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 章 醍醐灌顶
寒冬腊月，顾漫辰只着一件单衣站在银装素裹的庭院中。不远处，支支红梅绽放，傲立枝头。那一簇簇的花苞犹如红色的火焰，映着白雪，散发着耀眼的光芒，摇曳在风雪中，仿佛随时都会掉落下来。
“为何穿着如此单薄，你是想明天一早感了风寒，好气一气我老头子吗？”燕青一脸怒气的训斥道，却是贴心的将一件狐皮大氅披在顾漫辰单薄的身子上。
顾漫辰笑的像只皮猴，赖赖的坐到燕青身边，手脚并用的绑在燕青身上，撒娇道：“师父最好了。定是不会扔下我不管的。”
“你啊！”燕青笑着，无奈的抬手点了点顾漫辰的头。“老头子还不知道你肚子里面的那些蛔虫。说吧！烦什么呢？”
“师傅，你说，我肚子里这个是不是个错误的存在？”顾漫辰低下头，微垂眼眸，消极的说道。
“怎的，你又不想留下来了？”燕青笑眯眯的从腰间掏出一包牛肉干，配着葫芦中的美酒，美滋滋的吃了起来。“不过啊，我告诉你，晚咯。若是上个月，没准我还有办法，不过已经成型了，我是无能为力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
“如果没有他，我或许能光明正大的回到夏朝。”
燕青冷笑一声，云淡风轻的回应道：“你现在也可以回去啊！”
“什么？”顾漫辰有些不解的看向燕青，似是等待他的答案。
“这世上并没有人能够困住你，困住你的只能是你自己。”说着，燕青伸手指了指顾漫辰心脏的位置。又笑着说道：“我当年也和你一样，犹豫过。当他告诉我，t他要离开这片土地的时候，曾经问过我的意见。”
“他，是您心中那位吗？”顾漫辰从来没有听过燕青或者其他身边人诉说燕青年轻时的往事，今日听来，想必应当是一个悲凉的爱情故事。
燕青脸上泛起苦涩的笑，无奈又悲伤的开口说道：“他，从来不独属于一个人。他的志向在于天下。”说着，燕青拿起酒瓶，猛灌一口，冲走脑海中的往事。
顾漫辰挠了挠头，嘟囔道：“莫不是为了全世界？这也太天真了吧？！”
“何为全世界？”燕青打了一个酒嗝，双眼迷离的看着顾漫辰，询问道。
“没什么。”顾漫辰急忙转移话题，问道：“那您是如何回答他的？”
“我嘛！”燕青苦涩的笑了笑，颓废的趴在冰凉的石桌上，“嘻嘻。你猜。”顾漫辰摇了摇头，乖乖的回应道：“知不道。”
“知不道？”燕青喃喃道重复了一遍三个字，又笑嘻嘻的翻了一个身子，“我啊！当初如果这样回答，可能就不是那样的情形喽！”燕青仰着头，但酒葫芦中早已没有了酒，心中气鼓鼓的晃动了一番手中的酒葫芦扔在石桌上。“我回答他，走不走是你的选择，我无权干涉。”
顾漫辰嘴角抽了抽，评价道：“师父，这回答也太过直男了吧？！”
“何为直男？”
“就是话说道太直接了。 情商不太高。”
听了顾漫辰的解释，燕青笑了笑，“你说话的语气和他真像，模样也像。”
顾漫辰摸了摸自己的脸庞，脑中想到苏芮曾经说过的话，‘真像。不过，如果你不用忆晨这个名字，我还可以将你看做弟弟，但是用了，就已经拨动心中那根压抑许久的琴弦了。这是你自找的。’莫不是，替身play！！顾漫辰没有顾及燕青再说些什么，突然冒出的大胆想法在顾漫辰脑中犹如推理公式一般，将苏芮与自己的谈话一幕幕联系起来，身体僵在原地。
“师父，你说我该不该如此直男的告诉苏芮，我的想法。”顾漫辰知道，当下在雨花阁，能够真心说出自己内心想法，能够倾听自己的，救只剩下眼前的老头了。
