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牧离是个抖m?
天色渐昏,云潇侧头望去,长街之上车流人影混杂,挑货郎与商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偶尔夹着几声孩童无邪的笑闹和妇人的怒骂。
透过笼屉飘起的氤氲雾气,远处灯市千万盏明灯,晕出深深浅浅的光影,光华璨璨,灯海融融,与半空若隐若现的弯月相较,愈发地亮了。
“我道大人为何总喜欢来此喝茶,原是此处视野开阔。”
云潇回身笑对牧离。
牧离眉尾一挑,眼疾手快伸手,折扇挑起桌上茶壶的把手,她的手指由此落空。
“我的茶水,不养闲人。”
云潇对他的故意为难毫不在意,手指落在桌面上轻叩。
“牧大人此言差矣,我若是闲杂人等,便不会主动来寻你。”
“哦?”
牧离微眯眸子,饶有兴致地用扇柄将茶壶推回中央。
云潇满意地提起茶壶,倾斜倒茶。
空的。。。
她抬眸看见牧离毫不掩饰得逞的狡黠之意,无语凝噎。
“怎么,不是对我唯恐避之不及吗?你这鸡给黄鼠狼拜年。”
那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云潇在心里悄悄给他竖了个中指。
“我说你自投罗网。”牧离支肘侧躺,姿势别提多惬意。“你不会以为在我这里你能是黄鼠狼吧?”
中指x2
到底是有正事要办,云潇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斤斤计较上。
不过这个家伙惯是喜欢得寸进尺,如若道明有事相求,只怕落得遭白眼的份。
说到底,和这种无利不往的人,还是只有利益维系的关系比较牢靠。
云潇将早就打好的腹稿重新斟酌一遍,挑着点开口。
“听闻牧刑案使大人今日大动干戈搜查了闻君坊,不知可是顺利?”
舒心喝茶的牧离哽了一下,这个女人倒总是能一句话就戳到他不悦之处。
茶杯被重重丢回茶案上,茶水飞溅,差点祸及她。
“关你屁事。”
他神色阴沉,口吻含怒。
云潇面上不显忧乐,也不担忧衣物沾上茶渍,俯身更靠近牧离的位置。
鬼知道她憋笑憋得多辛苦。
牧离:你心里不许笑得那么大声,吵到我了。
“干涉官员公务,你若是想寻死,我随时欢迎。”
牧离直起身板,唇角紧绷凑近云潇,浑身散发出一种强烈的危险气息。
“大人这是在威胁民女,以公谋私吗?”
“那不然呢?我是在好意邀请你去体验刑案司的一百种刑罚,这种说法你满意吗?”
现场气氛剑拔弩张,云潇点到即止,立掌挡住牧离那双近在咫尺恶狠狠的眼睛。
“牧大人处尊居显,权重望崇。”
牧离不愿听她这些奉承的话,这女人说好话时里子都藏着坏。
他抓下云潇隔挡的手,手背青筋暴起。
“大人一声令下万人跟随,更何况民女这条性命。”云潇忍下五指传来的痛意,额头渗出薄汗,无畏直视那双幽深的丹凤眼。
“不过牧大人真的不打算听听我有什么线索要同您说吗?”
最后一抹余晖掩在檐瓦之后,月光清浅的光辉覆在她无血色的脸上,苍凉脆弱,只有那双视线灼灼的眼透露出一股“活气”。
牧离逆光隐在黑暗中,久久凝望无言。
厢房外的小二唤了许多声,可房里的客人没有任何回应,所以他只能焦急无措地在门外踱步。
隔壁厢房的柏白清恰巧出来碰见,主动接过小二手里的托盘,替他进去。
小二连连道谢,柏白清挥挥手让他去给隔壁厢房其他人再上一壶新茶,熟练推门而入。
厢房中昏暗一片,模模糊糊可见得窗口的两个黑影。
柏白清凭着记忆摸黑过去,“嗤拉”一声划亮火柴,打开托盘上的琉璃灯罩,点燃其中的蜡烛。
“师傅……”
柏白清合上灯罩抬起头,视线顿在他们相牵的手上。
脑子一瞬间卡壳,火光映在他脸上,愕然的表情一览无余。
柏白清:我怕不是打搅了师傅的好事?
