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酒吧重逢
周五,黎源像往常一样去学校上课。
晚上黎落给他发消息,提醒他别忘了第二天的治疗,他说好。
自从简枳青走后,他的心理一直都处于一种边缘状态,就好比一根弦绷久了迟早会断。
一年前,黎落就在深夜忽然收到过一通电话,那时候黎源在电话里情绪失控,而黎落赶到时,黎源差点因为失血过多死掉。
从此黎落便说什么都不妥协,每周都要求陪黎源去看心理咨询师,而她恰好也辅修过心理学,所以这么多年,其实也在试着帮黎源走出来。
只是经年沉疴,想要治愈谈何容易。
下班后,黎源沿着街道走,走进从福里的一条巷子,进了一家名叫“蓝色海洋”的酒吧。
酒吧老板名叫leo,是个金发的中俄混血男人,定居中国,因为很喜欢云淮的气候,就在这儿开了一家酒吧,还给自己取了个中文名叫苏淮。
黎源从回到云淮开始,就成了蓝色海洋的常客。
七年过去,他的酒量已经好了很多,不再是一杯倒,就算一个人喝到深夜,也不再需要人接。
苏淮看见他,主动招呼他到吧台的位置,一边给他调酒,一边说:“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呢,刚想给你打电话来着。”
黎源看他一眼,淡声问:“什么事还要打电话让我过来?”
苏淮神秘兮兮的一笑,靠近他小声道:“刚才看见位帅哥,打算介绍你们认识。”
又来了。
这已经是苏淮第n次想给他牵红线了,黎源只觉得头疼。
他有些无奈的说:“我说过我没打算找对象,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你就别——”
他话还没说完,苏淮就打断他:“哎呀!这次真不一样,真的,巨帅!你不信等着,他待会儿答应了我要唱一首歌,你来都来了,看看又不吃亏。”
黎源觉得难以跟他沟通,不说话了。
台上的歌曲结束,苏淮看他一眼,扬起笑容往台上走去,拿起话筒开始卖关子:“各位,今天我可是请到了一位神秘嘉宾——”
台下哗声四起,只有黎源了无兴趣的收回了视线。
直到舒缓轻柔的吉他声响起,夹杂在潮水般的呐喊声中传入他耳中。
黎源拿酒杯的手忽然就怔住了。
那是一段远到他都记忆模糊的旋律——《not falling》。
为什么会有人唱这首歌?
窒息的记忆瞬间朝他席卷而来,心脏又开始隐隐作痛。
黎源不敢回头,就在他想落荒而逃时,台上那人却忽然开口——“今夜月色迷人,让我为你唱支歌。”
黎源手一抖,打翻了吧台的酒杯,酒水顺着桌沿,哗哗往下流。
他在一片喧嚣中抬头,望向了舞台上的人——简枳青穿着件黑色t恤,抱着吉他坐在高脚凳上,目光灼灼的望着他。
那一刻,黎源的心开始剧烈的抽痛起来。
他呆呆的站着,有种分不清自己是是在梦里还是现实的错觉……
他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样的神情亦或是目光看完这场演出的,更不知道简枳青和苏淮是何时走到他身旁的。
苏淮兴奋的给他介绍,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怎么样,我没骗你吧,你都看呆了啊。”
黎源回神,几乎要站不住,避开目光,伸手扶了一把吧台。
苏淮看出他脸色不对,瞬间担心起来:“你怎么了?怎么脸色那么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黎源艰难的摇头,苍白又无力:“没事……”
苏淮担忧的拍了拍他的肩,唠叨道:“说多少次了,让你酒喝慢——”
他目光落在打翻的酒杯上,“咦,怎么打翻了?”
“刚才不小小……”,黎源依旧不敢看简枳青,熟悉的窒息感与恐惧无孔不入的侵蚀着他,他知道,今天的药没用了。
“哎——算了,我再给你们调两杯。”,苏淮转身要去调酒。
旁边一直没开口的简枳青却突然开口说:“我来吧。”
黎源扶着吧台的手一紧。
简枳青望着他,说话的声音淡淡的,却很温和,他说:“我来吧,就当是见面礼。”
苏淮本就有意撮合,听到简枳青这话自然是乐意之至,浮夸道:“好啊好啊!没想到你还会调酒啊!这么厉害!”
黎源心颤,拒绝的话卡在喉咙口,怎么也说不出来。
简枳青走到吧台里侧,拿起桌上的酒杯,手法娴熟的为他调了一杯酒,目光始终一直落在黎源身上。
苏淮在一旁看得有些奇怪,讪讪的开口问了一句:“你们不会认识吧?”
