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赵副刑案使
翌日早朝。
金光高堂，明黄龙袍的天子端坐龙椅之上。
堂下朝臣执笏板肃立。
他们的视线皆投向前排的一个人影身上。
（这牧离不是被停职了吗？怎么今日还能出现在这朝堂之上？）
牧离泰然自若站在原地，一双眸子稍眯，似梦似醒。
他毫不在意众臣疑惑的心声。
“牧卿今日怎的不在府上好好休养？”
元齐王抚着掌下的金龙浮雕，声音洪亮朝牧离发问。
牧离听诏走至正中，端端正正朝座上者行了个君臣礼。
“臣下今日是有要事禀告陛下，所以斗胆参与今日早朝，还望陛下恕罪。”
元齐王盯着跪在地上的牧离，好一段时间才出言令他平身。
这牧刑案使平素行事乖张了些，但毕竟是他钦点之人。对于他不得民心，在自己面前也会收敛脾性，分得清君臣尊卑的行为，元齐王是甚为满意的。
“牧卿这是何话？若是所禀之事为国为民，寡人又何至于会问罪于你？
只是不知何事会令牧卿如此上心？”
王上面露平和笑意，示意牧离呈上奏折。
牧离低头双手呈上奏本，却无归列之意。
元齐王只扫一眼其上所述大概，瞳孔震动，抬头想要阻止牧离。
牧离已经扬声振振:“刑案司于昨夜捣毁京城中一所地下私牢，获救者多数为不足十岁的孩童。
经由我司调查，私牢所有者直指吴有德！”
本来老神在在立于侧边的吴有德一甩拂尘，慌忙跑至殿下朝元齐王叩头。
“老臣冤枉呐！请陛下明鉴！”
牧离对身边一脸奸诈之相的太监怒目而视。
吴有德恨恨回望:“牧大人可是怨我前段时间同其他人一起弹劾你行事不合规制，藐视皇威被罚杖刑一事怀恨在心？
可此事大家有目共睹，为了朝堂戒律清明，臣下不可包庇你！
你莫要公报私仇！”
“你个没根的东西要和我谈风骨？”牧离咧嘴诡笑，“我若是要报复你又如何？你所做的桩桩件件恶事，可是如何都抹不去的啊。”
眼见牧离又有要破口大骂之势，元齐王头痛地捶手。
“够了！”
“陛下！”牧离抬头，不肯退步，“连夜审出的证词与追查的证据皆呈于您，万望陛下为民除害！”
“陛下！”吴有德不甘示弱，再次叩头，“莫要轻信奸妄小人之言，臣下冤枉啊！”
元齐王重重吸入一口气，被他们激得气结。
这个牧离要做什么！？这点儿事情非要闹到明面上来撕破脸！吴有德跟在自己身边这么久，自然是有心要袒护他的，被这么一闹，简直就是找麻烦！
还有这个该死的吴有德，有此等上不得台面的癖好就算了，做事也不知道谨慎些，留着把柄被人抓到，还得让他来收拾烂摊子。
元齐王扶额闭眼，没有回应堂下二人。
在这一室寂静的空隙里，齐瑾盛上前一步。
“父皇。”
吴有德猛然抬头，心中警铃大作，想要阻止对方继续开口。
荣王和他可是水火不容的政敌，他平日可没少在陛下耳边吹荣王的坏话。
更准确来说，这些有夺嫡希望的皇子，每个几乎都被他吹过耳边风。
不过还好，荣王所说之事并非对他而来。
“牧离明明已被父王停职，据儿臣所知，他近日屡屡插手刑案司公务，可见并无将圣旨牢记于心。”
见着齐瑾盛将剑峰对准牧离，吴有德头抵地，脸藏在大袖下暗自窃喜。
牧离无谓拱手:“刑案司案情繁杂，非一日一夜可随意交付。臣下为陛下亲托，不敢因此辜负陛下期望。
至于荣王所言，私近日是在缓步将事务流程嘱托于柏副使，奈何事务实在繁杂，臣只得在旁辅助。
万望陛下恕罪。”
元齐王甩甩手，不想再因为这些破事旁生枝节。
牧离见势起身，余光得意一瞥齐瑾盛。
荣王知今日不能以藐视皇威的罪名压死牧离，转向另一位死敌。
“牧大人离职仍惦记公务，倒是某误解了一番敬业之心。
不过刑案司今日一案，儿臣无意中也曾窥探得一二。
在一番探查下，种种迹象确乎与吴公公有关。”
荣王一发声，他身后的大臣也纷纷跟着站队下跪。
吴有德瞧着话锋又回到自己身上，止不住脊梁发颤，朝上座不断磕头。“陛下……”
元齐王阖眸。
吴有德是跟了他许多年的老人，办事向来合乎心意，脑子也灵光，会揣度他的脸色行事。
若是定了吴有德的罪，不止寒了跟他一样的老臣的心，又要从哪儿去找办事如此妥帖的内侍？
堂下之人各怀鬼胎，他又如何看不出来？
瞧出王上苦恼，站在吴有德原位置之后一位的公公弓腰上前，低眉顺眼提醒元齐王。
“陛下，赵姑娘还在殿外候着。”
赵青！怎么把她给忘记了！来的正是时候！
元齐王猛然睁眼，急色道:“快让她进来！”
殷公公应诺，退至堂下高唱:“宣——赵氏女赵青觐见！”
侍从领着赵青进殿。
走至堂中，虽疑惑哗啦啦跪了一大半的朝臣，赵青还是按着教导的流程，拂袖朝元齐王行礼。
“卑职参见王上。”
“赵青，抬起头来，让朕瞧瞧这清河县出名的女捕头。”
赵青依言微微抬首。
“倒是与赵卿雍贵的容态截然不同。”元齐王视定下方剑眉鹰目的女子，“赵卿四海经商，更是大义出资丰盈国库。他之爱女，更不可辱没了。”
赵青闻言心中不满，却不好表现在面上。
“赵青听诏。
朕今封你为刑案司副使，此案交由你全权追查。
若是查得不好，朕唯你是问！”
赵青木然叩头，“臣女领旨。”
召令一出，座下皆惊。
女子为官？虽说是刑案司这个一向不按礼制出牌之地，上次破例还是因为那个妖女，如今……
这种想法不止出现在一两个人的心里，可混到这个位置的都是人精，谁都不愿意当出头鸟去触皇帝霉头。
“吴有德，案子查清之前，你就先避嫌吧。”
元齐王抬掌，殷公公立即带人将吴有德押出去。
解决烦忧之事，元齐王心情大好，扫视殿下。
“牧卿为朕分忧，劳苦功高。今日官复原职吧。
但终究赏罚分明，就罚你三个月俸禄吧。
牧刑案使，还不领旨？”
“臣，谢陛下隆恩。”
他又将视线移至仍伫立殿下的四皇子。
“荣王此番也有心了。既然如此，赵卿前些日子上贡的贝珠，便赐予你罢。”
“儿臣谢父皇赏赐。”齐瑾盛也拂裳叩首谢恩。
因着王上的话，投射至赵青身上的视线或有鄙夷或有轻视。
赵青直想破口大骂。
她凭借自身的努力走到了这里，临了还要被这老皇帝摆上一道。
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敢怒不敢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