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 章 玉簪
司徒登扇动着手中的羽扇,独自一人默默行走在那条阴暗的道路上,微微阖眼,仿佛杨钰走过这里。脚下细小的石碎被司徒登重重踩碎,重压下发出吱呀的声音,应和着司徒登的猜想。
裴莫弈正和萧逸说着什么,远远看到默默行走在暗道中的司徒登蹲在地上,手指捻起些许细小的黑色粉末,放在嘴边慢慢闻了闻。
“是有什么发现吗?”裴莫弈急忙跑了过来,询问道。
司徒登仍旧一副冷冰冰的模样,皱着眉头看着手中是粉末,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涌上心头。乌黑的长发飘逸,一张精致的面庞在司徒登脑海中恍惚一闪而过。“不可能的。”
“什么不可能?”
“将军,你看,这粉末是不是你们在山洞时角落中堆放的。”司徒登指着地面上的粉末,疑惑的问道。裴莫弈蹲下身子,同样捻起一抹,放在鼻尖闻了闻,继而点了点头。“就是这种粉末。”
萧逸掏出随身携带的白色瓷瓶,将少量黑色粉末装进瓶中,认真的说道:“倘若此次爆炸是由于这些粉末引起的,那定要好好调查一番了。如果被其他国家率先找到,恐怕夏朝危矣。”
“三皇子,言之有理。我看暗道前面隐隐约约间能看到些许亮光,不如我们一同上前探查一番,如何?”
“好。”见二人都同意了自己的看法,三人转身向远处的光亮处走去。弯曲的暗道上,被人工开凿的痕迹已经经过岁月的洗礼不再粗糙,而是光滑细腻。萧逸上手摸了摸,看似光滑的墙壁上,却布满了粘腻的液体。“这是何物?”
裴莫弈二人闻声望去,只见萧逸两个手指间有一条已经拉丝的粘腻液体,看着令人作呕。“三皇子,莫不是?”司徒登捂着鼻子,紧皱的双眉以及那嫌弃的语气,让萧逸心中有些明白了。“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子。”
萧逸急于解释,而一旁的裴莫弈见状,同样向石壁上伸手摸了一把,却是干燥异常。“别误会。如果真的是,怎么一点味道没有呢?”
闻言,萧逸好奇的看着手中粘腻的液体,居然好奇的凑上去嗅了嗅,认真的说道:“果真没有臭味。”
司徒登与裴莫弈相视一笑,刚刚的二人之间的尴尬成功的被萧逸傻兮兮的举动化解了。萧逸看着二人脸上灿烂的笑容,拿出帕子将手上的液体擦拭掉,“本就是好兄弟。何必因为一些事情就闹僵呢!”
“我没有。是你想多了。”还未等到裴莫弈回应,司徒登傲娇的向前走去,不给后面二人说话的机会。三人在暗道中弯弯曲曲的行走了不知多久,这才豁然开朗,看到了那片盛开的油菜花田。
“没想到,这里竟然直接通往了野厥和我朝的边境线了。”萧逸眯着眼睛,望着眼前这片油菜花田,悠悠然的开口。
“边境?”司徒登闻言看向裴莫弈,对方则是点了点头。萧逸看出司徒登的疑惑,急忙解释道:“司徒兄,有所不知。前朝未灭亡之前,妖后为巩固自己的权势,暗中勾结野厥,便将这北方城池明里暗里出卖给野厥,以求外境稳固,保护自身权势。而我朝自建国以来,经历两代君主。为了休养生息,平稳发展,便没有离开京都。所以,野厥的猖狂一直是我朝命门上的一枚尖钉,不拔出,永远让人头疼啊!”
“原来如此。”
“这些年,”萧逸顿了顿,转头看向一旁搜寻线索的裴莫弈,小声的说道:“莫弈这些年奔波在外,最大的愿望便是将北方六州领土重新要回来。还未十六岁便主动情愿入了军营。一步步做到现在的位置,心是孤独的。所以,他才那么在乎顾漫辰的存在。”
“毕竟是自己第一个动心的人。我明白的”司徒登不想听萧逸是解释了。自己又不是小孩子。裴莫弈的失望担心,刚刚自己也体会到了。
“快过来看!”裴莫弈惊喜的喊声将二人召了过来。“何事?”
