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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你喜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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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瞬间的惊恐让明若春忘记怎么发声,等到声带放松一些能发出尖叫的时候,明若春已经被人拽进角落,双手被反剪在身后,被强行扭动的肩肘关节磨得生疼。

    陌生的粗糙的手伸进里衣,文胸被推上去,可怜的身体似乎发动不了任何反击。

    没顶的恐慌和恶心生生逼出了生理泪水,“救命啊!”

    终于在被恐惧撕碎的呼吸当中,明若春发出了尖锐的呼救。

    楼上楼下有人开门的声音,邪恶的手最后不满足地捏了一把她的胸,然后放开她往楼下走。

    被打落的手机在地上嗡鸣,屏幕上是妈妈的来电。

    明若春捡起手机,身体各处有被强行触碰的疼痛和恶心,明若春抬脚上楼,妈妈张罗好了晚饭,抱怨她怎么不接电话。

    明若春不想说话,带着换洗衣物进了浴室。

    “热水器没开,水是冷的!”妈妈在客厅喊。

    淋浴头打开,兜头的冷水浇下,明若春用力搓洗被碰到的地方。

    这套房子是爷爷奶奶的,为了爸爸结婚,爷爷奶奶回了县城,开了个小养鸡场。

    从爸妈结婚,到明致远出生,到明若春出生,他们一家都住在这,街坊邻居家庭各有不同。

    明若春从小就认识院里的所有人,除了来往的租客。

    小时候家里过得拮据的那段时间,爸妈的时间也很紧张,在别人家小孩上下学有家长接的年级,明若春总是跟着明致远。

    明致远上了初中之后,刚上小学的明若春只能自己回家。

    明致远初中要上晚自习,要留堂,回家总是比明若春晚,爸妈回家更晚。

    爸妈也不放心让她带钥匙,怕丢,也怕遭窃,明若春放学回家就在小院里玩,儿时的玩伴还没有贫富观念,只有谁对我更好和我更喜欢谁。

    自从大院里别人家的孩子慢慢被大人带走,转学去了更好的地区,住进了更远的小区,玩伴临走的那天,坐在自家轿车的后座,问明若春怎么不一起去。

    童言无忌,明若春也不懂。

    后来她就没有同龄的玩伴了,楼下姓张的爷爷注意到了这个落单的雏鸟一样的小女孩,总是笑眯眯地问她:“爷爷家里有好吃的糖果和蛋糕,你要不要吃一点?”

    第一次进202的门是什么样,明若春已经忘了,只记得门口的桌子上有一只金色的招财猫,笑眯眯得对着门口招手。

    姓张的老头并不是独居,但他的老婆总是喜欢出去串门,明若春被哄着脱了外裤的时候,明若春隐约记得幼儿园的老师说过,不能让别人脱自己的衣服。

    她害怕得又哭又闹,老头不得不给她穿好衣服放她出去。

    从此以后她对这个老人充满了警惕和恐惧。

    五年级,明若春开始发育,开始在身体变化的惊慌和巨大的心理压力、以及迅速扩张的食量之下开始发胖。

    有一天她挂着脏兮兮的泪痕回家,碰到下楼的张姓老头,老头撇嘴一笑,握着她的肩头揉了一会,假意关心她在学校遭遇了什么。

    明若春恐惧,但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没人教会她怎么跟心怀恶意的男性相处。

    花洒里的水渐渐有了温度,但麻木的身体判断不出来些微的热气,只有逐渐被水雾蒙住的镜子能证明。

    初中她总是裹在丰腴的脂肪里,脂肪外裹着脆弱的皮,穿着宽大的校服,脸藏在厚厚的刘海和齐耳短发下。

    夏天穿得单薄,偶尔在院里碰到张姓老头,对方会趁没人说几句荤话,明若春感觉自己灵魂都遭到了冒犯,可她有什么办法呢。

    直到身体被搓红了,血丝从毛细血管里渗出来,仍然压不住心头的恶心。

    “洗完没有啊?快出来吃饭!”妈妈在客厅催。

    明若春泄了气,随便吹了吹头发,湿润的发梢把水流送进单薄的睡衣,像有人把手伸进后背。

    明若春突然想剪短发了。

    当晚,明若春做噩梦了,梦见自己站在悬崖边,悬崖下是翻滚的巨浪和跳起来撞上崖壁赴死的鱼。

    鱼头撞出鲜红的血,把海水染成混沌的脏污的颜色。

    风暴在天边悬挂着,她被无形的力量推着往悬崖下跳。

    恐惧也无助。

    手机震动了,明若春从梦里惊醒。

    小景ovo:你怎么不回话。

    点开手机,明若春眼尾有湿润的泪痕,景和的消息涌出来,急切,像无赖地撒娇。

    明若春打字:忘记了,不好意思。

    小景ovo:【难过表情包】

    花开富贵:你还没睡?

