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你别紧张
同学担忧地看她，也有人在远处观望。
明若春颤抖着手加了那个账号，同学提醒她：“你加不过来的，一下午的时间，这些人在所有的高中群和表白墙都发了这些东西。“
那怎么办。
那怎么办？
从前的记忆一股脑全涌进大脑，关于上厕所被堵在隔间拍照……
关于体育课上把她推进笑容猥琐男生的怀里被动手动脚……
关于撕烂她的试卷偷笑着看她怎么被老师批评……
关于弄坏课桌椅栽赃给她看她耸着肩膀在老师办公室哭着写检查……
关于往她桌箱里放男生穿过的内裤笑着问她是不是很喜欢……
关于拍下她蹲下丰腴的身体吃力地收拾菜摊的照片，打印出来说她是捡烂菜叶吃的死肥猪……
这一切的起因是什么呢？
明若春想不起来，也不确定。
是因为被老师批评说举止可笑可笑开始吗？
是青春期开始发育而引人注目的身材吗？
是家境吗？
是迅速长胖的身材吗？
是求助老师而被敷衍说怎么就欺负别人不欺负你吗？
记忆充斥大脑，身体却不知道怎么行动，只能反反复复确认照片里是谁，是谁在曝光这些。
今年的冬天似乎来得早了一些，开着的窗户吹进冷风，寒冷的气流穿进她的领口袖口，和每一根纤维的空隙，衣服下的皮肤裹上一层凉意，那寒意却顺着皮肤纹理，钻进骨头缝里，冷得她心口收缩，牙齿打颤。
班级里的同学为什么都不动？也不笑，也不闹？在观察她吗？
院子里的学生为什么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在聊什么？
景和怎么还不回来？她也看到这些了吗？
刺骨的寒意之后，是悲哀的恐惧。
明若春的眼眶湿了。
她很害怕，她好害怕啊。
好想离开这里啊。
景和等着校报排版的同学确定照片尺寸，她好去修图，坐在窗边办公桌前的椅子上，手机里的内容越看越刺眼。
景和点开游戏群，问：有没有计算机大佬。
“我班里有点事，”景和敲敲电脑后的桌面，跟对方说：“我先走了，你确认好了发我微信。”
教学楼里今天似乎格外闹腾，景和有些烦地挤开迎面并排走来吹着牛逼的男生，走进十班教室，走廊外传来令人心烦的窃窃私语。
明若春站在自己座位旁边，神情麻木又无助。
后排有男生小声说：“她们说的不会是真的吧？明若春以前真干过这些事啊？”
景和瞪了一眼，走到明若春身边，抽出她手里的手机，说：“别怕，我找人黑一下账号给她禁言。”
明若春抬眼看她，眼睛里升起亮光。
景和伸出手在她背上轻拍，“你不用怕自己不好看，你现在很好看，以前胖胖的也很好看。”
“人活着总是会有很多不同的体验，别怕别怕。”景和把明若春的脑袋扣在她肩上，“事情会解决的。”
“怎么解决呢？”明若春问，她们只是学生而已，法律会对对方有所警告吗？已经有很多人在悄悄议论她了，别人会相信她吗？
“不要过分在意别人的看法，小明同学。”景和摸摸她的头。
梁柯训练完，浑身冒着一层汗进来，听见同学的窃窃私语，十分暴躁地开口：“都他妈别吵了，自己的同学什么样你们自己没数？”
“可是以前什么样……”有人小声说，“我们又不知道。”
“你有种，”梁柯指着那个同学，“以后别问人家题别抄人家作业。”
那个同学不吱声了。
上课铃响，陈宇烨沉着一张脸进来，宣布：“这节课自习，老师不过来。”
同学们欢天喜地地回了自己座位，景和掏出手机联系计算机大佬，有几个已经给了回复，说黑掉了几个账号，但有人在不停创建新账号。
明若春发了会呆，手机弹出新的好友申请，明若春犹豫一下，点了通过。
对方账号很新，网名叫xx小蕊：你真牛逼，盗我号是吧？
明若春打字：杨蕊。
xx小蕊：你算什么东西你跟我抢男人？照照镜子吧。
紧接着是一串充满污言秽语的辱骂，明若春不明白，都是女孩子，为什么要用充满歧视的字眼侮辱彼此的身体？
明若春：我跟李哲不熟，他在附中门口蹲了一个月，算他骚扰我。
明若春：你们发生什么事跟我没关系，但李哲跟你一样恶心。
明若春：杨蕊家里花钱买进十五中，不然学都没得上，她人品低劣，霸凌同学，你也是吗？