“你是说苏芮提出的成亲？”燕青迷离的眼神在顾漫辰身上飘荡，一针见血的说出来顾漫辰心中焦虑的事情。顾漫辰惊讶的看着满脸潮红的燕青，心道这到底是醉了还是清醒着呢？！
“甭看了。师父我，清醒着呢？！”燕青皱了皱眉，不满的说道：“这酒，还是不够劲。”顾漫辰瞪大眼睛看着颇为正常的燕青，小心翼翼的问道：“敢问师父，这是什么酒？”
“烧酒。那店家说，是新研制出来的，怎么有60度？可是，嗝，我怎么喝着没有感觉呢？”
“60度！这可是很高的蒸馏酒了。您，您赶赶紧坐下，有什么话坐着说。”顾漫辰担忧的扶住燕青的身体，坐在石凳上。
“我没事。”燕青气鼓鼓的推开顾漫辰搀扶的手，一本正经的说道：“小阿晨，我今日来是想告诉你。莫要后悔。当初我就是因为退缩，所以那句想说的话，他想要听到的话，终究没有说出来。现在，现在还如鲠在喉啊！！！”燕青懊恼的用力锤打胸口，眼泪不争气的在眼眶中打转。
顾漫辰看着燕青悲伤的样子，心中仍旧好奇的问道：“那最后，那位前辈，离开了这片土地吗？”
“离开了。这辈子，也不能后来了。任凭我医术高超，也是无法将他挽救回来了。因此，”燕青紧紧抓住顾漫辰的手，一股冰凉的触感涌现顾漫辰的心头，与其对视。“因此，千万不要走师傅的老路。”
“师傅，我明白了 。我这就去告诉苏芮，我不同意。”顾漫辰深受鼓励，坚定心中信念，转身便要将自己的决定告诉苏芮。
“明白个屁。”燕青抬手给了顾漫辰一个爆栗，不禁爆粗口的说道：“我的意思是让你同意嫁给苏芮。”
“为啥啊？不是您说的。。。”顾漫辰这下真的不懂了。
“既然他们都想要得到你，都表达对你的喜欢。你也是畏畏缩缩的，不就是因为肚子里面的这个嘛！那么就用这场婚事，来对他们做一场检验，看看谁是真爱。”
顾漫辰恍然大悟，看着自家师父脸上狡猾的笑容，不禁感叹道：“他们说我是披着羊皮的狐狸。我看啊，您才是披着羊皮的狼，最狡猾的。”
燕青得意的笑了笑，“狐狸？谁说你是披着羊皮的狐狸的？你连灰太狼都比不过，还想当喜羊羊？我看啊，你连懒羊羊都比不上。”
顾漫辰吃惊的看着燕青，诧异的问道：“师傅，你怎么会知道喜羊羊和灰太狼的？”
燕青挠了挠头，眼睛深邃的看着远处傲立雪中的红梅，久久沉沉的说道：“人老了，不记得了。”燕青拿起桌上的酒葫芦，身形摇摇晃晃的向远处走去。
顾漫辰见状，直接汗颜。“还没喝多，这路走的，比科二的s弯还要弯。英曙，你去送送。”斜倚在树干上的英曙闻言，点了点头，跟随燕青回了妙手阁。
顾漫辰顺着燕青刚刚的视线望过去，见那红梅努力的绽放，喃喃道：“心中怀着心事，即便喝下再多的酒，也是麻痹不了的。”
酒精或许麻痹不了一世，却能够麻痹一时。当何罪打开房门，脑海中响起的便是这句话。
何罪越过无数凌乱在地上的酒瓶，一步步靠近了怀中抱着那件婚服的裴莫弈。何罪拿起一旁唯一闪着亮光的烛台靠近裴莫弈，那模样让何罪吓了一跳。凌乱的发丝早已打结，数日未出门的眼下早已泛起乌青，原本精巧白嫩的五官，被凌乱无章的胡茬争先恐后的占领高地。
“你这是不要命了！”何罪嫌弃的抓过裴莫弈的手腕，闭眼诊脉。“巧影，进来，把窗帘都打开，纱帐收起来。”
巧影从屋外探进小脑袋，犹豫的说道：“公子吩咐过，不能进去一步。除非他亲口吩咐的。”
何罪闻言，气呼呼的双手掐腰朝着巧影怒骂道：“你平时霍霍我的能耐呢？今天怎的如此谨慎小心了，你平日的大胆呢？得，都用到我身上了吧！”