    小景ovo:刚打完游戏,太激动了,睡不着。

    景和给她发游戏战绩。

    花开富贵:厉害。

    景和再没回,可能是给别人发战绩炫耀,接受别人的称赞去了。

    明若春抱着手机,心里剖开一个巨大的空洞,躺在小房间小小的床上,感觉前所未有的孤独。

    过了一会,景和问:我能给你打电话吗?

    明若春止住哽咽,隔着模糊的泪眼,打字:不方便,我家里不隔音,会吵到爸妈睡觉。

    小景ovo:【难过表情包】

    逃避或许是明若春长久以来形成的自我保护的方式,她没办法在安静的深夜带着哭腔跟景和说话,她害怕这段粘腻的友情掺杂别的东西让她更自卑。

    二十分钟后,被悲伤和困意袭击的明若春困得要合上眼睛,景和的消息又发过来:你的窗户朝哪边开?

    消息震动,明若春又醒了。

    花开富贵:“西边,怎么了?”

    小景ovo:下床来看,我找到了过年放过的烟花!

    明若春心底震荡一下,起身下床,拉开窗帘,看到窗外的马路边停着景和的白色电动车,景和穿一身冲锋衣,没拉拉链,里面是一件白t,脚边放着一袋东西,她手里点燃了一把仙女棒在挥舞。

    一边晃着仙女棒一边单手给她发消息:我想放烟花,但没人陪我。

    小景ovo:漫漫长夜,我有点孤单。

    小景ovo:我给你买了你喜欢的游戏周边,还有手办,你喜欢吗?

    小景ovo:你喜欢吗?

    聊天记录里有景和晚上拍给明若春的照片,动漫和游戏周边被摆出漂亮的造型,配合打光,拍得很好看。

    明若春的眼泪又虚虚拢在眼眶里,她吸了吸鼻子,打通了景和的电话。

    明若春说:“谢谢你,景和。”

    声音里有压不住的哭腔和哽咽。

    景和笑得没心没肺:“你怎么哭了?”

    明若春哭着苦笑,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一遍遍说谢谢。

    景和的激动被明若春的哭声冲散了,她小心地问:“为什么哭?跟我说说,好吗?”

    明若春摇头,随即意识到景和是看不到的,她在窗外那么小,明若春小声说:“我太喜欢你了景和,我不能没有你了。”

    在寂静的夜里,传过话筒的声音格外清晰,街道上的风没有几缕,头顶的梧桐树叶偶尔发出翻转的响动,远处偶尔有车经过。

    景和望着那扇小小的窗户。

    景和脑袋炸了。

    有一种隐秘的喜悦在心底蔓延,她没有经验,她不知道那是什么。

    她被人表白过那么多次,但没有一次觉得表达感情能这么直白不留余地,甚至对她来说有点热烈的程度。

    景和戴着耳机,手里的仙女棒闪耀,又乱七八糟地燃烧完,只剩下细长的杆冒着淡淡的烟。

    景和又手忙脚乱地把剩下的烟花放完,一颗又一颗,不同形状,不同颜色,在宽阔的马路边,拥挤又明亮地闪烁。

    “好看吗?”景和问。

    明若春没有出声,她听见话筒里细碎的脚步声,好像偷跑出家门的小女孩踩着轻轻的脚步下楼梯。

    过了一会,是铁门被推开的吱呀声。

    然后是耳机的话筒和风声摩擦,和衣服摩擦,有剧烈的喘息。

    明若春奔跑着绕过居民楼,踏着夜风,奔向那个窗外小小的人影,然后一把扑进对方怀里,把残留的泪水蹭在对方肩膀上。

    景和接住明若春,心跳有些加快了。

    明若春抱着景和站了一会,然后弯腰把烟花的残骸收进垃圾袋,喜悦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想让自己有事可做。

    收拾完站起身,明若春眼睛里已经没有泪光,只剩细碎的光,温柔而愉悦地看着景和,问:“你不困吗?”

    景和拉上拉链,打了个哈欠,说:“我困。”

    明若春想说要不你来我家跟我睡吧,又怕自己的小床塞不下手长腿长还娇贵的小景同学。

    “再抱一下吧,”景和说,“我以前没怎么跟人拥抱过,怪新鲜的。”

    明若春乖乖把自己放进景和的臂弯里,任由她挂在自己身上,像抱一个大玩偶一样。

    夜色很安静,安静得让人安心。

    有骑车路过的人,冲她俩吹了个声调婉转的口哨,然后带着疲惫的小声走远。

    明若春身上包裹着景和的体温,景和身上薰衣草味的沐浴露香气钻进她的鼻孔,平静又安宁。

    “我想睡觉。”景和说。

    “那你快回家。”明若春从她怀里出来,“路上注意安全。”

    月亮只有弯弯的半个,悬挂在城市的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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