裴莫弈扒开油菜苗,下面赫然有一支发簪。“又是发簪?”萧逸说着,语气中并无一丝愉悦,更多的确是厌恶。
天知道,上次自己说漏嘴,害得桂羽遭受了多大的惩罚啊!本是京中万人热捧的,可是在前几日鲁国公夫人筹办的赏月会上,裴莫弈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位曾经和桂羽有过鱼水之欢的马夫,既然当着众多官眷的面,死死的抱住桂羽的大腿,哭诉着这些年如何守护桂羽,又是如何讨桂羽欢心的。总而言之,就是桂羽事后不认账,人家要个说法。结果可想而知,桂舵出手将这件事在一夜之间抹平了,那个马夫也没有了踪迹,八成是找阎王去玩耍了。而桂羽从那日后,便被桂舵下了死命令,毒打一顿关在府中,不允许进出了。
“莫弈,虽是报复。但你对一女子,可是下了狠手啊!”萧逸刚刚回忆完,冒了一身冷汗,悠悠然的说道。
裴莫弈眉尖上挑,想到了与大皇子一起陷害自己被顾漫辰误会的事情以及此事直接导致顾漫辰下落不明,心中的火气又如星星火光,又要燃起来了。淡淡的回答道:“我已经手下留情了。”
司徒登撕开衣服,揪下薄薄的衣片将那断裂的玉簪拿起拼凑成完整的一支,“将军,这支玉簪是杨钰的。”原本暗淡的眼睛,因为这一小小发现亮出了星光。萧逸看着司徒登手中的玉簪,疑惑的问道:“不是吧!他之前可是一直簪木簪束发的。这玉质地清晰洁白,无一丝杂质,显然是贵重物品。以他的能力,将他卖了也不会用的啊!”
萧逸虽然贵为皇子,但先帝了然朝中重文轻武的风气,一心想要收服北方六州的先帝便下令让皇子们成年之后都必须去军营历练一番。萧逸当时一腔热血,便追随裴莫弈一同入了军营,从最底层的兵卒做起。就在那时,二人认识了杨钰。杨钰将自己参军的本意说了出来,为的就是给揭不开锅的家中换取些钱财罢了。自此后,杨钰省吃俭用,几乎将所有军饷寄回家中。
裴莫弈看向那玉簪,“萧逸说的没错。杨钰家中困难,他不可能用这么好的玉簪。”
司徒登轻柔的将玉簪收了起来,没有反驳二人一句话。“这玉簪,是我的,是我上次赠给他的。”
闻言,二人不发一言,均沉默的看向司徒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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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慢慢流逝,英曙锲而不舍的跪在顾漫辰的门前,坚定的乞求道:“主子,望主子批准。”
“咚咚咚”一声声响声传入苏芮的耳朵,顾漫辰原本阖毕的眼睛,睫毛微微颤动。“哥,哥。”虚弱的声音渐渐传入苏芮的耳中,本就未痊愈的双腿承受不住如此极速的步伐,一下子扑倒在顾漫辰的木塌前。
“主子。”英泽见状急忙上前搀扶起苏芮。顾漫辰听到苏芮摔倒的声音,急迫的睁开眼睛,嘶哑的喊道:“哥,不要害他。”
苏芮温柔的抱起顾漫辰,耐心的哄劝,“阿晨,他没事,信我。没事。”
顾漫辰听了苏芮的话,仿若吃了定心丸一般,乖乖的依偎在苏芮怀中,不放心的追问道:“真的吗?可是明明他进了那山洞中啊!那冲天的爆炸,怎么可能活过来!”
“阿晨,哥没有骗你,裴莫弈他还活着。”
“请主子批准。”越来越大的分贝传入顾漫辰的脑中。双手捧着汤碗的顾漫辰,听话的将碗中的鱼汤喝光,“哥,外面是谁啊?”
“无事,阿晨刚刚醒过来,好好休息。一会让大夫检查一番,哥就放心了。”
外面的响声让顾漫辰的脑海有些混乱。仿若那日下午,同样的声线在揽月阁响起,寻找着裴莫弈的身影。
外面呼呼的大风呼啸着,顾漫辰看着给火炉添炭的下人,才知道现在已经快进入冬季了,心中有些不忍。“哥,让外面的人进来吧!”
