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绿奴与乌兰汗（上）
手持弯刀和弓箭的百余名旧式骑兵，能是一百名装备栓动步枪的枪骑兵的对手吗？
答案是当然不能。
所以，董天在下达军令时，对岳孝雷和施瓦奇科普夫早已做过安排。若出现此时局面，下一步执行的将会是怎样的作战计划。
其实，董天也做了出现其他的情况的各种预制计划，包括溃败的。哪怕出现概率很低！
眼前情势下，岳孝雷和施瓦奇科普夫几乎同时指挥麾下，向着巴雅尔的本阵冲杀过去。
巴雅尔或许无知或许傲慢，但也不是完全的蠢货，更不是聋子。前边儿打得那么热闹，他不可能不知道。最初听到远远传来的厮杀声，巴雅尔依旧在毡帐中惬意的饮着酒，吃着羊肉。哪怕隐隐听闻枪声他也并未太过担心。
巴雅尔知道，哪怕是百十年前，他的祖先在劫掠南边儿相邻的农耕区时，当地人也会用火枪鸟铳反击。但也不过是偶尔搭上一两个骑兵而已，没什么可怕的。
直到听见轰隆轰隆的马蹄声逐步抵近，外面剩下的那几百手下开始有慌乱的吵闹，巴雅尔才终于感觉事情不对。赶紧抄起自己的家传弯刀，挑开毡帐的门帘走出去。
其实在他挑开门帘的瞬间，巴雅尔就知道事情不好。因为他清晰听见了很多人吼出来的不是草原语言，而是华族语言。
下一刻，又是一阵密集的枪声“砰砰”响起。一个个草原兵士像被马蹄踢中了一样倒下去。而个别已经翻身上马的骑兵，更是被对方重点关照，还没等冲出两步，便会被多枚枪弹集中火力干下来！
眼前的乱象让巴雅尔感到极度恐惧。别看他口口声声喊着草原汉子的勇敢，生得也是五大三粗，可他自己绝对是废材中的废材。喊勇敢，是鼓动手下人能去给他卖命；身体好，是因为偌大的部落有什么好吃好喝的都得先可着他。至于冬日草原牧民会不会冻死饿死，那是贱民自己的命，关他什么事儿。
这样的一个首领，真正面对溃败的散乱局面，是完全没有意志力和能力去进行应对的。
也不能说没有一点儿应对，伟大英明的草原骄子巴雅尔统领，还是做出了果敢的决断——跑！
当然得跑了，此刻巴雅尔心中愤恨的想着。自己可是草原贵族，哪怕手下只有不到一万户牧民，那也是贵族，可不能为了那些和牲口一样价值的人去玩儿命。
但想跑是一回事儿，能不能跑得掉是另一回事儿。巴雅尔最失败的，就是作为一名草原人，骑术并不怎么高明。说起来呢，比李稷强也强不到哪儿去。就这两下子，在施瓦奇科普夫和岳孝雷面前，那纯是教瓦匠砌墙教记者写稿，反正就是班门弄斧弄锯弄凿子。还没等巴雅尔跑出去二百米，岳孝雷便已经跟到巴雅尔旁边与其并排跑着。
“哎，草原圣主，上哪儿去啊？”岳孝雷喊道！
巴雅尔看到突然过来的岳孝雷，眼睛瞪得像瓜子一样大。没办法，这货眼睛太小，瞪开也就这样儿。正在他试图把眼睛瞪成窝瓜子的时候，另一侧又传来一句话。
“嗨，鞑靼人。你的骑术是用驴练得吗？”
巴雅尔转回身又看到一个罗斯人在跟他一起跑。正是施瓦奇科普夫。
也正是这一对眼之下，两个人都愣住了。而巴雅尔已然顾不上他并不娴熟的骑术使劲儿夹着马腹，并抽打战马加速。施瓦奇科普夫则歇斯底里地咆哮了一声，口中叽里咕噜地吼着什么，紧紧跟了上去。
