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 德律行
二人进到中堂。
公羊春满身是血的躺在一张大桌上，两个大夫在一旁为他疗伤、包扎。
世青愣住了，傻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饶双芸松开了他的手，走向前去查看。
公羊春眼睛闭着，生死未卜，身上有着大大小小十几道伤口，看起来都是被刀割伤的。
好就好在似乎都不重，现在都被上了药。
血止住了，两个大夫正在清理伤口周围的血渍，还有包扎伤口。
饶双芸暗暗点头，心道：还好，没有致命伤，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失血过多而死。
她看得入神，全没注意桌子后面站着几个长辈。
“咳咳。”
饶双芸闻声抬眼，见到冯老瞎、义父和其他三堂堂主都在。
她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拉着世青退了出去。
“是血刀谷的刀法？”冯老瞎皱着眉。
“看着像。”
回话的是霹雳堂堂主巴玉山。
霹雳堂主精棍法，和太行寺那大开大合的风格有些不同。丐帮棍法以“戳”和“挑”为主，“抡、劈、崩”不多，气势上虽有不足，却胜在精妙。
但再精妙的招式，也会有破绽，为了破解其他帮派招式，就必须了解别人家的长处和短处。
故而巴玉山对其他门派的功法也颇有研究。
“怎么办？向血刀谷问罪？”
问话的是怒涛堂堂主边运鹏，怒涛堂主精拳掌。
丐帮拳掌多属直来直去的功法，暴烈的功法练的久了，人也会用同样的气质，故而边运鹏说话直接，也不爱思考。
“问罪？就凭这个？我们是嫌命长了？”冯老瞎用独眼瞪了边运鹏。
边运鹏瘪了瘪嘴，没说话，一旁的云升堂堂主，也就是饶双芸的义父饶兴发说道：“但这和血刀谷脱不了干系。”
冯老瞎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看向身后那位一直没发言的堂主，说道：“你怎么看？”
那人看起来年纪甚轻，不过二十出头。
他正是支令堂堂主曹文狄，支令堂主要负责分舵的钱粮管制，他虽不善武艺，却聪慧过人，被上一任老堂主看中，禅位于贤，他便成了这么个“晚辈”堂主。
曹文狄不负众望，将分舵上下的生活安排的井井有条，帮众们都服他。
“血刀谷没理由针对我们。”曹文狄皱着眉思索，“恐怕另有隐情。”
饶双芸拉着世青出了中堂。
院子里摆放担架的地方，围了一群人，哭喊声此起彼伏，那是死者的家属们发出来的。
丐帮的规制是，除却最核心的弟子外，其余有家属的帮众需要住在外边。
故而这些家属也是闻讯才来。
悲愤大喊着的，多是妇孺。
男子们则多是双拳紧握，跪在尸体旁低头沉默。
饶双芸扫了一眼，识得其中一个二旬汉子。
她带着世青走去，正要安慰。
只听那跪在地上汉子开口和旁人说道：“是血刀谷吗？”
那站着的旁人是被围攻的幸存者之一，手臂上也受了轻伤。
他红着眼眶，咬着牙回道：“就是那帮狗娘养的。”
汉子双拳攥得更紧了，一颗泪珠落下，滴在他的腿上。
康家三兄弟从小便没了父母。
大哥康德在五岁的时候便要照顾两个弟弟。
乞讨的生活是艰难的，时常有一顿没一顿。
康德对弟弟很好，不管自己多少天没进食，只要当天弟弟们没吃饭，就优先把乞讨来的吃食分给两位弟弟。
自己就吃些碎末，又或捡些垃圾吃。
这些弟弟们都看在眼里。
日子艰难的过了五年，好在他们都活下来了。
康德到了十岁。
这一日，有几个大乞丐找到康家三兄弟，让他们交钱。
三兄弟不知道什么叫“税”，只是说让他们每日要交一文钱。
可他们每日乞讨的都没有几文钱，上交一文岂不是要他们小命？
当即拒绝了。
大乞丐也没动怒，只道：“不交也行，去别处乞讨。”
三兄弟听了，过了一条街。
可是那三个乞丐依旧跟着，他们道：“这里也是我们的地盘。”
三兄弟又过了一条街。
大乞丐依旧道：“这儿也是。”
大哥要继续走，老二康律却怒了。
他甩开康德的手，冲上去挥拳打人。
领头的大乞丐并没让着他，一巴掌将他抽倒在地。
康德见到弟弟被欺负，又惊又怒。
当即不再隐忍，抱着那大乞丐的手，一口咬在他的小臂上。
大乞丐又痛又急，嘴上怒骂，巴掌连连抽在小孩脑袋上。
可康德就是不松口。
围观的人渐渐多了起来，都在小声议论。
“这么大的人了，还欺负小孩。”
“就是，也太不要脸了。”
“这种打法，不得把孩子打傻了？”
“快住手吧！”
大乞丐本就手上吃痛，还被说风凉话，当即恼羞成怒，拔出腰间小刀，就要给康德一刀。
“住手！”
就在这时，一个身姿挺拔的独眼乞丐推开众人，大步走来。
独眼丐拍掉大乞丐的刀，骂了一句粗口。
随即用手提着康德后颈，微微一发力。
康德只感浑身一麻，也就松了口。
其他两个兄弟见到大哥被欺负，都要冲上来咬他。
独眼丐将康德高高拎起，怒喝道：“你们要是敢来，他就会被我摔死！”
两兄弟顿住脚步，又气又急，眼泪落下，却没哭出声来。
独眼丐微微一笑，露出欣赏的眼神。
随后三兄弟便进了丐帮，入了大院，再也没乞讨过。
又过了十几年，三兄弟都领了职务，算是分舵里的小骨干。
康律成了家，搬出了大院。
这次行动紧急，大哥康德和小弟康行都去了，却没来得及叫他。
不曾想再回来之时，已是天人永隔。
“我们要报仇。”康律声音有些颤抖。
站在一旁的康行还没来得及回话，却被女孩声音打断了。
“我们要从长计议。”
康家两兄弟诧异地回过头看了女孩一眼。
却见是一脸平静的饶双芸。
饶双芸贵为西堂主义女，身份相当尊贵，但也没有对中堂帮众下命令的资格。
康律吸了吸鼻子，转过头看向尸体，淡淡道：“我会从长计议的，不劳芸芸妹妹费心。”
心中却在想：死掉不是你哥哥，你当然不着急。
饶双芸暗暗叹了一口气，她能猜到对方所想。
眼角瞥到世青还在怔怔出神，似乎还在为公羊春受伤的事情伤心，更加无奈。
便拉着小世青走到一旁。
正要开口劝慰，却听世青道：“死了是不是就是睡觉的意思？”
饶双芸怔了怔，思索了一会，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但是永远醒不来了。”
世青扑朔的着水灵大眼睛，问道：“那师父死了吗？”
“这”饶双芸犹豫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世青闻言，低下了头，不知道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