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我妈说：人在高峰时别嘚瑟，在低谷时也别泄气

    我妈说的原话是：“人在时候的时候别嘚瑟，不在时候的时候也别一直蔫头耷脑，自己鼓劲儿，使劲儿干，总有好起来的时候。”这句话其实很容易引起歧义。我们这里“在时候里”就是指这个人处于巅峰期，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不在时候里”就是说这个人，处于低谷期，是喝口凉水也能塞牙的倒霉鬼。

    我妈在成为裁缝之前手也非常巧，不过那时候做的都是老款，拿到现在，就是古法裁剪，一针一线纯手工制作。那时她也是小媳妇们中间的佼佼者，手艺在我们村里是数一数二的。她的那句“人在时候的时候别嘚瑟，不在时候的时候也别一直蔫头耷脑，自己鼓劲儿，使劲儿干，总有好起来的时候。”可不是随口说说的，而是她用自己的经历验证过的真理。

    我妈嫁过来以后，大家发现这个新来的媳妇针线活儿很漂亮，就你一件我一件求到她面前。不给工钱，但是会用其他食物表达心意，有时候做的多了，也有家里有闲钱的会自动给几毛钱，好让我妈买针线用品。那时正赶上村里搞集体经济，每家每户都得派人去田里干活。白天去田里，晚上还要去场院干。可我妈那会儿手上活儿多，家里的衣服、村里人的衣服都等着她做，根本抽不出身。于是她就跟村长商量，能不能光白天干，晚上就不去了，在家里忙忙乡亲们的衣服。村长一听，想了想，说：“行，你要是能把村里人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我就放你一马。”

    我妈妈非常开心，白天一放工，回到家便迫不及待地忙碌起来。待在屋子里，飞针走线、缝缝补补；到了夜晚依然不肯停歇，继续挑灯夜战。妈妈拥有一双无比灵巧的手，时不时给村里大姑娘小媳妇们一个惊喜。村民们见到后无不对妈妈精湛的手艺赞不绝口，就连一向威严的村长也对她另眼相看了！。

    可好景不长，没过多久，村里搞集体经济失败了，大家伙儿都没了收入。我妈也没了生意，家里的日子一下子就紧巴起来。那段时间，我妈愁得头发都白了几根，可她还是咬着牙坚持，每天早上天不亮就起来做针线活儿，晚上还要照顾我们兄妹四个。

    有一天，我妈在家里缝衣服，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喊：“老三媳妇儿，快出来帮个忙！”我妈一听，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儿跑出去，原来是村里有人家要办喜事，原来想借兄弟的衣服应付一下，临到用了，去一试，不合适。这可怎么办，一家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想起了我妈，赶紧过来求助。我妈二话不说，拿起针线就开始忙活，一直忙到半夜才把衣服做好。

    第二日清晨，阳光洒满了整个村庄。参加婚礼的邻居，看到新郎和新娘身着我母亲亲手制作的衣服时，不禁瞪大了眼睛，满脸羡慕之情。

    &34;哇，这衣服真是太漂亮了！&34;

    &34;手艺这么好，可真不错啊！&34;

    &34;新郎今天挺像样啊，全靠这件衣服衬托呢！&34;

    赞美声此起彼伏，我妈脸上乐开了花儿，高兴地回应道：“哪里哪里，这只是些小事情罢了。我也就会缝个衣服，别的也不会啥，大家要是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

    我爹从退役以后就一直在生产队、大队委、村委担任村干部。我们家算是村里数得上的好人家。我妈我姐她们开始赚钱后，我们家更是成为十里八庄响当当的有钱人家。就是我妈说的“在时候”的人家。但我妈还跟以前一样，保持着她一贯的谁家有事儿都要去贺一贺、帮一帮的习惯，

    平日里但凡谁家碰到盖房或结婚之类的人生大事时，总会不时有人登门拜访寻求帮助，要么借些物品使用，要么开口借钱应急遇到这种事儿，我妈从来都是人家张了口就一定要帮。

    用她的话说：“谁没个难时候？谁不知道要个面子？不是逼急了没办法，谁愿意跑到人家眼前张这个口？”“人家张了口，没有多还有少，总要帮人家一把。”

    在我们这儿建造房屋时，当墙壁逐渐加高、沟渠渐深之后，便迎来了一个重要环节——上梁。首先得制作出呈三角形状的屋顶架构，这需要将高粱秆一根接一根地堆叠起来，并放置于房顶的檩条之上。接着，会采用一种特殊的野草与泥土相混合，搅拌成黏性十足的泥巴。然后，把这些泥巴均匀且厚实地涂抹覆盖在高粱秆上。经过这样一番处理后，整个屋顶就变得坚固而稳定。最后一步，则是安放那些鲜艳的红色瓦片，它们如鱼鳞般整齐排列，给房屋增添了一抹亮丽的色彩。至此，一座结实的砖石结构的房屋才算初步建成。

    我小叔家盖房子的时候，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备齐了其他材料，可是怎么也拿不出钱来买高粱杆了。我叔晚上跑到我家，蹲在门口哭唧唧地跟我爹我妈说：“三哥、三嫂，我实在拿不出钱来了，你们可不能不管我。”