岳孝雷被施瓦奇科普夫的吼声吓了一跳，但也就是一瞬间而已，接着便同样紧追巴雅尔。他不知道自己的罗斯战友怎么了，但各中缘由不是现在问的。因为同样是骑兵指挥官，平日相处紧密，岳孝雷知道，如果不是极大的愤怒，这个冷静的罗斯人不会这样。
当巴雅尔被施瓦奇科普夫再度追上时，绝望之下的凶性被激发出来，抽出弯刀砍向对方。可对方并未躲闪，也同样抽刀杀来。
两把兵刃相交，叮叮当当磕碰不断。
这种拼杀，施瓦奇科普夫优势不大，甚至隐隐还有些吃亏。他不同于很多特别好斗的罗斯族官兵，如果用华夏人的界定，施瓦奇科普夫更接近儒将，其真正的强悍之处是带领骑兵的高机动能力和战术指挥能力。而且，在以往的骑兵单兵近战对抗中，在面对孙峰和岳孝雷时，施瓦奇科普夫处于明显的劣势。
几招之后，巴雅尔也看出对手好像没那么强，但他也没有一招砍杀对方的能耐。只能继续跑，却突然感到后背和右臂一疼。随即整个人被抓着后衣领拽下马去。好死不死的，一只脚还挂在脚蹬子里！被战马这么拖着一定很疼，勇猛的草原人大统领手刨脚蹬呜哇乱叫！
“把他交给我，你快回去指挥。”岳孝雷朝施瓦奇科普夫呼喊。
“那边交代给格列维奇了……别杀他，抓活的……”
话说到这里，岳孝雷已经拍马赶到那草原骄子身边，牵住对方马匹的同时，手起刀落，以马刀透过巴雅尔大腿内侧将之钉在地上。
“啊……”
巴雅尔是不是骑驴学的马术没人知道，但他能叫得比驴还大声被确认了。
施瓦奇科普夫赶过来，一把揪着巴雅尔，叽里咕噜的问起话来。
“你说罗斯语，他又听不懂。”岳孝雷这段时间也跟罗斯族的官兵学会了一些罗斯语，他大概听出施瓦奇科普夫是在问巴雅尔什么人的下落。
“他会罗斯语。”施瓦奇科普夫说道。
而巴雅尔，果然一口流利的罗斯语回应着。两人对话几句以后，只见施瓦奇科普夫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巴雅尔却像感觉不到疼痛似的，逐渐狂笑起来，直到最后笑得愈发瘆人，而嘴中依旧叨叨叨地说个不停……
“啊——去死吧！”刚刚像丢了魂的施瓦奇科普夫突然野兽般暴起，扑向抽出腿上挂着的备用短剑，直接刺入巴雅尔还在哇啦个不停的嘴巴，剑锋透过后脑而出。
一瞬间，仿佛一切都寂静了，只有草原上的风带着一点点沙尘席卷而过。
岳孝雷看着有些陌生的施瓦奇科普夫，良久之后，随着颇具节奏感的马蹄声，本队的骑兵赶至近前。
之前临时代替施瓦奇科普夫指挥的格列维奇一脸疑惑的走上来，正要问些什么的时候，看到了巴雅尔仰面栽倒的死尸，顿时用罗斯语惊呼道：“天啊，绿奴王！？”
当然了，“绿奴”在这个时代仅仅是一个群体的称呼！
岳孝雷也过来拍了拍俯首在地，身体仍在抖动的施瓦奇科普夫。虽然他不知道内情，但他可以想象，在过往，这些人之间一定有很深的仇怨！
直到更多本方骑兵赶过来，施瓦奇科普夫才缓缓起身。他红着眼睛，抹了把脸，朝岳孝雷笑了笑：“这样杀人有些不适应，这个草原人的血……不好……很恶心。”说完，重新跨上战马，带上部分人马向主阵中军而去。
“格列维奇，等一下，哦……塔妮娅是施瓦奇科普夫的什么人？‘绿奴’又是什么？”
看着格列维奇有些古怪的神情，岳孝雷忙解释道：“我不是偷听，我确实听到了，但是……你也知道，我已经会一些罗斯语了！”
实际上，在这支武装里，岳孝雷的职级比格列维奇高，原则上他并不需要向下级解释。格列维奇也确实很是恭敬地解答了事情的原委……