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肉灵芝
将军府门口,魏衡之匆匆下马,将我安顿在一处偏僻的厢房中,命人好生照料。
他尚有要事,思虑着,简单嘱托了几句后,拂袖而别。
听到落锁的声音,我眉头一紧,向外望去,门口是魏衡之特意加派的两个人,一左一右,牢牢守着。
莫非,他真的见色起意,生出了歹心。
他一介凡夫,对我威胁不大。
只是种种行径,我始终觉得不太正常。
他的眼睛里,只是一种对猎物的渴求,无关乎男女之情。
从客栈出来的时候,看似钳制住了我,行为粗暴,但自始至终,他都保持着刻意的距离。
他说我很像一个人,像谁呢。
真相,就藏在这座孤寂的将军府中。
府中防备森严,你看青天白日之下,整座府邸却透着一股阴沉寒意。
每个角落都布防着眼睛,未出鞘的利刃无一不沾染着浓浓血气。
寒冷的冬日,府中却是茂林修竹染春意,奇花异卉竞芬芳,所到之处无不彰显出诡异的生机勃勃的热闹。
那扇薄弱的房门于我形同虚设,跨出门槛,各立两旁体格健硕的男子丝毫不察,倏忽间,我已化作微风,经过一重又一重门,躲过一双又一双眼睛,最终在一间书房内驻足而观。
好重的血腥气!
屏住呼吸,心中无由来的慌张,视线之内并无异常,唯一瞩目的,是屏风后一件银白色的铠甲。
那战甲显然被人精心养护过,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只有身后雪白的披风,隐隐透着永远洗不掉的血渍,诉说着曾经辉煌的战绩与无上的荣耀。
这件战袍,陪着魏衡之无数次上阵杀敌,浴血奋战,沾染到浓重的血腥气不足为异,可是一眼看去,我却毛骨悚然,顿觉不适。
带着探究的逆反的心走近,上下仔细打量着,伸出手去,指尖触及的刹那,却见铠甲上寒光闪过,一股交缠的黑气陡然生出。
这道黑气犹如一只利爪,猛地绞住我的手腕,生根了也似,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
与此同时,无数怨灵的哭泣声悉悉索索的响起。
而它们唤我:国母……
寂静的冷清的书房内,它们的哭泣声空灵悠远。
抓住我,它们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国母,你终于来了,带我们回家吧。”
“国母,我们想回家。”
“回家……”
有老人的,壮年的,妇人的,幼童的。
哭声交织,怨气冲天。
我惊愕许久,犹疑道:“我不是甚么国母,你们认错人了。”
那团黑气围绕着我盘旋,浑浊的吐出无数人声,重重叠叠,沉闷无比:“没有认错,你就是我们的国母,带我们回家吧。请带我们回家……”
魏衡之上阵杀敌,怎会有老弱妇孺的怨灵攀附上身。
两国交战,百姓何辜。
凝神思考时,那团黑气松开我的手臂,痛苦万分的哀嚎着。
它四处撞击:“国母,三十年了,我们终于等到你了,为什么不带我们回家,为什么……”
书架的典籍被撞的四散一地,我极力安慰道:“虽然我不是你们的国母,但我一定会帮你们回家的。”
“告诉我,你们的家在哪里。”
话音未落,书架忽的一分为二,缓缓朝两边退去,书架正后方,赫然现出一道小小的,仅能容纳一人进出的入口。
怨灵们误打误撞,竟无意中打开了魏衡之密室的门。
扑面而来的,是一阵迷蒙的血雾。
更凄厉的尖叫声从密室内传来。
究竟,究竟是何等人间惨状。
穿过长长的甬道,一个巨大的血池映入眼帘,血池之中,密密麻麻,挤满了少女破碎的身体。
她们哀嚎着,哭泣着,更多的人已经痛苦的说不出话。
看到有人到来,她们颤栗着,绝望的流泪。
强烈的冲击令我一阵作呕,扶墙缓了好一会儿,见血池正前方矗立着四个人甬,人甬手持灯烛,照亮了身下小小的四方天地。
被围在正中央的,是一个长相奇异的肉球。
肉球的营养来源,正是血池中少女的身体。
殷红的血液滋养着肉球干瘪的躯体,可它毫无生气,看起来粘腻又湿滑。粗壮的血管不断膨胀,扭曲,仿佛随时都会爆开。
难道,这就是民间相传已久的先天珍宝,肉灵芝。
传说,肉灵芝凡人食之,可长生不老,羽化而登仙。
肉灵芝难得,像这种近千年的肉灵芝,更是绝无仅有。
可魏衡之贪得无厌,走的如此邪门歪道,并且妄图揠苗助长,似此种邪物,且不论是否真正长生,最后,终将会害人害己。
有道是,天作孽,尤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几个意识清醒的少女发出微弱的声音;“快走,快走!”
来了,怎会轻易离开。
环视四周,发现不远处有一间小小的禅室。
可笑,可笑。魏衡之犯下滔天大罪,难道还奢求着佛祖的原谅吗?
暗自捏紧了拳,一进门,没来得及察看四周是否危险,冰冷的笑容登时凝固。
时间也停止在这一刻。
禅室墙壁上,满满登登,全部贴满了女子的画像。
画中人婷婷袅袅,眉目温柔。或扑蝶赏花,或披甲上阵,喜怒哀乐,可谓细致入微,出神入化。
一张张,一叠叠,有的已经泛黄,轻轻一碰,便从褶皱处破开。
被震惊的无以复加,打开桌上的卷轴,一张张翻看时,余光看到一双云履停在禅室门口。
抬头一看,正对上魏衡之阴恻恻的目光。
他竟来的这样快。
魏衡之摩拳擦掌,朝我靠近,皮笑肉不笑的问:“阿桃,这画中的女子,是不是,和你很像?”
他品味着墙上的画,欣赏着,忽然歪了歪头,纠正道:“不对,应该叫你——金谖,是吗?我的公主。”
他像一头饿极了的狼,逼仄的空间里,他自以为可以只手遮天,再问:“你怎么进来的?”
我冷静的看着他,反问:“这些,都是你画的吗?”
画中的女子,虽与我十分相似,细看之下,却并不是我。
而是,我的母妃,金鼎国王后,云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