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都是千年的狐狸
她们又结伴回去问询了早些时候的两间铺面，无一不是得到同一个答案。
铺子都被人盘下了，而且听他们形容，很容易就能推断出来是同一个人。
假若如此，那么便是她们在无意之间走漏了风声，被闻君坊的势力得知了计划，他们坐不住了，迅疾出手使绊子。
眼下还有一丝转机，那正是闻君坊势力尚未知晓她们的全部计划，遂在暗处窥视常清与云潇接下来的一举一动，到她们所谈判的每一间铺面恶意抬价，暗中作梗。
茅塞顿开，云潇揽紧常清的胳膊，亲密闺友般替她将鬓角的碎发撩至耳后，趁机轻声耳语。
“我们被跟踪了，先去找云静姝探讨一下接下来的法子。”
茶馆包厢，云静姝听闻她们今天的遭遇，心中愧疚不已，想必是自己昨日的无意之举，恰巧被有心人听了去，今日才会出现这般故意针对的遭遇。
云静姝追悔不及，怪当初不够谨慎，才致使如今这种局面出现。
云潇也没说怪她的事，当务之急是先提出新方案解决这燃眉之急。
俄顷，她把帷帽摘下来，稳稳放在云静姝头顶。
“静姝今日未同我们一齐行动，所以他们会认为目标只有两个人。
既然闻君坊喜欢跟踪，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陪他们玩上一次偷梁换柱。”
“这方法可行！”愁眉苦脸的常清经云潇一提醒，心情豁然开朗。
“他们喜欢在背后偷偷摸摸搞小动作，不送闻君坊一份大礼，我心中的气实在难消。”
时间不容浪费，每一分每一秒都有可能是最后的转圜之机。
云潇同云潇静姝互换了衣服。
她身量修长，四妹妹与之相较之下便显得娇小了，由是云静姝的衣服上身后不免有些许局促。
常清和戴着帷帽的云静姝一前一后离开厢房，暗处的几个黑影立即跟上，盯着二人在柜前付账。
云潇收回缝隙间偷窥的视线，合上虚掩的门，一鼓作气翻出观景窗，轻巧落在青瓦上。
胸腹之中提着一口气，她循着檐瓦一路走到最里间的厢房外。
再过去一点就是一条小巷，巷里靠茶馆的墙角有个小告示栏，时常有茶客将马拴在那里，正好适合她借力下楼。
她们的计划就是兵分两路，先由常清和云静姝引开跟踪的人，去不在预算之中的铺面，迷惑他们的视线。
再由云潇脱身去找人破解此局。
她半蹲身子就要往下跳。
檐下的阴影里恰好晃出来一个人，那个人一手将黑马拴在布告栏的木杆上，对头顶的视线似有所感，后仰抬头。
云潇就以这种蹲着的姿势与牧离对上目光，别扭得跳也不是，不跳也不是。
他眼底的诧异很快化作浓浓的探究之色。
“云二小姐今日倒是兴致高涨，散步到人家房顶上去了。”
所作所为被抓了个现形，云潇也没什么好狡辩的，干脆拍拍手盘膝坐在檐边，与他大胆对望。
“有缘呐牧大人，正想去找你呢。”
牧离抻得脖子难受，往后退了几步，找到一个比较舒服的角度。
云潇垂头盈盈欲笑看着他，阳光只打亮了她半边脸，依稀可见脸色比上次在茶馆所见稍有红润。
他也翘起唇角，好整以暇开口。
“是吗？今日出门没看黄历，真是倒霉。”
果然恶趣味十足，这死家伙还真是连客套都学不会。
私下暗嘲几句，云潇正正神色，不折不扣找他搭话。
“民女有些事情想找牧刑案使大人聊聊，不知您可否赏……”
“没时间。”
“你都没听我说……”
“没兴趣。”
牧离一连打断她的话，一副并不打算给机会的样子。
云潇自是知道他在记仇，报复之前自己对他的算计。
她还是不死心，毕竟这是她们最后的机会。
“倘若我说的事情是有关闻君坊的，大人真的还是不感兴趣吗？”
牧离脚下的步子顿了顿，不过只一瞬，复而继续朝前，走进檐下阴影里，再看不见他的身影。