苏芮望着顾漫辰对自己突然的亲近和眼中的天真,眼神中慌乱的躲开顾漫辰的眼睛,“我出去处理。”说罢,苏芮起身便要出去驱赶英曙。
“哥,你的腿?”顾漫辰惊讶了,那窝在轮椅上的男人,此时却笔直的站在自己面前,“我难道昏迷了一个世纪吗?怎么前几日还窝在轮椅上的男人,此时就能站在自己面前,这是医学奇迹吗。?”
顾漫辰讽刺的说着,无力的从木塌上爬起来,慢悠悠的越过苏芮,一把打开了掩着的房门。
英曙顶着冒血的额间,抬头闻声看过去,露出一丝诧异后回归平静。“杨钰。”顾漫辰惊讶的喊道。
“夫人。”英曙习惯性的叫出了声。
此时苏芮慢步走了出来,将手中的披风轻柔披在顾漫辰身上,“天冷,莫要着凉。”顾漫辰僵硬的看向庭院中跪的笔直的英曙以及前面那摊血迹,没有一丝反应交给身旁的男人。
“英曙,说话要三思。”苏芮冷冷的提醒道。“是,主子。”英曙默默的说道,继而看向顾漫辰,“小主子恕罪,是属下失言了。”
“哥,我有些话想要和英曙聊聊。”顾漫辰艰难的转头,伸手拉起苏芮的手指,请求的说道。
“好吧!”苏芮不想太刺激顾漫辰,生怕他再次动摇心中的想法,再亲手将他逼迫离开自己。
“英泽,去找些伤药过来。英曙,你跟我进来。”顾漫辰说完转身回屋,不留给苏芮一丝一毫的话与表情。
英曙咬牙站起身,拖动僵硬的双腿,越过旁边的苏芮,跟随顾漫辰的脚步进了内室,关上了房门。
屏风后,顾漫辰苍白的嘴唇一张一合,直接问道:“杨钰,我还是这么叫你吧!习惯了。”一抹苍凉的笑意在顾漫辰脸上扬起。此刻的他感到自己的心都快碎掉了。
英曙顶着额头上滑落的血,整张脸被血液滑落成细线分为两半,显得格外恐怖。“好。”
顾漫辰拿起炉上的水壶,亲手为杨钰泡了一杯简单版的奶茶,看着杨钰一口口喝下去,这才安心的开口:“我不想知道你和苏芮他们之间的关系。我只想问你关于裴莫弈的事情。”
英曙端着碗的手微微顿了顿。在踏入这间房门的一刻,他就决定将自己所有的一切一五一十的告诉顾漫辰。他相信顾漫辰是能够拯救自己和英泽二人,还他们自由的存在。可是,没想到顾漫辰却是如此开口了。
英曙放下手中的茶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低垂着眼眸,不敢抬头。
顾漫辰见状,不禁笑了笑。“以前的杨副将,可是不会动不动就下跪的。起来吧!”
英曙依旧跪在地上,吞吞吐吐的说道:“主子没有骗你。将军还活着。只不过,自从您坠崖那日开始,整个人丧失了斗志,只想要找到您,因而身体每况愈下,人憔悴了不少。”
“那就好。”顾漫辰微微点头,“从我在院中看到你,我就知道他命大,必定还活着。”
“您信我?”英曙诧异的看向顾漫辰。想到之前,英曙可是没有明里暗里的嘲讽过顾漫辰的出身的。
“如今,我还能信谁呢?”顾漫辰讽刺的笑了,抬眼环顾这间房屋的装饰,哪一件不是顶级的。“现在想来,当初裴莫弈为司明睿准备的金笼子,如今我也住上了。杨钰,我不管你到底是英曙还是杨钰,能够救她一命,我感谢你。不要和我说你之前的事情,我也不想知道。”
英曙默默的点了点头。双手焦躁的抓着衣角揉搓,鼓起勇气说道:“有一件事,请小主子成全。”
“呵,说吧!”顾漫辰心中冷哼,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竟然让一个关在笼子的金丝雀去成全他自己。我的心愿,谁又能成全呢?
英曙不知道顾漫辰心中所思,听闻话中松动,急忙跪在地板上,坚定的说道:“请您说服主子,让燕大夫为我施脱骨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