    我妈正趴在缝纫机上干活儿，听了小叔的话，抬起头来。“我正要让你哥去问问，看看怎么样了呢，没事儿，南屋还放了四间房子的料，是准备翻新房子用的，你先盖就你先用。”“不用愁，有事儿就开口，活人还能让尿憋死？”小叔听了她的话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上梁的吉日到了，我妈带着肉蛋等各种吃的，进进出出帮着嬢嬢招待帮忙的邻居。干活儿的邻居看着我妈一阵风似的忙里忙外，打趣地说：“这就是个最好嫂子，心眼儿好，活该她家发财。”

    我妈笑呵呵地说：“没有啥关系的我都帮，何况自家兄弟，这不是应该帮的嘛。”小叔的房子很快盖好了，一家人高高兴兴地搬进了新房子。

    后来，我家的日子越过越红火，我妈的名声也越来越响亮。她成了村里的名人，大家都尊敬她、喜欢她。而她的那句“人在时候的时候别嘚瑟，不在时候的时候也别一直蔫头耷脑，自己鼓劲儿，使劲儿干，总有好起来的时候”也成了我们家的家训，一直传承至今。

    我表姐结婚以后，家里的生活就一直不太顺利。无论是种植庄稼还是饲养家禽家畜，都会遇到各种问题。比如，他们种的蔬菜水果往往卖不上好价钱；而养殖的鸡鸭鹅等禽类，不是病死就是失踪。老天爷有意捉弄他们似的，干什么事儿都不顺。

    表姐的心情因此变得越来越沉重，她的脸上常常笼罩着一层深深的忧愁，整个人也变得沉默寡言起来。平日里，她很少与人交流，即使见到亲戚朋友，也只是勉强挤出一丝微笑，然后便匆匆走开。

    看着表姐日渐憔悴的面容，我们都感到十分心疼，但又无能为力。只能默默地希望她能够早日走出困境，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

    有一天，我妈看她实在憋不住了，便拉着她到厨房，边忙活边说：“小云啊，别老皱眉头，咱得想办法。你看看你这脸，愁得都快成苦瓜了。你听我说，人在时候的时候别嘚瑟，不在时候的时候也别一直蔫头耷脑，自己鼓劲儿，使劲儿干，总有好起来的时候。”

    表姐听了，抹了抹眼泪，苦笑道：“姑，您说得容易，可我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种啥啥不成，养啥啥不活，真是走投无路了。”

    我妈一边切菜一边说：“小云啊，你知道我当年咋过来的不？那时候你姑父家穷的叮当响，分家后，家里一大堆债，四间屋里啥也没有，你姑父想捣腾买卖，需要一辆自行车。我就跟我外甥女一块儿，一人背了一袋子萝卜种子，跑到东北卖了，赚了点钱。自行车买回来，放在空荡荡的四间屋子里，亲戚来了都笑我，在家里骑自行车都行。日子难过呀。可我没放弃，总想着办法，咱不怕困难，就怕没劲儿。你看，现在咱家不也好起来了吗？”

    表姐点点头，眼神里多了一丝希望。

    我妈继续说道：“你呀，得找找原因，看看哪儿出问题了。别光埋怨天不帮忙，咱得自己找路子。你看你家那块地，土质不好，种啥都不成。你可以试试换个地方，或者改种点别的，试试新品种。那片苹果树，得好好管理，今年便宜，明年说不定就贵了呢，你别看今年便宜，就不管它了。结的果小，可不卖不上价钱去嘛、还有你那几只鸡，老是生病，估计是养殖方法不对，多向有经验的人请教请教，别怕丢人。”

    表姐听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几天后，表姐果然按我妈说的去做了。她找了村里种地有经验的老刘头，学了不少种植技巧，又去镇上的农技站请教，最后决定在自家地头试种了一片新品种的蔬菜。她还请了村里养鸡高手老王，学习了科学养鸡的方法，重新建了鸡舍，改进了饲养方式。

    一段时间过去了，表姐家的日子渐渐有了起色。地里种的新品种蔬菜长势喜人，鸡舍里的鸡也健康活泼，产蛋量大大提高。表姐脸上的愁云渐渐散去，笑容多了起来。

    有一天，表姐带着一篮子新鲜蔬菜和一篮子鸡蛋来到我家，笑着对我妈说：“姑，这些都是我家地里和鸡舍里的收成，特意给您送点尝尝。多亏了您的花，我才有了今天的好日子。”

    我妈接过篮子，笑眯眯地说：“哎哟，今年可算接到财神了，这就好了。这都是你们两口子干出来的，我不过是给你提了个醒儿。我的话要是好用，那可好了，我天天说。”

    表姐笑起来，感激地说：“是啊，姑，您那句话真是金玉良言，我现在每次遇到困难都会想起您的话，自己鼓劲儿，使劲儿干，总有好起来的时候。”