云潇骤然感到颓废，身上的力气仿佛被抽去大半。
她抱膝坐在檐边，强迫自己清醒一点，好快些找到新的解决方法。
身后不远处嘎吱一声，推开的窗框不轻不重磕到她的后脑勺。
她不悦回头，入目即是牧离那张小人得志的脸。
他抱臂倚在窗台上，半边身子都探出来，脸色难抑得意忘形神色。
“和上次扯平了。”
当然，只有上次的扯平了，上上次，上上上次……他都还会继续记在小本本上。
“牧刑案使真是大人有大量。”
云潇嘴上恭维着，一只手沉沉按在他左肩上，借力翻进牧离所处厢房。
虽然很想给他来个教训，但一想到还有求于人家，云潇也不敢下太明显的重手。
牧离偷偷揉揉肩坐回桌边，绷着脸要她把知道的信息说出来。
云潇作势缄默地抽平衣角，不想把主动权交给这种惯会得寸进尺的人。
牧离的视线随着她的动作落下，非常“好心”地关心她。
“怎么？在云府的日子越发艰难了？连一件合体的衣服他们都不给你了。”
云潇抬头对他露出一个无语的假笑，“是啊，小女子比不上大人，钱财的来路多多呢。”
很好，他俩果真每次都能呛得互相嗓子眼里卡上一口气。
嘲她只能在云府看眼色过日子是吧？
好好好，那确实是事实。
可不妨碍她阴阳怪气他仗着权势敛财的行径，哪怕大部分时候圈的都是权贵的钱，但那名声臭成那样，也是别无道理的。
这种话对牧离来说，简直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他展开折扇，掩在面前轻扑，黑底银蝶的扇面，随他的动作翩然摆动。
云潇很熟悉他这个举动，上一世每每他来看她，经常这样半扇掩面，能与她沉默对坐上一整天。
料想常清她们那边拖不住闻君坊太久，云潇终了还是选择让了步。
“牧大人，不知可否有意愿同我们合作？”
在云潇一番简洁明了的解释下，牧离合上扇面，捏着扇子竖着抵在桌案上，下巴也轻贴手背。
“你想让我成为你们成衣铺的靠山？”
（暂时的。）
云潇抿唇点头。
“两成的利润……你觉得我会差这点钱？”
她闻言眉头微拢，倘若牧离此刻狮子大开口，那事情就真变得棘手起来。
云潇琢磨几息，立即朝他抛出更好的橄榄枝。
“牧大人若是有其他想法，可以提出商讨一番，要是合情合理，我们也不是不能接受……”
“不必了。”牧离回应得斩钉截铁，“就算你将成衣铺所有利润都给我，我也不会答应。”
云潇画大饼画到一半被拒绝，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盯着牧离愣怔在原地，理清思绪后方才起身作揖。
“既然道不同不相为谋，那民女便不打搅大人的雅兴了。”
现下忽悠牧离失败，只能抓紧工夫，趁闻君坊的势力还未反应过来，先他们一步去把目标铺面谈下。
诚然风险大大提升，如今也只有这一条出路了。
她探头在窗口搜寻一遍街道的情况，确保不会有暴露的威胁后，足尖发力打算再次翻出去。
刚踏上窗檐，就感觉有一股拉力扯得她不好再向前。
她回头，视线聚焦在牧离用扇柄勾住的衣角上。
“大人这是何意？”
“我只是不答应成为你们铺面的势力，没说过这次不帮你。”
他的表情真挚，看不出一丝破绽。
“牧大人无缘无故援手相助，莫不是对民女产生了情意？”
云潇忍住心中恶寒，一派天真懵懂的模样。
牧离听着故意把勾住的衣角往回绕了一圈，本就受力不均的云潇无法控制自己的身形往外一坠，斜滞半空。
他心情极好地哼哼两声。
“你觉得是，那便是吧。”
云潇稳住重心，用力扯回衣服。
“恭候大人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