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 章 一撸到底
裴莫弈自从上次接到萧逸飞鸽传书之后，日夜兼程驾马赶到夏朝京都，为的就是见到萧山最后一面。
站在朱红色的大门外，裴莫弈脚步站定，仰头看着眼前庄严肃穆的白色绸带，心中升起无尽悲凉。‘到底，还是晚了一步。’裴莫弈心中苦笑，想到萧逸传书中所提到的继承，嘴角露出一抹悲凉的笑意。
如果说这种把戏能够欺骗当朝百官，却是骗不了裴莫弈一丝一毫。站在顶端的姑侄女两人以及母子二人，是多么蛇蝎心肠，裴莫弈自己心中明白，他萧山心中更加明白。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裴景野竟然等在宫门口。见裴莫弈出现，急忙拐着腿走了过来。“奕儿，一会切记小心说话，莫要惹祸上身。”
“我心里有数。”裴莫弈冷冷的看了一眼充满关切的裴景野，还是不忍心的问道：“你的腿，又是怎么回事？”
裴景野顺着裴莫弈的眼神向下望去，急忙用外衣遮挡，垂下眼眸说道：“无碍。前两日摔了一跤，现在已经痊愈了。”
“摔了一跤？”
一旁的管家急忙开口说道：“还不是夫人。那日像是发了疯一样，把相爷从二楼台阶上推了下去。”
裴莫弈眼神中闪现一抹猩红，攥住了管家的肩膀 ，丝毫不畏惧裴景野的阻拦，问道：“为何？”
“相爷劝解夫人，莫要与大皇子往来。可是夫人却如同疯魔一般与相爷争吵，推搡间便将相爷从二楼推下台阶，摔伤了。”
裴莫弈眼中闪过一抹恨意，望了一眼裴景野受伤的腿，还想说些什么，就见一小太监跑了过来，缓缓施礼，说道：“裴将军，请随我上殿。”裴莫弈微微颌首，拧了拧腰间的刚刚绑好的白色孝布，面无表情跟随小太监向宫内走去。
泰宁殿内
太后坐在棺材旁不发一言，而张皇后却是哭哭凄凄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似乎下一秒便会因为悲伤过度晕死过去。而身为皇子的萧睿穿着孝衣，低头默默的向火盆中扔着纸钱。裴莫弈环顾一周，却是没有发现萧逸的身影，心中不禁有些疑惑。
张太后已经发白的长发被高高束起，上面簪满了各色金饰发钗，脸上没有一丝为自己儿子哀痛的表情。“莫弈啊，此行可还顺利？”
裴莫弈行完礼，说道：“托太后关心。微臣安然无恙的将军队给带了回来。并没有骚扰到边境安宁。”
“这就好。”张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正式开门见山的说出主题，“莫弈，皇上仙逝有些突然，朝中上下为立嫡立长之事，已经争吵了多日。您有何看法？”
裴莫弈心道，老妖婆，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手握权力了？表面上却是一副冷静的双腿跪在萧山灵位前，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以示对其敬重。“禀太后，此乃是皇上做主之事，微臣不敢多言。”
张皇后拿着素帕擦了擦眼角若有若无的泪水，开口说道：“将军多虑了。皇上忽然仙逝，留下我孤儿寡母，无依无靠。外有澧朝和野厥公然窥伺，内有强臣干预当道。还望将军念在陛下生前的抚养之恩，给予照拂。”
裴莫弈闻言，急忙又跪在地上，惶恐的回话：“娘娘多虑了。皇子孕有两子，除了大皇子，还有三皇子，您说孤儿寡母，让微臣有些不明白了。哦，今日此等大事，三皇子为何不见人？”
张太后冷冷瞥了一眼自己的侄女，怨怼刚刚所说的话，“三皇子那孩子，真是一片孝心感天动地。竟然在父皇病弱之时，跑到秦楼楚馆中游戏。哀家看他毫无孝心，便将人压在地牢中，等到新皇登基后，再做处理。”