明若春在对方污言秽语的输出当中说完自己该说的，截图留证，然后拉黑删除。
并设置了拒绝陌生人添加好友。
陈宇烨戳了戳明若春的后背，问她：“这个事老徐知道了，他让我们自己处理一下，他去跟领导商量。”
但要用高中生理性合理不违法的方式。
景和已经让人黑了一大波账号了，已经算不上合法了。
明若春微微睁大眼睛。
陈宇烨站起来，拍拍她的肩，“你好歹是我们十班成绩天花板，年级前三的学霸，学校很重视你，别担心。”
被拍到的地方热热的，沉甸甸的，像是肩挑着别人的关怀和喜爱。
陈宇烨走到讲台上，敲了敲黑板，清了清嗓子，说：“同学们停一下手里的事儿，耽误大家一点时间。”
“网上关于明若春的事情大家多少都听说了，小明同学一年多以来跟我们相处的日常，你们也都了解，小明同学是什么人，大家都清楚。”
有人点头。
“我个人觉得小明同学很不错，她学习好，不摆学霸架子，虽然内向了点，但班里有事她都参与，后面的板报一直都是小明同学的手笔，年级评优哪次没有名列前茅？”
“对！”有人大喊。
门外有巡视的领导经过，带着一丝疑惑，但没有进来询问。
“她那个百宝箱一样的口袋里，零食、创口贴、饭卡公交卡、女生的卫生巾，冬天的暖宝宝，夏天的薄荷糖，大家多少都接受过她的好意。”
同学默默点头。
明若春眼眶里有眼泪在打转，景和轻轻拍着她的背。
“网上那些抹黑小明同学个人形象的，显然是蓄谋已久的二次霸凌。”
“曾经，我们的同学经历过什么，我们没办法亲身体会也没有亲眼见过，但我们有爱的附中学子，遇到这种事一定会站在正义的一边，对吗？”
“对！！！”
“我们只是学生，做不了什么大事，但不要中伤我们的同学，动用自己的力量为小明同学洗清冤屈这点可以做到吧？”
班里犹豫一秒，在短暂的沉默中，似乎找到了彼此共同的节奏，高呼：“可以！”
“我从其他学校的同学那里了解过这几位散播不实消息，恶意中伤附中学子的学生，她们本身名声很差，霸凌，偷窃，打架，抽烟喝酒，都有实证。”
“我们附中的，”陈宇烨一笑，“能让这种人欺负了？”
班里躁动起来。
“那必然不能！”
“她们凭什么？”
全班同学都拿出手机开始在能接触到的互联网上为明若春平反。
陈宇烨讲完，下来建议明若春画个霸凌主题的图，他想办法买个本地热搜。
明若春的眼泪滚落下来，在同学们义愤填膺的高呼当中，烫得脸颊发酸。
徐敬进来的时候，班里闹哄哄的一团，徐敬脸沉下来，“都安静点，领导看着呢。”
声音小下去，徐敬又说：“都别冲动，这事校方会出面，你们继续团结友爱就行。”
景和看着刚打出去的几千块钱，小声痛苦：“你早说啊。”
明若春不知道，问景和怎么了，景和捂着肚子，说：“有点胃疼。”
“小明同学，”徐敬叫道，“你跟我来。”
办公室里，坐着班主任，年级主任和几个校方领导，领导见了她，招呼她随便拉个椅子坐下。
“小明同学啊，”领导开口，“这个事我们几个讨论了一下，没太影响到你吧？”
明若春坐在椅子上，姿势很收敛，摇摇头说：“没有。”
“那就好，校园霸凌这个事还是比较严重的，随意合成并传播他人不雅照片、图文、视频，也很严肃。”
“处理不好，可能会影响附中形象。”
明若春拘谨起来。
“你别紧张，你是受害者，保护未成年人是学校和全社会的责任，你不要有负罪感。”
“我们叫你来呢，主要是这两天跟教育局和十五中需要交涉，有时候需要你跟我们一块，陈述一下事实，可能会打扰你学习。”
从未想过能从几乎没接触过的领导这里得到关怀，明若春感动得眼泪都要掉下来。
“你不要哭，坚强起来，我们理解你的委屈，但人生很长嘛，你就当它是一个历练，总会柳暗花明的。”
明若春点点头。
老徐在她头顶摸了一把，说，“就这事，你回去吧，有事我叫你。”
明若春站起来，深深鞠了一躬，哽咽着说：“谢谢老师们。”
她从未觉得师生之间的关系可以这么亲切，明亮的楼道里，她的喜悦倒映在干净的瓷砖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