    我妈哈哈一笑，说：“这就对了。咱们做人啊，就是要有股子不服输的劲儿，天不帮忙咱自己帮自己。你看，你现在不是过得挺好的吗？”

    表姐笑了，眼里闪着泪光：“姑，您放心，我以后一定会记住您的话，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不会放弃，一定会努力干下去。”

    我妈拍拍她的肩膀，笑着说：“好孩子，有你这份心劲儿，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咱们乡里乡亲的，互相帮忙也是应该的。以后有啥困难，尽管跟姑说，咱一起想办法。”

    表姐重重地点了点头，心里充满了对未来的信心和希望。

    从那以后，表姐家的日子越过越红火，她也逐渐成了村里人眼中的勤劳能干的好媳妇。大家都说，她是继承了我妈的那股子劲儿，不怕苦，不怕难，总能找到出路。

    在我看来，我妈其实不怕日子不好，更怕日子好了后守不住底线。

    我外甥鸿从小就聪明伶俐，属于外向型的孩子，工作后更是一路高歌猛进，短短几年就成了公司的骨干。事业一路攀升之后，更加意气风发，时不时表现出心浮气躁的样子， 甚至渐渐有些目中无人，凡事都要争个高低。公司里有人稍微不如他意，他便冷言冷语，甚至还和同事们起了几次冲突。我妈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中秋节，鸿回到姥姥家吃饭。一进门，满脸的得意，嘴里不停地讲着公司里的事儿，显得有些浮躁。我妈听了半天，终于忍不住打断他：“鸿啊，你最近是不是有点飘了？”

    鸿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姥姥，我这不是事业顺利嘛，心情好，难免有点得意。”

    我妈微微一笑，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孩子啊，得意没问题，但是千万不要忘记自己脚下的道路。你可知道，我们的老祖宗流传着这样一句至理名言——‘高处不胜寒’。如今你的确站在了一个较高的位置，但若是心生浮躁、骄傲自满，那么终有一天会从高处跌落。”

    鸿挠了挠脑袋，脸上露出一丝不以为意的神情，反驳道：“姥姥，您这岂不是多虑了嘛！以我目前的实力和所拥有的资源，又怎会轻易摔倒呢？”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对姥姥担忧的不解与自信满满。

    我妈转身从厨房拿出一只老旧的搪瓷缸，放在桌上：“鸿，你看这个缸，几十年了，磕磕碰碰的，但一直没碎。因为它知道自己脆弱，所以一直小心翼翼地保养着。你现在就像这个缸，外表看着光鲜亮丽，但内里其实很脆弱。你要是一直这么心浮气躁，迟早会像这缸一样，一摔就碎。”

    鸿沉默了，似乎在思考我妈的话。我妈见他有所触动，继续说道：“你现在有能力，有资源，这是好事。但你要记住，做人要有底线，要懂得谦虚。待人处事儿也是事业的一部分，你不能因为一点小事就和同事起冲突。要知道，真正的厉害的人，不是看他有多能干，而是看他能不能过得好的时候不嘚瑟，在过得不好的时候不泄劲儿。这样才能一直厉害啊。”“你可是咱家的老大，你可得带好你的弟弟妹妹，得一直好下去。”

    鸿点了点头，低声说道：“姥姥，我明白了。我会注意的。”

    我妈笑了，拍拍他的手：“好孩子，姥姥相信你。记住，做人要踏实，总有人比咱厉害。别张扬，老老实实的干，这样才能走的远。”

    鸿听了，脸上露出了感激的笑容。他知道，姥姥的话虽然朴实，但却充满了智慧。那天之后，鸿真的变了。他开始反思自己的行为，学会了谦虚和礼让。公司里的同事们也渐渐对他刮目相看，事业也因此更加顺利。

    春节时，鸿休假回家抱着姥姥说：“别说，小老太太，您说得挺有道理，我目光太段短浅了，比我厉害的人多的是，我还是收敛自己，让自己狗着吧。收敛起来后，发现一切都顺了。跟同事、手下的关系融洽了，工作推进的顺利了，心情也平静了很多。”

    我妈满脸笑容，十分开心地任由他紧紧抱着，嘴里还念叨着：“可不是嘛，你以为你姥姥我这么多年都是白白活着的吗？你啊，还嫩得很呢！千万别犯糊涂，你未来的路还很长很长，我可是指望着我的好外孙将来能有大出息，给我这个老太婆争光长脸呢！”

    听到这话，我不禁扑哧一声笑出声来，然后调侃道：“哟，瞧瞧这小老太太，不让别人嘚瑟，自己开始得瑟起来啦！”话音刚落，屋内顿时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声

    人在时候的时候别嘚瑟，不在时候的时候也别一直蔫头耷脑，自己鼓劲儿，使劲儿干，总有好起来的时候。

    我妈就像一株顽强的杂草，无论环境如何恶劣，她总能保持清醒和坚韧。在逆境中，她拼尽全力，努力让自己焕发出生命的光彩；在顺境中，她谦逊谨慎，始终与周围的人平等相处。尽管没有受过多少教育，我妈却活出了真正的智慧和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