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陈年往事
魏衡之笑容里带着些许玩味，顺口提了一句：“你不好奇，此人是谁吗？”
没有回答，他也得到了回答。
魏衡之啧啧感叹着，踱步前来，他说：“你母妃容色倾城，一眼看去，叫人忘也忘不掉，没想到，你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他微微躬背，凑近我：“听闻金鼎国金谖公主十多年前身殒，原是狸猫换太子啊。”
魏衡之呵呵笑着，轻声细语：“公主，不知，你是否和你母妃一样，也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呢，我看看，好不好？”
魏衡之年幼丧母，自小在军营长大，其父魏怀仁，是云理国威名远扬的常胜将军，在战场屡建奇功，功高盖主，魏衡之八岁时，国主忌惮于魏怀仁声势名望，逢国泰民安之际，借机释去兵权。
虎父无犬子，魏衡之子承父业，十五岁便上阵杀敌，十七岁敌国来犯，魏衡之凭一人之力，乱军中拿下敌方将领首级，有勇有谋，可谓少年英才。
按说魏衡之铁血男儿，家国危难之际他敢舍身取义，应当是一身正气，为何会误入了歧途。
只能说，人皆有命。
云理国早年与金鼎国交好，金鼎国太子携太子妃为云理国国王贺寿，宴席之上，其父魏怀仁见到王妃，仅仅一眼，惊为天人。
也是这一眼，魏怀仁的命运轨迹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魏怀仁深知两人之间横跨着不可逾越的鸿沟，也曾克制，但他生了颗血肉长的心。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眼睁睁看着它们冲破世俗的桎梏，他的欲望一天比一天强盛。
魏怀仁痴迷长生之术，国中巫师怀着激动忐忑的心情告诉他，云不喜拥有一颗七窍玲珑心，乃肉灵芝最好的饲主。
但他动了情，打算留她一命，与巫师不欢而散。
秋猎时，魏怀仁亲眼目睹了云不喜的风姿，她骑白马，着劲装，身形矫捷，像一朵恣意昂扬的凌霄花，充满勃发的生命力。
她下腰弯弓，箭术不输男儿。
云不喜乃金鼎国名扬四方的女将军，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她笑起来眉眼弯弯，温柔而清冷。
她像天上的月，可望不可及。
云不喜永远都不会知道，千里之外的某个国家，有人曾悄无声息的，疯狂的喜爱过她。
那人念了她一辈子，听闻她的死讯，心中大恸，数月后，无疾而终。
魏衡之恨极了自己的父亲。
他想不通，既然父亲心里有人，为什么还要迎娶自己的母亲。
他的母亲善良贤淑，为了儿子，为了不爱自己的丈夫，忍气吞声数十年，终究是在一个暴雪漫天的夜晚，三尺白绫，含恨离去。
年幼的魏衡之一推门，就看到一双穿着精致绣花鞋的脚悬在半空中。
母亲的离世对魏衡之幼小的心灵造成极大创伤，而他将一切因缘，归根于千里之外毫不知情的云不喜身上。
魏衡之比他的父亲更有胆魄，也更加深沉内敛。
他被困在那个寒冷的风雪夜，穷尽一生，都走不出去。
母亲自缢，父亲早逝，勤恳帮扶他们的巫师也一朝西去。
魏衡之什么都没有了。
他重新踏上魏怀仁没有走完的路。
甚至，他拥有比魏怀仁更大的野心。
魏衡之双目通红，站在烛火前，跳跃的烛光将他的怒意一厘厘点燃。
他嘴角噙笑，却笑意凉薄：“公主，莫怕，不会很痛苦的。”
我面不改色，带着审视的目光看向他，淡淡启唇：“拿我的心，可以，不过在那之前，请容许我再请教你一个问题。”
“但说无妨。”
“书房的那套盔甲，是令尊的，还是你的？”
魏衡之挑眉：“是我父亲留下的，怎么了？”
“你上战场的时候穿过吗？”
“不曾。”
“他去过金鼎国？”
魏衡之眸子微眯，敛去几分笑意，没有搭话。
静静等待着，看样子，他知道我想问什么。
他对我，仍然有所隐瞒。
他迟迟不语，我不肯死心，试图撬开他的嘴，稍作思量后，温吞细语道：“如今局面尽在你的掌控之中，既然难逃一死，我愿意成全你，只求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眼睫微垂，终于松懈。
魏衡之退至禅室门口，轻轻掩上房门。
虽然恨极魏怀仁，身为儿子，魏衡之依然为他遮掩了无数恶行。
说什么虎父无犬子，分明是蛇鼠一窝。
他只道魏怀仁痴心一片，不曾说他性情残暴，心狠手辣，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魏怀仁途径一处小镇，偶遇一对夫妻打猎归家，他见那位女子一双含情目与云不喜有几分神似，不自禁起心动念，铸成大错。
他担心事情败露，连夜重返小镇。
此地，正乃金鼎国边陲小镇。
那一晚，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三更时天降暴雨，引得山洪爆发，迟来的人们以为是天灾，殊不知，天灾的背后，是险恶的人心。
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魏怀仁信奉鬼神之说，一不做二不休，他干脆找来巫师，二人密谋，给小镇所有的怨灵设下禁制。
他要他们，报仇无门，投胎无路。
可惜的是，巫师死后，他的禁制渐渐失效，冤魂们强大的念力即将冲破禁锢。
这几日，魏衡之为此事伤透了脑袋。
他害怕，害怕父债子偿。
魏衡之道：“这辈子，我都活在他的阴影之下，公主，帮帮我，将你的心献祭给我，不会太疼的，我保证。”
他想成就不老之身，获得无上法力。
可惜，走错了路。
我说：“那巫师骗了你的父亲，也骗了你。”
魏衡之疑惑的皱眉：“什么意思？”
“肉灵芝乃是污秽之物，并无长生不老之功效，何况你强行以人血浇灌，助长邪祟，再不收手，他日必将遭受反噬。”
魏衡之哈哈大笑，嘲讽道：“区区一介荆钗，你懂什么，公主，我说的够多了，也算让你死的明明白白，咱们别浪费时间了。”
我微微勾唇：“确实没有必要在你身上浪费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