擦了一下，景和脸瞬间就热了起来。
景和：靠……
明若春：“别说脏话。”
景和点头，张开嘴假装把什么东西装进嘴里，“我收回。”
明若春看着她笑。
而景和满脑子亲她。
明若春：“快点吃，下午两套卷子，我看着你做。”
景和：……
还有没有天理有没有王法了啊！？
景和难以置信地看她：“今天放假第一天，一月十六号！农历腊月初二！”
景和指了指吃了一半的麻辣烫，又指了指明若春带的试卷，“你有没有人性！？”
明若春半眯着的眼睛睁开，脸上的笑容变淡，眉毛蹙起，嘴巴微张，看了看她，语气有些难过，“我只是想早点写完你就有时间去玩，也能多带我玩……”
眼睛忽闪着细碎的光，几乎把景和整个人吸进去。
“……不是，”景和认命，磕磕绊绊只能点头说好。
迅速吃完，景和收了盒子袋子，从扔进洗衣机还没按开关的洗衣机里掏出书包笔袋，再从笔袋里找到笔，拿过来开始写卷子。
明若春一路跟着她，满眼好奇地看她从洗衣机里翻出一堆皱皱巴巴的衣服，再找到书包，再找到笔。
生活好随性，明若春想。
景和脸都红了，昨晚回来大喊着放假奔向电脑，在期待明若春跟自己说说话的时候边刷牙边把换下来的衣服和书包塞进洗衣机，也没有检查口袋里有没有没掏干净的纸巾。
刚才打开洗衣机的瞬间，景和有点心死。
写题写到一半，突然想到明若春的表情，刚才那个委屈得几乎像在撒娇的表情和语气，景和回过味来，转头问明若春：“你今天不太对劲……“
在鼻尖堪堪碰到明若春的嘴唇的时候，声音和速度都放缓了。
明若春刚喝完一罐桃子汽水，香气萦绕在唇齿间，和她鼻尖的呼吸纠缠在一起。
明若春顿了一下，坐直身体拉开距离，问：“哪里不太对劲？“
景和抿了抿嘴，转回脑袋盯着试卷，心想，是自己不太对劲。
明若春起身去丢掉手里的空易拉罐，弯腰的时候拉了拉毛衣领口，她有点热。
刚才她复习完早上试卷里的知识点，大致检查景和写题的正确率，凑近了些，没料到景和突然转头，差点亲上。
可是……如果再近一些呢？
但今天不能了，再近就太刻意了。
景和写题的速度都变慢了，明若春也心猿意马地不知道想什么，过了半个小时才找到做题状态，然后一骑绝尘写完了两套卷子。
景和目瞪口呆，她紧赶慢赶，才在明若春订正完试卷上的知识点之后写完。
一看时间，下午四点刚过。
学习完就容易饿，景和感觉自己肚子空了，明若春坐在旁边喝完两瓶牛奶了都，估计也饿了。
“我不订正了吧？”景和试探着问。
明若春点点头，把手里的小本子递给景和，“我把你不熟悉的知识点都总结在里面了，你抽点碎片时间复习两遍就好。”
景和大喜过望，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走，出去吃饭去。”
明若春弯着眼睛笑，无辜又单纯。
景和看着她的笑脸，没来由觉得舒心。
出门的时候检索了一遍家里的垃圾，跟明若春一起把衣服洗了，她帮她系围巾，她帮她穿大衣。
像一对新婚小夫妻。
景和不自觉勾起嘴角，一手提着垃圾一手抱着明若春的胳膊下楼。
景和家离商场很近，商场五楼的火锅店，景和常来，积分攒了不少，店员说这两天新品上市，消费可以领小礼品，景和点菜之前问店员，她积分比较多，能不能用积分换个好点的礼品。
进门的时候看到一个等身的大葱玩偶，一米五高，白杆杆连着半截绿色的叶子，很适合抱着睡觉。
明若春会喜欢。
点好菜，景和借口上厕所去跟店员协商要那个玩偶。
回来的时候，明若春已经替她按照她平常的口味调好了料碟，也帮她涮好了鸭肠毛肚，景和嘴角就没压下来过。
中途，明若春去上厕所，景和点了两杯奶茶，明若春顺路去拿，有店员过来打招呼说她很好看能不能合张影。
景和犹豫了一下，店员问她跟明若春是不是情侣，景和灵光一现，认真点头，说不合影了，怕女朋友误会。
店员有些失落，但也笑得异常开心，祝福她们感情长长久久。
明若春拎着奶茶进来的时候景和还在笑，明若春问她在开心什么，景和摇头不说话。
扎开奶茶盖子，明若春抿了一口，清凉的口感十分解腻，她边从景和手里接过景和给她烫好的素菜，神神秘秘地问：“你知道我刚才出去看到谁了吗？”
“谁啊？”
“韩锐。”
景和想了想，恍然，哦了一声，问：“打招呼没有？”
“没有，她好像没认出我。”明若春说。
景和看着她，说：“也对，你比去年漂亮了。”
