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营救
月亮安然高悬空中，但今晚并非一个平静之夜。
不知名的虫子在暗处草叶中放声嘶鸣。
刑案司的人马蹲守在万水长街各处角落，等待深入探查的牧离的指示信号。
得到刑案司今晚出手的信息，云潇特意乔装打扮了一番。
万水长街看似空无一人，寥落异常。可她知道，阴影之下有数十双眼睛正蠢蠢欲动。
牧离不愿告诉她准确的地点，云潇按着他的话推断出万水长街。
再进一步思考，万水长街少有人至，确实不容易被发现。可要真正做到一丝一毫都不被发觉，除非掘地三尺，方能避开闹市耳目。
人有三急。久无号令，守在矮墙下的一名案追士实在憋不住了，和身边一起的同伴知会一声，火急火燎跑到无人处准备解手。
云潇好不容易等到这么个好时机，悄无声息摸至他身后，一记手刀将还在手忙脚乱解腰带的男子劈晕。
剥下案追士的制衣外服迅速套在身上，取下他的长剑挂在腰间。
云潇犹豫着是遮个脸借着环境光阴暗，代替这名案追士回原位待命，还是混入其他队列。
夜空中炸开一朵火花。
守在暗处的黑影接收到信号纷纷从藏身地窜出，按照计划开始排兵布阵。
云潇握着腰间长剑，朝她那天听见声响的宅子而去。
阴暗潮湿的地窖里。
牧离一脚踹开满脸横肉的壮汉，跟在一侧的柏白清同案追士立即上前按住挣扎的男人。
他沉着脸，步子极快地循着通道走。
周围的拔剑声，刀剑碰撞声，拳头到肉的闷哼声，痛苦的嚎叫声，都没能让他停顿一秒。
偶有一两个突破了案追士的掣肘，穷凶极恶朝他扑过来，皆被他一剑抹了脖子。
剩下的人看见只一秒就死不瞑目的同伴，息了擒贼先擒王的心思。
笑话，被这些案追士追着砍大不了被按在地上摩擦，受点皮肉之苦。冲着这刑案使去的，直接小命不保。
通道越发狭窄，墙上火把上的焰苗比之之前微弱不少。
视野一瞬灰暗下来。
似乎是因着牧离他们的一路靠近，牢笼里的孩子终于听清了外面的打斗哀嚎声。
他们心中惶恐，瑟瑟发抖蜷向笼子更深处，有胆小者更是忍不住啜泣起来。
一名穿着明显比外面其他人高级一等的男人扑通一声跪在牧离面前，磕磕绊绊着要给他磕头求饶。
牧离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懒得赏给他，一剑捅穿男人的胸膛。
跨过男人的尸体，他终于得以窥见这所地窖最深处的景象。
憋闷的地窖深处摆放着十数个铁笼，孩子们或单独或成双成三被拘在逼仄的铁笼子里。
笼子冰冷狭小，甚至这些十岁左右的孩童都无法在其中舒展身子，只能勉强跪立着挪动身子。
皆是男童女童。
牧离脸色难看至极点，狠狠踹了身后的尸体一脚，提剑靠近最近的牢笼。
越靠近，鼻尖刺鼻的气息便越发地浓重。
看来吴有德平日里没少虐待这些孩童。
孩子们被他手里淌血的剑和周身的低压吓得放声尖叫。
举剑，下劈。
铁笼上的锁链应声而断。
紧随其后的案追士们也见到了这里的光景，皆沉默着说不出话来。
做他们这一行的，早已见过许多或惨烈或惊悚的案发现场，却没有一刻从心里透出如此恶心与毛骨悚然之感。
“真是畜生！”柏白清忍不住大骂一句，上前帮牧离一起砍断剩余的锁链。
大部分孩子精神恍惚，只是受了些惊吓。真正让这些见惯了凶案的案追士皆开始破口大骂的，是几个衣衫不整，神色恹恹躺在笼子里的小孩。
这几个小孩双目无神，连案追士替他们打开了笼门，也没有给出一丝反应。残破衣物露出的皮肤上，是深浅不一的伤痕。
牧离正要抬手下命令，一位本应守在地窖外的手下拨开人群冲至他面前，单膝下跪抱拳行礼。
“报告大人，外面又来了一批人包围了宅子。”
牧离危险地眯起眸子，厉声询问:“谁？吴有德的人？”
报告的案追士低下头，一手撑地。
“按我们的探子来报，对面应当是荣王府的人。”
“荣王？他怎会来这里掺一手？”
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思考其中的不对劲，牧离立即下令。
“将这些孩童带回刑案司，精神不济的找几个医师过来看看。”
转念想到一件事，牧离提高声音。
“常安平是谁？到我身边来。”