读了柏白清心里话的牧离:遇上这女人就没好事。
“知道打扰还待在这里碍眼?”
牧离松开云潇的手,把琉璃灯端起来打量,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刻画于其上。
诚然柏白清所想的与牧离所理解的压根就不是一档子事儿,他还是还有眼色地起身往外跑。
“等等。”
被叫住的柏白清回身勉强接住抛过来的茶壶。
“没茶水了,让人再上一壶。
还有,这灯挺好看的,让他们再多拿几盏过来。
有多少盏我买多少盏,待会送回去给我摆在府里,亮堂。”
柏白清应诺,逃也似地把门关上。
摸了一把头上的冷汗,扭身就看见在隔壁厢房探头探脑的其他同僚。
毫不知情自己即将成为整个刑案司谈资的牧离接回原来的话题。
“你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大人别说的这么不好听嘛。”云潇往窗口角落缩了缩,整个人罩在月光下,身影愈显单薄瘦削。“换个舒服点的词,我觉得‘合作’刚刚好。”
“你有什么资格同我谈合作。”
“好好好,那就各取所需行了吧。”
牧离还想开口,云潇抢先一步止住他的话头。
“牧大人在追查前段时间的少女儿童失踪案。”
这一句话再次激起牧离的敌意,他警惕探究的视线恨不得从云潇身上剐下一片肉来。
“民女不是有意打听刑案司的行动,只不过将前几日听到的一宗案件做了联想。
那传言里的女孩儿真是可怜,被父母逼嫁,失踪后也无人问津,甚至市坊间都希望她是私逃了好,千万莫要被寻回。
人人皆道此案该不了了之,刑案司应当不会再进行无谓的深究。”
牧离饶有兴致出声发问。
“你都说人人皆道此案以此为终,又为何敢缘此断定,刑案司仍在查失踪案。”
“因为牧大人你。”
“我?”
云潇垂眸打开灯罩,少了琉璃罩的遮掩,焰火不再有瑰丽的光,却更为明亮,光看一眼就能意想到它灼热的温度。
“是的,我认为牧大人不会放弃,您决定继续彻查此案,就代表整个刑案司会在失踪案上不休不止。”
她不知道牧离为什么要主动散播刑案司放弃追查的消息,唯一可以断定的是,牧离对这个案件很重视。
那么,所有的风吹草动,他就都不会放过。
这也是云潇敢赌,赌牧离会因为一丝一毫有关失踪案的线索,对她这件事情出手。
“民女偶然发觉,街上有行迹诡异之人跟踪幼童。”云潇倚在窗沿,指向青雀大街。
“今日我带着府上随侍偶然救下一对母子,得知那贼人应当是城南的尤癞子。
当然,信与不信,全凭大人自己定夺。”
牧离听她徐徐道来,冷不丁冒出一句不相干的话。
“你像个死人。”
云潇噎住,扯扯嘴角回他。
“谢谢夸奖,如果可以我希望更像厉鬼。”
“为何?”
“那样我就可以用最折磨的方式吃掉所有看不爽的人。”
傻子都听得出来她话里意有所指,牧离却畅声大笑起来。
云潇被她笑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起身就要告辞。
“慢着。”
牧离起身将桌上唯一一盏灯塞到她手里。
“夜路昏黑,希望你真能活着一直这么走下去。”
云潇捧着分量不轻的灯矮身行礼道谢。
掌心掬着这捧微弱的亮光踏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
她一路走一边在心里嘀咕,这牧离还真是奇怪,从前同他示弱恭维遭到的都是明晃晃的针对,把各种不光彩的话语和利用摊在台面上,反而变得好相处了。
他别是什么受虐狂吧?
牧离目光洒在楼下与侍卫交谈的云潇身上。
习习夜风卷过一句喟叹,融入夜色里。
“我果然还是比较喜欢说真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