黎源缄默不语,简枳青轻声一应:“嗯,很久以前就认识了。”
苏老板一惊:“我草!那你们不早说,还装得不认识似的。”
一句话踩在两人的痛处。
黎源深呼一口气,端起桌上简枳青为他调的酒,轻声解释:“很久没见了。”
苏淮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来自多年gay达经验告诉他,两人关系不简单。
果然,简枳青在听完黎源这句话后,像前任重逢似的,极其克制的问了黎源一句:“所以,这些年,过得好吗?”
突然吃到瓜的苏淮就跟那瓜田里的猹一样,瞬间打起了十倍精神。
不知是不是心脏连同味觉一起出了问题,黎源觉得杯中的酒涩得发苦。
他咽下那口苦酒,压制着颤抖的声音,说:“挺好的。”
简枳青看着他,迟疑的点头:“那就好。”
那天晚上回去,黎源毫不意外的失眠了。
苏淮轰炸的给他发消息,铺天盖地的问他跟简枳青是怎么回事,黎源被吵得头疼,把手机关机了。
第二天早上,黎源按照约定去心理咨询室。
黎落一见他就觉得不对劲,很是担心的问:“哥,你昨晚又没休息好吗?”
黎源轻轻摇头,他不愿意提简枳青的事,到现在他觉得昨晚的事更像自己的一场梦,梦醒了还是一样的。
毕竟,这些年他总是在做各种各样梦。
“哥……”,黎落看着他,心里实在不是滋味,强忍着胸口的酸楚。
黎源知道她在想什么,摸摸她的头,勉强挤出苍白的笑容安慰她:“干嘛呀,还要买糖哄你啊。”
黎落避开他的手,反驳道:“我才不要你的糖,我只想你好起来。”
黎源手一怔。
半晌,他才朝黎落挥挥手,留下一句:“我进去了。”
心理医生是一位年轻的中年男性,三十岁左右,叫宁录,是海归心理学博士。
黎源会认识他,完全是黎落搭的线,宁录的主工作室也不在郑中,是因为黎源,他才每隔一个月会过来一次。
宁录见他面色苍白,一看就是没休息好的样子。他给黎源倒了杯茶,有些迷惑:“你的状态怎么比我上次见你还要差了?”
“他回来了。”,黎源说。
宁录一愣,他当然知道黎源的这个“他”是指谁。愣了几秒,他正欲开口问黎源:“什——”
黎源开口打断他,低下头,声音沉闷闷的,听上去像是压抑着极大的痛苦,他有些悲哀的自嘲一笑,说:“他变了很多,我已经不认识他了。”
原来七年可以改变的事真的很多,那么自始至终留在原地真的只有他一人吗?
“是他跟你说了什么吗?”,宁录斟酌了一下,问黎源。
黎源摇头,“他在酒吧唱了一首我很久以前写的歌,问我过得好吗?我不敢看他……一看到他我就觉得心口特别疼,像被撕裂一样。”,他越说越难受,泪水从脸上滑落,比起倾诉,更像是自我发泄,“我很想靠近他的…可是我动不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明明很想留下他的联系方式,可我觉得连跟他说话都费劲……”
宁录递给他纸巾,他怕黎源情绪激动做出过激行为,连忙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这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你不用自责。”
黎源情绪稍微平复下来,宁录才得以继续与他对话:“所以,见到他会让你觉得很痛苦是吗?”
黎源还是摇头,说:“不是…”,说完,他好像又觉得这话不恰当,想解释一句,却欲言又止,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说,他本来就是个不正常的人。
宁录看着他,叹了口气。
从接触黎源开始,他就发现黎源时常会陷入一种自我否定,自我怀疑,然后退缩逃避,这是七年前那件事在他心里留下的阴影,因为他始终把自己当做是造成这一切后果的罪人,而不是受害者,所以他害怕面对简枳青,害怕面对过去的一切,一旦有人尝试着要把他从那里拉出来,他就会立马往后退,并告诉自己这一切是自己罪有应得的。
宁录知道这要让他释怀很难,但解铃还须系铃人,他告诉黎源:“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我能见一见他。”
黎源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他想,他怎么能替那个人做决定呢,毕竟他们都已经七年没见了,简枳青还会像以前一样……喜欢他吗?
怎么可能呢。
黎源再一次在心里否定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