原本微微诺诺的巧影闻言，瞬间被何罪激怒的点燃了心中的怒火，毫不顾忌形象的向上撸起袖子，大步迈进了屋门槛，径直走到何罪面前，一把揪起裴莫弈的胳膊，与何罪一起将人抬上床后，大力抓住何罪的衣领，“你胆肥了吧！”
何罪讪讪的笑了笑，心中知道激将法对巧影有效，待她反应过来定会找自己算账的。“巧影，我这不是担心你家公子吗？你看，你已经进来了，那就把纱帐收一收，让室内通通风，对你家公子身体也是有益的。”
神经大条的巧影本想好好收拾一番何罪，听到何罪如此说，也不顾及裴莫弈的叮嘱了，动作麻利的将整间屋子好好收拾了一番，直至房内焕然一新，巧影才感到一阵满足。
何罪呆愣的看着巧影一番操作，不禁抬手为巧影大大点了一个赞。这行动力，真是佩服。巧影满意的擦了擦额角的汗水，腼腆的笑了笑。
“若得妻如此，何某此生无憾了。”从何罪口中莫名其妙说出来的话，让巧影一时间羞红了脸，确也无法对他生起气来。“你胡说什么呢？”巧影娇嗔的剁了剁脚，小跑出何罪的视野。
“你又何必如此调戏她呢？”何罪闻声转头，只见裴莫弈侧着身子看戏。“看了多长时间？”何罪笑着问道，起手将裴莫弈虎口上的银针拔了下来。
“不多。从你说那句话之前。”何罪收拾银针的动作顿了顿，脸色又恢复如常的看向裴莫弈，用一颗医者父母心的心态训斥道：“你即便心中不悦，但也不能用自己身体惩罚啊！”
裴莫弈抽出压在身下的衣角，找了一个舒适的姿势仰望床顶，双眼放空的说道：“你不明白。”
“哼。”何罪耸了耸肩膀，“是，我不懂。就你明白。”
“将军，属下有事禀报。”司瀚的声音从门外响起。何罪关切的看了一眼裴莫弈，“明日我叫人将汤药送来，喝两幅补一补吧！”
“滚蛋。”裴莫弈斜眼看了一眼何罪贱兮兮的表情，低声咒骂道。又对外面的司翰说道：“进来。”
司翰将一份情报递给裴莫弈后，恭敬的站在一旁。看到里面短短两行字，裴莫弈心中又慌乱起来。“澧朝那边呢？”
“澧朝方面也收到了如此一封。”司翰机械的回答了裴莫弈的问题。
裴莫弈抬头看了一眼窗外顶高的太阳，深深呼出一口浊气，扭动一番僵硬的身体，笑着说道：“天朗气清，惠风和畅，适合外出动一动了。走，陪我去游玩一番。”
“少爷。”思翰诧异的叫了一句，“不如上山看看风景吧！”
“不了。已经到了冬末，参与婚礼也得初春了。还是上街陪我挑选一番礼物吧！”裴莫弈说道漫不经心，而思翰听入耳中却是悲凉。
“少爷，不若让我去吧！您就在家好好休息。”思翰转了转眼珠，斟酌片刻说道。
“你是觉得，我现在连一件礼物都不配送出去吗？”裴莫弈晃动着手中竹扇，说道漫不经心。而思翰跟随顾漫辰时间不长，但这折扇，他还是识得的。说到底，依旧放不下。
“那我陪您。”思翰跟随在裴莫弈的身后，神经紧张的盯着裴莫弈的一举一动，生怕碰到些什么意外发生。
“小友，且慢。”
裴莫弈大步向前走着，忽的被老人的叫喊停住了脚步，转头看向眯着眼睛的老头，好奇的蹲下身子，“老人家，您叫我？”
“公子好啊！多日不见，可还康健？！”老人伸手向前摩挲，没有碰到那双熟悉的手，有些诧异。“你不是顾公子？”
“老人家，你认得他？”
“哈哈！”老人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老头子我早就老眼昏花，看不清视物喽。”
“那是？”
“是公子手中的竹扇，让我误以为您是那日的顾公子罢了。”老人解释道。又伸出那只布满老茧是手，将竹扇索要过来铺平在案桌上，双手不断抚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