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教我防身术好吗
景和骑上停在门口的共享单车,九月底的傍晚的风从城市的街道灌进领口,有些温暖,又带着凉意。
“你能帮我保守秘密吗?”
明若春那双无辜又隐忍的眼睛看得她心底一阵酸涩。
“我知道我很懦弱。”
说话的时候,明若春空闲的另一只手轻轻揪着围裙的边。
“但总有一天我会鼓起勇气的。”
明若春扣围裙的手慢慢握成一个拳。
景和停在路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只耳机戴上。
“那就祝你早日强大无畏,小明同学。”
人间的祝福或许说过就忘,但许愿的瞬间,情感是真挚的。
破旧的居民楼大院里,下班很晚的年轻人和出门摆摊的退休老人进进出出,小朋友吃完饭三三两两在院里拿着玩具追逐打闹。
明若春卡着爸妈回家的点,把一桌饭菜端上桌。
温馨的灯光把走廊外的暗夜点亮。
景和吃完饭收拾行李,手机里叮叮当当的消息提示音一直没停。
游戏群和旅游搭子群里消息很多。
景和把外卖餐盒收拾收拾丢在门口,才划开手机看消息。
“小景ovo 大佬,国庆漫展,来不来?”
“小景ovo这个互联网我只相信你的后期,来给我当摄影师吧求求您了!【跪舔表情包】”
“小景ovo 他们要,我也要!”
景和打字回消息:国庆没空,有原片可以找我修,价格照旧。
对话框弹出来明若春的消息:今天谢谢你!
然后发了张晚饭的图片过来,一桌子菜,有荤有素有菜有汤,说不上丰盛,但看着品相都不错。
景和:不用客气。
然后发了个点赞的表情包。
景和:厨艺不错。
屏幕划出聊天界面,又点了份夜宵,一小时后送到。
怎么就改不了看人吃饭就馋的毛病?
手机又响,明若春又发了张图片,照片里是一家人分食蛋糕的画面。
景和往后一仰,躺倒在床上,自己家里空荡荡的房间里,她突然有点后悔回来了。
明若春躺在床上,胸前趴着个粉色的玩偶,举着手机给景和发消息,输入框里大了删,删了打,最后还是关掉了聊天框。
还好班里的男生抢走轮椅的时候把她的手机递给了景和,还好景和发现拿错手机,还好景和来送手机,还好有景和。
“谢谢你,小景同学。”
夜色渐深,窗外还有零落的蝉鸣。
假期明若春跟爸爸换岗,她跟妈妈守菜摊。
国庆放假,菜市场摆摊的人要少一半,生意意外好。
上午下午生意不多,明若春带着平板画画。
景和中午发了朋友圈,喜气洋洋地拖着行李箱登机,背景是本地机场湛蓝的天空,景和把自己放在右下角,笑着比耶。
景和很会拍照,明若春画画没有灵感就从景和朋友圈找,前几天的运动会上她也拍了,有一条九宫格图片里,明若春坐在轮椅上晒太阳,阳光把本就偏淡的发色染得金黄,在学校操场旁边大片的梧桐树下昏昏欲睡,显得很恬静。
认识几天而已,明若春有点想景和了。
但想到她,明若春又情绪复杂,景和知道她的秘密,那些难堪的羞耻的懦弱没有作为的,对十五岁少女来说酸涩的难以启齿的秘密。
应不应该相信她呢?明若春有些纠结。
“景小和!你不要跑!再吃点!“
景妈踩着略有坡度的凉鞋,手里攥着一把肉串追上景和。
景和无奈,把相机挂在脖子上,认命接过烤肉串。
“乖孩子。”景妈在景和毛茸茸的脑袋上摸了一把。
“吃不完就别买那么多啊!”景和不满地叫嚣。
坐下给手机里纷纷扰扰的消息回了一圈,看到明若春在朋友圈发了一张手绘图片,是运动会时期的班级合照的漫画。
全班并没有合照过,她把零零碎碎出现在朋友圈里每个人的镜头都凑到同一张图里,表情各异姿势不同的一个班级,在她笔下莫名和谐而且团结。
收获了一圈点赞。
班长陈宇烨评论:下次板报就画这个图怎么样?
底下一堆附和的,连韩锐也破天荒地给她点赞。
景和开了一瓶汽水,清脆的开盖声和气泡涌动消亡的声音,卷着清冽的甜意在舌尖荡开,打字评论:谁来画?
梁柯很快回复:当然是小明同学!
景和哼哼一笑,点开明若春的聊天框,问她干嘛呢。
明若春拍了张照片给她,被篷布割得破碎的阳光里,一只颜色斑驳的小猫乖顺地蹲在明若春脚边,把半根火腿肠嚼得破破烂烂。
在撸小流浪,明若春打字。
景和给她点了个视频电话,明若春接起来。
景和躺在景区的躺椅上,给明若春看了一圈景区的天空和辽阔的景色,脑袋上别着一个款式夸张的墨镜。
明若春惊呼,“你在草原上吗?”
