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图书馆
大厅角落，巨大的落地窗在树影和阳光下投进网格状的影子，明若春的浅棕色头发几乎要被染成金黄。
景和把奶茶推到明若春面前，蛋糕很小，不用切，景和递给明若春一个勺子挖着吃。
明若春不太好意思，她已经接受了景和太多好意，除了日常的零食和必要的陪伴以及辅导学习，她不知道要怎么回报才好了。
景和看着明若春，越看越觉得……顺眼，按照以前的习惯，景和就该站起来举起手机分析光影构图给明若春拍照了。
这仿佛是从军训之后就存在的癖好，不知不觉间，电脑某个文件夹里存满了明若春的照片。
好像拍得够多了。
景和突然意识到，自己很少关注明若春在镜头之外的那些值得被记忆的画面，比如此时小心小口进食的明若春，像一只忙碌的小麻雀或者小松鼠。
因为柔嫩的婴儿肥，东西塞进嘴里，会鼓起一个圆润的弧度。
明若春吃了一会，看景和不动，有些疑惑，抬眼看她：“你怎么不吃？”
景和挖了几勺，说饱了，剩下的全推给明若春。
明若春想说她也吃不下了，但景和用言语和眼神规劝不能浪费粮食。
明若春想说明明你也，但景和的饭量一向不稳定，爱吃的可以吃很多，不爱吃的几口就饱了。
“行吧。”明若春想想自己最近记录的体重，默默把自己的晚饭减了一半。
“你在这学习还是看书？”景和问。
“都有，先学习，学累了就找画册和小说看。”明若春答话。
景和脚尖在桌下轻轻踢明若春的。
明若春心底有种麻麻痒痒又舒服的感觉。
“哦对了，”明若春亮着眼睛跟景和说话，“我早上看见陈宇烨了。”
“看见他怎么了？”
“跟9班的语文课代表，那个皮肤白白的，齐刘海的女生。”明若春说起八卦，声音都变小了。
景和有些好笑，想说这么角落的位置不会有人来，但明若春鬼鬼祟祟的表情格外好玩。
“他们怎么了？”景和笑着问。
“像在……约会。”明若春把蛋糕盘子往旁边推了推，凑近说：“早上他们一起带着笔记本来的，但没怎么学习，他们没看见我，我抬头就能看到他们，手拉手坐了一早上，快中午的时候好像要去逛商场。”
“那你想不想去逛商场？”景和问。
明若春脸垮了一瞬间，她这个月的零花钱要告罄了。
“给你买礼物。”景和补充。
明若春眼睛瞬间亮了。
“你吃完就带你去。”虽然是本着不浪费粮食的原则，但莫名笑得有点坏。
明若春迅速吃完剩下的蛋糕，让景和等等自己，然后小碎步跑回阅读室收拾东西。
游戏群里有人艾特景和，问她最近在干嘛，都不出来冒泡了。
景和打字：在当现充。
很快有人哀嚎着回复：景大佬！你也叛逃了！没了你我可怎么活啊！
窗外的阳光开始慢慢倾斜，景和握着手机看窗外，想起父母离婚的那段时间，在那个尚未破碎的家里的小房间的窗户，每天下午也会透过今天这样温暖的阳光。
她曾固执地不愿意相信她原本的家庭并不是充满爱的，有些不忠的秘密被埋藏在平凡而温馨的表象之下。
妈妈坚决地离了婚，她被寄养在外婆家，她曾不止一次在外婆家并不隔音的老房子里，听见亲戚长辈评价她如何淘气，是妈妈沉重的负担。
她小时候很乐于参与小孩之间的社交，但后来发现绝大多数人童年有父亲的陪伴，或者母亲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照顾。
在一切有关于“我爸爸带我去哪玩和妈妈做了什么好吃的”一类的话题当中无法代入，于是开始漫长地居住在孤独的单人房间，在互联网上了解更大的世界。
她的社交曾经夸张地遍布所有感兴趣的领域和隔着互联网的大江南北。
她很久没有过现实的朋友了。
明若春背着书包，小跑着过来，脚下很有礼貌地没有发出多大声音。
“走吧，”景和掏出自己的电动车钥匙，挂在食指上转了两圈，“带你感受我的后座，新提的车。”
明若春眼睛弯弯地笑，“好的景老板！”
途径电动车专卖店的时候，景和买了个粉色的头盔给明若春戴上。
周末的商场人格外多，景和带着明若春逛完了低层的精品店，明若春给自己买了头绳发夹，都是景和挑的，景和想给明若春买毛绒娃娃，明若春说家里已经很多了，再多就放不下了。