裴莫弈诧异又愤恨的看了一眼张太后，又听到皇后默默的劝慰道：“母后，逸儿也是一时糊涂，还是从宽处罚吧！”
“是啊！皇祖母，请三思。”一直未发言的大皇子竟然突然开口求情，这让裴莫弈诧异的转头看向大皇子。一身素衣，孝衣下的脸色苍白，眼底乌青十分明显，两只眼睛突兀的鼓出来，像一条许久未睡过好觉的金鱼，丝毫没有了之前的神采奕奕的模样。
张太后用力杵了杵手中的拐杖，沉声训斥道：“睿儿，你心地善良是好事，但是做事要有章法。无规矩不成方圆，你要记住。今日在这件事上破了规矩，那今后你要如何？”
“皇祖母说的是，孙儿知错了。”
裴莫弈冷眼看着祖孙三人毫无违和的表演，心中冷笑道：‘即便是陷害，也要找个适当的理由。萧逸的性取向，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就算陷害，也要想一个适当的理由吧！’
“太后所言甚是。”裴莫弈急忙出言奉承道，“如今先帝仙逝，不知是否曾经留下继任诏书吗？”
一旁站着的桂羽见状，立即附和道：“将军所说不错。若是先帝遗留诏书，难题便解决了。”
裴莫弈冷眼看向出言的桂羽，想到宫门口裴景野的境遇，瞬间明白了一切。“不知左丞相为何在此？”
皇后开口解释道：“左丞相恰巧来禀告政务，所以还未离开。”
“哦？是吗？我只知道我朝规定，子嗣继承此等大事，需要左右丞相在侧做人证，方可得继大统。难道，我朝律法做了变动，我不知道吗？”
张太后瞥了一眼裴莫弈，对一旁的大监说道：“宣右丞相进宫。”
不出一柱香的时间，裴景野拖着那条残疾的腿，一步一拐的来到殿内。张太后睁开眼睛，冷漠的将情况短暂一说，话题转向了裴莫弈，开门见山的说道：“将军可还满意？”
“微臣不敢。”裴莫弈铿锵有力的说着，双膝跪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
“今日宣尔等前来，事关皇位继承，望诸位谨言。”
“臣等明白。”
张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身旁的嬷嬷会意，将早就准备好的金丝楠木打造的木盒递给张太后。随着咔哒一声，小金锁应声落地，一张牛皮纸就在萧山灵位前赫然打开，由大监宣读。简而言之，便是将皇位传给了大皇子萧睿。
裴家父子二人互看一眼，冷眼旁观桂羽跪在地上，恭迎新帝。张太后心中明白，开口说道：“左丞相，还未正式登基，莫要如此焦急。”
“是。”桂羽应声起身，向后退了退。
“想必二位心有疑虑，这封遗诏是我儿垂死之际亲手书写交于我的，为的就是防止如今情形。二位，可以亲眼看一看。”
裴莫弈从太监手中接过遗诏后，便递给了裴景野。裴景野有些不敢相信的重复看了三遍，这才拉着裴莫弈跪在地上高呼万岁，算是承认了这份遗诏。
张太后见状，随即也不装了，“如此，我看莫弈手中的军权也一块上交了吧！”
裴莫弈瞳孔威震，没想到老妖婆已经忍不住了。“太后，为保江山，微臣恕难从命。”
“混账！若不是因为你，这几万大军怎能大动干戈的派去边境，你可知道其中耗费？我朝有如此将领，先帝怎能瞑目？！”
裴莫弈冷眼瞧着老妖婆的戏码演完，庄重的跪在地上，从怀中掏出虎符放在萧山的灵位前，“义父，您的江山，孩儿为你守到了终点。今后，孩儿有心无力，义父莫要怪罪孩儿。”又是重重的三个响头，裴莫弈傲然起身，对着萧睿说道：“陛下，手足骨肉，当行仁政，切莫逆天而行。”
“爱卿之言，朕铭记在心。明日，便放三弟回府，让其闭门好生休养，思过。”
