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赶时髦的日子里(二)
我大姐从那时起就开始帮我爹我妈担起了养家糊口的重任。其实看孩子这件事儿,大姐从弟弟出生,甚至更早以前,从二姐出生就开始了。因为太小,没力气,抱不动弟妹,常常把我或者我弟弟放在肩上扛着跑。时不时地摔一跤,肩上的弟弟妹妹就会一跟头甩出去老远。后来父亲就给她用木板做了一个大抽屉,下面装上四个木轮子,前面打孔,穿一根绳子,大抽屉就变成了婴儿车。“大抽屉”婴儿车里放上任何一个孩子,大姐就拖拉着去街上玩了。“大抽屉”轰轰隆隆地颠簸在泥土路上,路况实在不好时,二姐、我、或者是弟弟,就会因为翻车事故被掀翻在地,磕得鼻青脸肿。这种时候,大姐是不会受到苛责的。不打紧,过几天自然就会好了。孩子嘛,不磕不成。“大抽屉”婴儿车曾风靡我们村,被跟大姐同龄或者比她大一点的,带孩子的女孩子们羡慕的不得了。但我现在常常感叹我和弟弟的屁股实在太皮实了,那样的没有减震的木轮子车,我们的屁股依然保持原貌,并没有被颠成其他的样貌,也实属罕见。
我大姐小时候极其胆小又迷糊。5岁那年,村里来了一个铁匠,我大姐跟一群名字叫“x军”、“x发”“x花”、“x枝”的孩子一起,追着铁匠跑,回来后自豪地跟我妈说:“妈,我今天去看铁匠了,一点也没害怕。”这种胆量在一众无拘无束,蛮生长的农村孩子里,简直是异类。以后的若干年里,凡是爬树摘槐花、过年放鞭炮等这种需要胆量的事情,都由我这个后来者来干。我妈我爹从来都没指望过她。后来我看她眼睛不眨,落落大方地站在集市上揽活儿、交活儿,有时候也因为纠纷跟客人打嘴仗,就会目瞪口呆。再后来,我看到她跟我二姐指挥若定地料理自己儿子的婚事,料理自己儿媳的生产,看护自己的孙子孙女,也会觉得非常神奇。
我大姐对弟弟的关爱,类似于我妈,但她不会打骂,所以比我妈更温和。她在后来离开家去青岛学习缝纫的短短几个月里,都会担忧挂念弟弟,怕他磕着、饿着。以至于在后来的岁月中,我弟一直就像孩子一样不自觉地依赖着这三个姐姐们,点点小事儿都会招呼姐姐们帮忙。
我爹和我妈的把最好部分遗传给了大姐。我大姐是我们姐妹仨中最漂亮的一个。少年时,我对自己的外貌并没什么自我判断,但我却极其重视别人的评判,听不得别人说我丑,每听必哭。而我又桀骜难驯,常瞪眼睛鼓嘴巴地跟我妈犟嘴,跟姐弟们翻脸,所以她们就常常会假装聊天地谈论:“你看看她那个丑!”我于是就涕泪横流哭将起来,引得她们哈哈大笑。一直到高中,我都并不知道女孩子是需要护肤的,皮肤常年原生态、无屏障地经受风吹雨淋太阳晒,所以黑是我的常态,但我并不自知。直到有一天,一个年龄比我大6岁的同学评论说:“别看小敏黑,可是眉眼好看,很漂亮。”我才知道我原来是比别人黑的。但我并不知道,也没有留意怎么样才能将自己变白,照样一日一日偷偷地“看大书”、傻乎乎地看那些年长的同学开自己不懂的玩笑、做自己不懂的事情。
我大姐却是继承了我爹的肤色,天生的皮肤白皙。两条长腿肤色如玉,吹弹可破。懂得欣赏后,我常叹为观止,坚定我大姐,才是姐弟几个中最漂亮的一个。虽然我妈总说我大姐小时候才漂亮,属于越长越丑类的孩子,但我还是觉得她肤白貌美大长腿,颇为好看。
我姐退学后,开始一边帮着我妈带弟弟妹妹妹,一边去生产队干活儿,一边还跟老妈学缝纫技术。我妈总说我大姐不够聪明,学东西慢。一条裤子做完了,不好,撕开重做!反反复复好多遍才能学会,常把她气的七窍生烟。但我总觉得其实是因为我妈讲不明白的原因,因为老妈的技术本来就是偷师加自己琢磨出来的,再教给大姐时,其实根本没办法系统的讲解。这就让大姐一头雾水,所以最后不得已又送到县城和青岛反复学习,这才基本成手。 我说我妈教的不好时,我妈就会以二姐举例,说她一教就会,根本没出去学就成手了。我无言以对,但因为喜欢大姐,所以宁肯瞪眼睛鼓嘴巴地冲我妈做鬼脸也不肯承认她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