“昂,人可多了,”景和一口汽水一口烤串,说话声音含混不清。
明若春眼睛亮晶晶的,问她:“能多拍点照片吗?我想画!”
景和把胸前的相机拿起来给明若春看,“管够,回来内存卡都拍满。”
“谢谢你!”明若春笑起来。
弯起来的眼睛像两个月牙,特别可爱,景和截了个图。
“你朋友圈发的那张,画得挺好看的。”景和说。
明若春也把怀里的平板给景和看,她正在画躺在阳光里晒太阳的猫。
景和眯着眼看,半晌,说:“接稿吗太太?”
“啊?”明若春一愣。
“你在画的这张画完给我当头像。”景和说。
“好呀!”明若春惊喜。
“回来给你带当地特产,这儿的牛肉干鲜香麻辣,硬到可以当磨牙棒,奶片也不错。”
“好,谢谢你啊景和。”明若春眼睛还是弯弯的,阳光把她的脸照得有些发红,看起来像一颗草莓大福。
景和突然馋了。
和明若春挂着电话说了一会,明若春那边有人来买东西,明若春随手把手机放在凳子上,镜头正对着老旧城区菜市场的上空,时不时有三三两两的鸟飞过去。
景和挂了电话,回到烧烤架边上,来旅游的不止她们母女,还有景妈的朋友同事们,五六个阿姨带她一个十五岁少女,举着相机从早拍到晚。
其他同龄的孩子都去漫展了,只有她扛着相机举着手机,又是摄影又是导航。
每个阿姨几乎都看着她长大,景和半躺在长椅上,“真好啊,要是不用上学就更好了。”
旁边的阿姨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嗔怪着笑:“你这孩子,我们想回去读书都没有机会,你还不想上学?”
“子非鱼,安知鱼之不乐。”
景妈过来坐在她边上,握着她的手腕摩挲,“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几个阿姨聊起她们上学的年代发生的故事。
景和早就听过,但常听常新。
景和听了一会,问:“如果我的朋友遭遇到她暂时解决不了的麻烦怎么办?”
有人接话:“法治社会,运用法律武器呗?”
“如果是跟心理或者家庭有关呢?”景和想到明若春,有些惆怅。
景妈捏了捏她的掌心,问:“是你的朋友?”
景和搪塞:“随便问问。”
景妈说:“那你就多照顾照顾人家。”
景和撇了撇嘴,“你都没好好照顾我。”
“你这孩子。”景妈伸出手指在她额头戳了一下。
中秋节,明若春在快递驿站拿到明致远寄的月饼,天色擦黑,明若春确认过包裹无误之后快步回家,休息了几天,脚踝已经消肿了,痛感也几乎消失了。
逼仄的楼梯间,光照不到的地方,明若春隐约觉得有人在附近。
就在即将跨出黑暗的前一秒,一只手从黑暗里伸出来,准确地捂住她的嘴勾着她的脖子往后靠。
另一只手从她衣服下摆伸进去,在找某些器官的位置。
明若春浑身汗毛都竖起来,恶心得反胃。
嘴张不开,只能从喉咙深处发出脆弱的哼鸣。
身后的人浑浊的呼吸喷在她后颈,明若春想吐。
怀里的快递盒子掉到地上,抬脚对着后面的人的腿还是脚就踹,如果是年纪大了,兴许骨质相对疏松,未必能捱得住这一踹。
脚踹到骨头,身后的人发出气急败坏的闷哼声,捂着她脸的手松了一瞬间,明若春张嘴就咬,入口略咸的味道让人恶心,明若春感觉此刻自己像个被捏着后颈抵死挣扎的动物,她的虎牙很尖,用力咬下去的一瞬间她尝到了血腥味。
“你松口!松口!”身后的男人掐着她的脖子要她松口。
明若春咬的更用力,但毕竟成年男性的体力和十五岁少女相差太大,男人在她头上重重大了一拳,明若春吃痛,脑子有些发懵,不得不松开嘴。
楼下有电动车骑过来的声音,男人放开明若春跑了。
明若春一瞬间脱了力,肩膀塌下来,头发也乱了。
身体后知后觉地抖起来,吐掉两口口水,把嘴里那个男人手上的味道吐干净,明若春顺了顺头发,捡起地上的快递盒子上楼。
一对年轻人手牵着手从身边经过,明若春有印象,是租住在三单元的一对年轻人。
明若春红了眼眶,心有余悸,掏出手机给景和发消息,问她:“你回学校教我防身术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