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手下留情
无支祁惨然一笑,嘴角高高扬起,艳红的唇不知沾了多少鲜血。
她悠然开口;“好,听你的。”
孙悟空放下了金箍棒,她却趁机腾空而起,迅捷如电,倏忽间,停在莫如意身前。
我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正要上前阻拦,孙悟空一把将我拽住:“危险!”
话音未落,一股巨大的力量轰然而至。
孙悟空紧紧将我护在怀中,大地剧颤,山石坠落,众妖惊恐万分,一时间,哀嚎遍野,伤亡惨重。
而我毫发未损。
等到一切恢复平静,我急忙抽身去看。
洞府内一片狼藉,尘土飞扬。
无支祁双手软软垂下,仰天大笑,争如女鬼。
“想得道成仙,痴心妄想!”
“莫如意,是你逼我的!”
“哈哈哈哈哈……”
阴云密布,白鹤归离,金光消散,万籁俱寂。
一切尘归尘,土归土。
莫如意的尸首被坠落的巨石砸的血肉模糊,她面色灰白,血液从身下缓缓流出,一点点滴落,汇成一条小河,流到了无支祁脚下。
她同千里澄一样的结局。
连皮带骨被世俗的欲望吞噬,消失的无影无踪。
巨石重重滚落在地,莫如意神形俱灭。
我的眼泪夺眶而出。
她不该,至少不能,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她一生严于律己,扶危济困,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局。
她明明,将要羽化成仙。
无支祁笑得愈发放肆。
宛如一个疯子。
我足点虚空,飞身一跃,幻出一把宝剑,狠狠劈向无支祁。
心中有什么东西急遽的生根发芽,缠绕盘旋,张牙舞爪的叫嚣,嘶吼。
我要她死。
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同归于尽。
无支祁反应迅速,立即出招回挡。
破败的洞府中,我与她厮杀在一处,剑影刀光,互不相让。
我招招毙命,她各个击破。
无支祁冷笑着:“我的小金花夫人,凭你的功力,想杀我,还差些火候。”
我缄默不语,抿着唇,只觉得此人面目可憎,若她能永远消失,该有多好。
无支祁自视甚高,到底被我抓住破绽,一剑抵住了喉咙。
她难得的露出一抹恐慌,求救的看向孙悟空。
可我没有丝毫犹豫,一个反手,与她擦肩而过。
寒光凛冽,无支祁温热的血一溅三尺高。
她身子一软,瘫软在地。
看着她迟迟不肯闭上的眼睛,我面无表情的说:“没有人永远止步不前,你以为,我还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金谖吗?”
双手握住剑柄,对准无支祁的胸口,待要狠狠刺下,不料,凭空现出一只手,紧紧攥住了我的剑刃。
千钧一发之际,孙悟空终究不忍,阻止了我的动作。
我冷漠地挪开目光,睨着他。
孙悟空道:“金谖,饶她一命,就当,还我一个人情。”
方才还执棒要打死无支祁,这会儿又兄妹情深了。
精彩,真精彩。
我毫不顾忌,一咬牙,加重了手上力道。
孙悟空死死握住剑刃,哪怕手心早已经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无法再前进半寸,我想了想,松开剑柄。
内心长叹一声,转过身:“孙悟空,自今日起,我金谖,再也不欠你了。”
平静而决绝。
孙悟空愣怔许久,抱起无支祁,一步一步走向洞外。
离去时,他忽然回头,看着我:“金谖,对不起。”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我没有回答,背对着他,面无波澜。
我能杀死无支祁一次,就能杀死她第二次。
出了洞门,孙悟空化作金光,哨唿离去。
偌大的逢春洞,残存的妖怪咿咿呀呀挣扎求救,我回过神,几步下了台阶,挽起衣袖,将他们一个个扶到空地上,静下心,端坐中央,运功为他们疗养伤势。
我们同心协力,重建逢春洞。
一切恢复如初。
我坐在莫如意曾经坐过的宝座上,神情冷冽,号令群妖。
无支祁谋害狐仙奶奶,伤我同袍,所犯罪行罄竹难书,凡我万寿山麾下众妖,整顿精神,积极操练,来日,同我一起,取无支祁首级,告慰亡灵。
众妖义愤填膺,一个个恨不得立刻取了她的性命,他们众志成城,皆振臂高呼;杀死无支祁!为花奶奶报仇!
一呼百应。
闲时,我忽然记起莫如意送我的锦盒。
那锦盒被我小心翼翼的珍藏,放置在无人知晓的秘境中。
时隔三月,我焚香沐浴,再次走入秘境之中。
打开锦盒的刹那,心神惧震。
合欢树下,落红无数。
重新砌垒的心墙,于此刻,蓦然坍塌。靠着粗壮的树干,我紧紧抱着盒子,颤抖着,泪如雨下。
盒子里装的,不是他物,正是凝结莫如意的万年功力的内丹。
为什么,为什么。
我在心里嘶喊。
我骗了她,害死了她的曾孙,她何以不计前嫌,将这么重要的东西给我。
为什么,我没有拦住无支祁。
她明明快要飞升成仙了。
功亏一篑。
我想,不能再等了。
只要我活着,无支祁,便永无宁日。
又一年春,百花盛放,冰川消融。
阳光慢慢的有了温度。
我再次回到婆娑洞,某日里,正围炉煮茶,打探消息的小妖回来了。
无支祁自从受伤以后,鲜少露面,只在开春半月来,异动频繁。
听闻她有个大哥,号称通天大圣,在北海龙吟山占山为王,这几日与无支祁来往密切,所谋何事不得而知,他总是匆匆而来,匆匆而走。
可他从不曾踏足花果仙山。
刚听完小妖的回禀,巧是不巧,龙吟山派人来了。
我的茶也好了,热气腾腾,香气四溢。
来人说是通天大圣举办赏春宴,宴请四方,特送来信笺,请我前去。
我嗅着茶香,只觉心旷神怡,待来人走后,笑问身侧唇红齿白的和尚;“你觉得,是赏春宴,还是鸿门宴?”
那和尚双手合一,只会念;“阿弥陀佛。”
我摇了摇头;“你总是这般无趣。”
和尚是我从老虎嘴巴里救出来的,那时他孤身一人,区区凡夫俗子,竟敢穿越毒雾密林,真是愚蠢又天真。
他会看相,本该分道扬镳时,他说我;“印堂发黑,恐怕不久后将大祸临头。”
他请求跟在我身边,日日诵经,要为我去厄消灾,以报答救命之恩。
世上竟还有人盼着我好。
片刻的犹豫后,我留下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