景和知道明若春的房间很小，最后挑了一套盲盒，坐在厕所门口的椅子里拆，明若春拆到了自己喜欢的角色，几乎尖叫出声。
景和拆到了隐藏款，明若春小声尖叫。
经过奶茶店的时候看到了陈宇烨和女生紧握的手，景和悄悄拍了张照片发在四人小群里。
梁柯准备加练体育，走特长生，看到消息是在得了教练许可在操场边上休息的时候，发语音回消息的时候牙都咬碎了。
“陈宇烨你个狗东西什么时候谈上的！”
“都去商场吹空调！！！我还在太阳底下晒着！你们怎么能！”
景和逛累了，拉着明若春在顶层的电影院等电影开场，两人捧着一杯爆米花，吃得无欲无求。
景和凑近明若春拍了张自拍发进群里。
小景ovo：准备看电影。
陈宇烨发了个偷笑的表情。
明若春窝在沙发里笑得不行。
电影开场，昏暗的走廊里，明若春脚底一歪，景和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在空调冷气充足的环境里，彼此手臂传来的体温格外温暖。
明若春：“我感觉我有点近视了。”
景和握住她的手，带着她走，“你跟着我就行。”
坐到位子上之前，明若春在想，人类复杂的血管系统遍布全身，血液的快速流动可以保证人体恒温，如果是两只老虎，彼此贴近的时候也有这么明显的温度传递吗？何况老虎血液流动周期比人体更快……为什么掌心这么温暖，这么烫？
明若春在电影后半段睡着了，本来就不是多好看的片子，剧情有些乏味，明若春睡着的时候不自觉往景和那边靠了靠，尽管靠近不了，仍然觉得安全。
晚上，景和骑着电动车送明若春回家，依依不舍地到过别之后，明若缓存才拎着袋子背着书包进了院子，有不明情况的阿姨八卦她是不是谈恋爱了。
妈妈和院里的几个阿姨坐在边上的石桌旁挑菜，妈妈随口道：“她要谈恋爱看我不打断她的腿。”
明若春想，她才没有。
上楼的时候碰到姓张的老头在二楼楼梯口抽烟，明若春哼着歌，忽略他，踩着轻快的脚步上楼，过去的记忆像香烟点燃后的烟雾，终有一天会消散。
晚上洗完澡，明若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觉得自己比以前，更开朗了。
在小小浴室里氤氲的雾气当中，镜子里的女孩子面容并不精致，鼻头有点肉，略微有点兔牙，但眉毛弯弯，眼睛很亮，皮肤匀净，透出带粉的光泽。
每天早上重复着的日子，早起，然后迷蒙着眼睛洗漱，牙刷含在嘴里的时候就要把鸡蛋放进锅里煮，餐桌旁边有日常背诵的单词本，早餐的种类偶尔丰富偶尔单调，但称得上多变。
然后出门，卡在七点零五之前赶到公交车站，和上班上学的人同乘一辆车，耳机里放着英语听力。
在最后一站，就能看到一脸不爽的景和骑着车拐过路口，往小广场边的停车场骑过去。
明若春下车之后会在广场边上等景和。
景和肚子饿得咕咕叫，会固定在周几光顾某个早餐摊，然后一起踩着散漫的步子进校门。
门卫大爷总是精神矍铄，看到学生走得慢有时候会催一催，嫌他们没有蓬勃的朝气。
校园里的梧桐树颜色绿恰好，角落一排海棠树已经开谢了花，只剩浓郁的叶片，叶片中间，在结浅绿色小小的果实。
学校里谈恋爱的人也好像多了起来，陈宇烨甚至都不像以前一样咋咋呼呼吊儿郎当，梁柯上课时间安安静静在明若春身后打盹，景和在课间敷衍学生会的拍摄任务，偶尔拿着手机帮明若春做游戏任务。
徐敬一年到头没几个表情，但在学生中间帅名远扬，教室门口经常围绕着前来一睹芳容的女生。
追景和的人还是很多，但景和似乎并不擅长处理这种问题，从来都是能躲则躲，不像明若春，哪怕只是收到示好的纸条，都会非常郑重地交还给对方，并委婉拒绝，以及苦口婆心地劝学五分钟。
毕竟课间只有十分钟。
也有不信邪非要追景和的，被拒绝就放话要景和好看。
在校门外广场边的小超市门口，被景和撸起袖子展示武力逼到墙角认错，于是后来景和凶名远扬。
徐敬听说过这事，但没有引起学校注意也不会多家干涉，只是嘱咐女生都尽量注意安全，明若春在桌子下面轻轻捏了捏景和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