“陛下英明。”裴莫弈微微躬身，为这场鸿门宴画上一枚完整的句号。而裴景野追在身后，上了裴莫弈的马车，训斥道：“你竟然为了三皇子，放弃了军权。真是糊涂。”
裴莫弈掀开竹帘，看着人影稀疏的街道，说道：“您的腿如何受伤，您比我清楚。若想要左右逢迎，还不如闭门休养。否则，这腿，可就伤的不值钱了。”
“停车。”裴莫弈嘲讽的捕捉到裴景野眼中闪过的一丝慌乱，下了马车。
而皇宫中的三位，却是沉浸在兴奋和喜悦当中。
“姑母，您看，这稳妥吗？”皇后手拿裴莫弈放在萧山灵位前的虎符，就像是烫手山芋，扔也不是，留也不是。
“瞧你这点出息。”太后嘲讽的训斥道：“做戏也做全面。就你那一套，给谁，都会瞧出破绽的。”
萧睿见状，急忙拿起一旁茶水递了过去，哄道：“祖母，您吃茶。”张太后满意的接过萧睿手中的茶杯，眼中透出欣慰之光，“睿儿如今做事沉稳许多。”
萧睿跪在张太后脚边，亲昵是为张太后按摩。“谢皇祖母夸奖呢。”
“只不过，放了萧逸一事，你做的太过果断了些。”
张皇后闻言，也不禁开口插话道：“对啊！那女人仗着自己的面相压了我多年，如今终于有机会惩处，你何必又轻轻放过萧逸呢？！”
“皇祖母，母后。今日若不是以萧逸作为筹码，你以为裴莫弈会轻易交出兵权吗？筹码交换，才是让对方成功交出兵权的关键。更何况，今后整个夏朝便是我们囊中之物，还不怕没有时间去惩处他们母子二人嘛！”
萧睿如此手足相残的恶毒语言，并没有得到张太后的反驳，反而是赞同的点了点头。“睿儿，听说你子嗣有望，哀家听了这事，实在高兴。”
“姑母，有什么高兴的？只不过是一小妾所生。名不正，言不顺的，即便是个孙儿，也是丢脸。”
张皇后的话还未说完，一掌香脆的巴掌便落在洁白的脸颊上。皇后捂着脸颊，颇为委屈的看向太后，“妇人之心。我看你是仗着自己儿子要登上皇位，就如此目中无人了吗？！”
太后严厉的训斥声响彻整个房间，也将皇后的飘飘然的猪脑子唤醒了几分。这天下谁不知道，当今皇太后乃是小妾出身，仗着自己的妖娆舞段独受宠爱，后一把做掉了正室，方将萧山扶上了皇位。
“姑母，是儿臣说错了话。姑母处罚儿臣吧？！”张皇后颤抖的跪在地上，不断乞求处罚，实则是想要将此事遮掩过去。
张太后俯身凑到皇后身前，修长的指尖在皇后脸颊上红色掌印上来回划动，阴森的说道：“若是你不想成为皇太后，我不介意换个人坐这个位置。”
“姑母饶命。姑母饶命。”
萧睿早就见惯了这位皇祖母心狠手辣的作风，早就司空见惯。等着张太后说完，急忙出言劝阻道：“皇祖母莫要说气话。您长命百岁，定能帮助母后做一位称职的太后的。您还要辅佐孙儿好好处理朝政呢！夏朝如果没了您这颗定海神针，那让孙儿该如何自处啊？！”
张太后脸上阴沉散去，满意的看着萧睿，“睿儿此言，甚的我心。祖母老了，时日无多，长命百岁也就不渴求了。只是，人老了总想要看到些新鲜血液。不如这样吧！孩子出生后，便送到我的身边好生教导。这样，我也有事情坐，不至于无聊。而这孩子，将来地位也能高些。你说呢，睿儿？”
萧睿怎么也没想到，今日不仅仅是坑回来裴莫弈的虎符，顺带脚是坑走了自己的一个孩子。萧睿脑海中闪现出青霓那张楚楚可怜的面庞，如果真的将孩子送入太后宫中，定是不愿的。
“皇祖母，婴孩时不时啼哭，定会吵到您的，扰您清修。不如还是算了吧？！”
张太后握紧萧睿的手，“无碍。”
“孙儿遵命。”
而在地牢中的萧逸，在当天傍晚便被接了出来。早就等候在府中的裴莫弈，见到萧逸毫发无损的回来，心中的一块石头也落了地。
“没想到，萧睿竟然会如此守信？当真是我小瞧他了？！”
萧逸被这话弄的一头雾水，想要开口追问，却被裴莫弈阻止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