连喊几声，久久未有人回应。
他只得凭着印象，一个个去辨认孩子们的面容。
在极靠里的铁笼里，牧离终于认出昏迷的常安平。
男孩的脸蛋红扑扑的，牧离探手去抓他的胳膊，就触及那高得吓人的体温。
点中一个案追士蹲到旁边，他抱出常安平，放到对方怀里。
“你负责看好这个小孩，先带他去找医生，退完热带回刑案司。”
案追士点头应是，抱着浑身发烫的常安平大步跑向通道。
心中隐隐不安，牧离叫过柏白清，让他先放下手中事务，跟上一起护送常安平。
云潇蹲守在地窖口，终于瞧见一个人影抱着小孩急匆匆往外赶。
借着朦胧的月光，她仍认出了案追士怀里的就是常安平。
略一思忖，云潇快步跟上，喊住他。
“老大不是还在里面吗？你这往外跑什么？还抱着个孩子？”
案追士下意识回身一看，见是个面生的人，又确认确实是穿着他们刑案司的制服，这才放心回应。
“这孩子正发高热，老大让我带去看完病再领回刑案司。”
“原来如此。”云潇搓搓手，好意提醒他，“兄弟你应该还没小孩吧？”
案追士很想挠挠头，奈何双手抱着孩子腾不出空来，还不好意思地回答:“我都还没娶亲呢，哪来的孩子。”
“难怪呢。”云潇作出一副了然的表情，“孩子不是这样抱的，你这动作他肯定极为难受。
来，我教你怎么抱。”
听着云潇的话，案追士心急，由于同为同事的原因戒心也低，自然而然就把孩子递给对面。
一路赶来的柏白清远远就听见了只言片语，大喝一句，提剑飞身冲向云潇。
云潇一见是柏白清，暗道一声不好，一掌拍晕还没反应过来的案追士，按紧脸上的假胡子撒丫子就跑。
柏白清轻功极好，没多久就拦身在她面前。
云潇原无意与他兵刃相见，此情此景，也只能选择抽剑出鞘。
她单手抱着常安平，一手持剑，与之针锋相对。
柏白清望着比自己矮半个头还抱着个累赘的男人，不禁有些轻敌。
一抹寒芒闪过，云潇率先出招。
柏白清提剑迎上。
方过上几招，柏白清竟觉心惊。
对方的剑招极快，而且招招朝他的薄弱之处而去。挑刺砍划，配合得有条不紊。
如他这种长久习武持剑之人，才没过招多久已有些力不从心，落了下风。
柏白清的剑术算不上数一数二，但好歹在京城中也是排的上号的。
上一次看剑招如此心慌，还是许多年前，他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亲眼见证四国剑术第一的神女齐云大人与人打擂台时。
再如此下去，也不过是消耗时间，最终肯定也是他败下阵来的结局。
“敢问大侠名号！”
云潇压低嗓音，好意提醒他，“你继续在前头和我这么虚耗时间，顾头不顾腚，有人可是要捡漏了。”
柏白清连忙回头，果真瞧见荣王的人马步步逼近他们的包围圈。
权衡再三，他咬牙回头支援大部队。
猩红的焰色在两人脸上晃动。
牧离神色不虞地盯着荣王。
“什么时候四皇子也爱插手不属于自己分内的事情了？”
齐瑾盛自是不甘示弱，“本王查到这里，为国为民，该出手就出手，哪里需要论什么份内不份内的？”
“你还真是菩萨心肠。”牧离阴阳怪气地扯出一个讽刺的笑，“不过这里目前已经交由我们刑案司来解决了，四皇子总不能来晚一步，还想揽功劳吧？”
牧离的话针对性十足，说得直白又气人。
“当然。”齐瑾盛咬牙切齿，“不过我要同刑案司领一个人。”
“四皇子抢人居然还需要和我们过问吗？”牧离轻嗤一声，非常看不惯他假惺惺的模样。
齐瑾盛一头雾水，依然接着往下说:“我来接一个名为常安平的孩子。”
牧离刚听见名字时脸上出现迷茫之色，皱着眉扭头用眼神询问柏白清。
这孩子不是刚被齐瑾盛手下的高手从柏白清眼皮子底下抢走吗？怎么还来找刑案司要人？
他牧离还没找他们要呢？
譬如当头一棒，牧离自嘲地揉揉眉心。
今晚这里对峙的两波人，可真是好算计啊。
“人我们刑案司查案需要，四皇子就不要妨碍我们处理公务了。”
人虽然不在他手上，可妨碍不了牧离故意报复齐瑾盛。
“此案重大，本官也不知何时会闹到皇上跟前。”
眼见牧离笑眯眯地拿天子压他，齐瑾盛毫无他法，只能暗戳戳地攥紧拳头。
牧离&齐瑾盛: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