明若春有些不好意思，“我去年是挺难看的吧？”
“什么话？”景和给她夹菜，“快吃。”
明若春匆匆忙忙往嘴里填菜，景和烫得慢条斯理，说：“美貌不是用来比较的。”
明若春看着她，眼睛弯弯，说得好对。
如果是以前，自己可能因为不够漂亮不够自信而畏畏缩缩，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年过来，就是觉得自己也蛮不错的，脸上的雀斑也好，身体的生长纹也好，文静木讷的性格也好，都不像一年前那样，试图用活泼开朗的社交方式强行改变些什么。
结果发现做自己反而是最舒服的，喜欢你的人无论如何都会喜欢你，不喜欢也没办法，干嘛在乎不喜欢自己的人呢？
景和笑了笑，说：“长大了呀。”
明若春奇怪地看她一眼。
“我很欣慰。”景和说。
明若春小声说：“我才不要你的欣慰。”
景和没听清，笑着问：“什么？”
结账的时候，明若春给景和a钱，景和抢过明若春的手机退回了转账，还多转了两千过去。
明若春眼睁睁看着自己账上多了莫名其妙的两千，说什么也要转回去，景和却私自改了她的手机密码，要挟她不退回她就还她手机。
明若春有些失落地看着景和。
在人来人往的商场里，景和突然就心软了一下，靠近明若春，拍着明若春的背轻轻哄她，“我转你钱是有原因的，我妈让你辅导我学习，这是学费。”
明若春抬头看她，景和今年似乎又长高了，从前只高她四五厘米，现在看她要仰头了。
“我自愿的，我不需要你跟我算那么请。”明若春眼神倔强。
景和轻笑，“是我妈给的，不是我给的，我还私吞了一部分的，回头再给你补上。”
明若春还想拒绝，景和顺势把下巴搁在她肩上，轻轻抱住她。
明若春怀里抱着那棵大葱玩偶，景和抱着她，能抱个满怀。
大街上手牵手说说笑笑的情侣都没她俩腻歪。
明若春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又不舍得推开，只是嘴硬：“那也不行。”
“行~”景和抱着她轻轻晃动，跟她撒娇，“怎么不行？”
“外边补习班的老师我不信任也不熟悉，这钱就该你赚。”景和说，“你赚我妈的钱给我买礼物，好不好？”
明若春心软成一团，脑子早炸没了，迷迷糊糊地说好。
景和发现撒娇意外好用。
这么过了几天，寒假作业已经写完一半，陈宇烨在群里问答案的时候，景和喜滋滋地炫耀。
明若春正背着书包去景和家里，看群消息笑。
最近每天都去，妈妈也少管她，只是每次回家，自己的书桌都有被翻动过的痕迹，明若春习惯了，也就当没看到。
景和知道明若春要来，起床洗漱，迅速洗了个澡，估摸着明若春上楼的时候还抓了个头发，一套流程下来，刚洗的澡，身上又出汗了。
门铃响，景和对着镜子检查脸完不完美，昨晚修的眉毛有没有痕迹。
打开门的一瞬间，景和低头看见了自己上半身丝质家居服下半身的小黄鸭睡裤。
景和：……
靠！
明若春看着景和从头到脚逐渐潦草的一身，有些好笑。
景和把明若春让进来，迅速上楼换了件裤子。
明若春问：“今天要出门啊？”
景和不好意思，催着她赶紧学习。
明若春早早写完自己的，帮景和批卷子，中午，景和叫的外卖，下午两点结束，景和拉着明若春出门逛逛。
前两天下过雪，附近的公园里还有积雪，更远一些的湿地公园湖景很漂亮，景和问明若春想不想去，明若春怕冷，摇了摇头。
转头拉着景和去逛超市。
景和推着推车跟在明若春身后，觉得她俩越来越有新婚夫妻的样子。
明若春挑了点水果，记着景和家里冰箱的库存快空了，补了些牛奶果汁。
又去买了点菜和调料，转头一看，景和在零食区大逛特逛。
明若春笑着把人搂过来选菜，景和家里缺菜，一般都是让超市送过来，没怎么专门为了买菜逛过超市。
家里几乎没开过火，景和可能连燃气灶开关在哪都不知道。
明若春问她买什么菜，景和支支吾吾说不出来，明若春问她想吃什么。
景和眼睛亮了，“想吃什么你都会做吗？”
“不会可以现学。”
景和升起的惊喜又落下去。
明若春捏了捏她的手：“相信学霸的学习能力好吗？”
景和笑着说如果不好吃就惩罚她。
明若春笑着问惩罚什么，眼睛弯弯的，亮亮的。
景和哑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